第55章 密泄
歐陽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話,怎麼可能?堂堂公主,竟然就帶着三個從人從公主府溜了出去?可是眼前這一男一女信誓旦旦,還各自有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由不得他不信。
再想到這個女子所描述的公主樣貌,歐陽明更覺心悸了,他到底是撿了什麼樣的一家人啊?為什麼十娘跟眼前女子描述的公主長相那麼相似?好吧,朝雲公主也是行十。
再細問起來,除了周松多了鬍子,這四人倒都跟這對夫妻的描述相符。歐陽明當即寫信去了吳郡,讓那裏看房子的下人看住周家人,然後自己帶着劉振威夫婦火速趕去了吳郡。
他去宿州本是為了談一樁買賣,順便見一個楊宇有意拉攏的官員。那官員雖對韓氏父子不滿,可秉性忠誠,並沒有另擇他主的意願,對吳王伸過來的橄欖枝也不感興趣,倒是他身邊一個幕僚動了心,過後悄悄去尋歐陽明,說想投到吳王門下。
此人姓劉,叫劉伯元,與人為幕已有十餘年,早已不甘心再屈居人下,眼看如今亂世將成,正是建功立業的不世良機,又恰逢代表吳王的歐陽明到此,當即就投了過來。
劉伯元知道他這樣沒什麼名望的人要投靠吳王,是必須得拿出些東西來的,於是就把他一個堂侄帶到了歐陽明面前。
這個堂侄叫做劉振威,以前在京師是羽林衛都尉,奉旨戍守朝雲公主府。他的妻子不是別人,正是曾經服侍朝雲公主的婢女夏蓮。
歐陽明一路催着趕路,在八月十六日終於趕到了吳郡,誰知來接的下人居然稟告說,周家一家人並不曾來過吳郡,他已分別往宿州和揚州寫信,想是因歐陽明在路上沒收到。
歐陽明分外懊惱,連船都沒下,當即命轉道回揚州。四天後,當他到了揚州,還沒等下船,劉靜就匆匆奔上船稟告:“大官人,周家一家人跑了!”
跑了?歐陽明緩緩坐下,仔細回想了一番,不由苦笑,看來十娘定是公主無疑了,她聽說謝家和吳王都在查她,自然不肯留在這裏坐以待斃,又恰巧有自己建議,還不趁此機會離開揚州?
歐陽明坐在船上思慮片刻,帶着劉振威和夏蓮直接去了吳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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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希治自從回到揚州就沒有機會單獨出門,家裏人看他看得很緊,連長壽和無病幾個人也都不被允許單獨出去,因此他根本還不知道周家早已經人去樓空。
這日他陪着母親裴氏和弟弟進城去吳王府,等裴氏坐下來和裴太妃說話,他就借故告退,說帶着阿平出去走走,裴氏瞥了他一眼,並沒多言。
謝希治鬆了一口氣,快步帶着弟弟謝希平出了後院,他滿心思念和激動,盼着趕快出了吳王府,悄悄去周家看一眼周媛,卻不料剛出二門就撞見了楊宇。
“懷仁?你這是急着去哪?姨母呢?”楊宇忙完了事情,正準備進去見見姨母和表弟們。
謝希治不得不停下腳步見禮寒暄,“我母親在陪太妃說話,我帶阿平出去走走。”
楊宇又跟謝希平打招呼:“阿平都這麼高了?眼看着長成大人了。”
把謝希治急的不行,好容易等楊宇跟謝希平說完了話,他就要告辭,卻不料沒等他開口,外面忽然奔進來下人跟楊宇稟告:“王爺,歐陽明到訪,說有急事求見王爺。”
楊宇很驚訝:“歐陽明什麼時候回來的?”歐陽明一向行事極有分寸,此刻突然回了揚州又急着求見他,必定是真有急事,所以楊宇也沒猶豫,當即命請進來,又叫謝希治,“懷仁一塊來吧。”他已經知道周家人不見了的事,心知謝家人還瞞着謝希治,就不想放他走。
“恐怕不太方便吧,我還是跟阿平出去走走。”謝希治份外不耐,直接開口推辭,說完就拉着謝希平要走。
就這麼一糾纏的功夫,謝希修已經陪着歐陽明快步行了進來,看見謝希治要出門就遠遠叫住他:“三郎你去哪?”
謝希治耐性已經耗光,也不回答,逕自要往外走。
謝希修跨步上前攔住了他:“你先別忙出去,聽一聽歐陽明說什麼也來得及。”硬把謝希治拉進了書房,又讓人帶着謝希平去另一間房裏坐。
歐陽明先看了看楊宇,又瞟了一眼謝希治難看的臉色,然後低聲問謝希修:“真的要說?”當著謝希治,這樣好么?
楊宇不明白情況,還說:“懷仁不是外人,有話便說。”
“正是,此事早就不該再瞞着他。”謝希修快刀斬亂麻,正色對謝希治說道:“周家在十餘日前已經離開了揚州。”
謝希治一愣,然後騰地站了起來,盯着謝希修問:“你說什麼?”
謝希修面色不變,不閃不避的看着他答:“周家心虛,怕被我們查出底細,在我們從徐州回返的時候,已經舉家,不對,他們哪是真的一家人,反正他們跑了。祖父安排人在附近各處碼頭巡查都沒發現蹤跡,此時也不知逃到了哪裏。”
歐陽明看楊宇面色糊塗,終於開口解惑:“王爺,我此次到宿州,認識了一對夫妻,他們二人原本都是在朝雲公主府侍候,男子名叫劉振威,本是羽林衛都尉,女子原是侍奉公主的宮人,名喚夏蓮。據他們夫婦二人說,早在先帝駕崩之前,朝雲公主就帶着一個宮人、兩名內侍從公主府出逃了。”
謝希治正在痛斥謝希修胡說,聽見歐陽明的敘述,覺得匪夷所思,轉頭斥了一句:“滿口胡言!”
“我本也不信,奈何那夫妻二人言之鑿鑿,還有當初公主離開公主府時留下的信件,且夏蓮所描述的公主樣貌,與我初見十娘時的模樣相差無幾,朝雲公主行十,在宮中貴人們常以十娘呼之。與她一同逃出來的內侍一個叫張松,一個叫齊祿,那名宮人姓羅,名喚春杏,祖籍正是鹽城。”歐陽明一字一句,將自己得到的信息清清楚楚說了出來。
謝希治獃獃立在原地,根本不能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心裏只有一個聲音:他們在胡說,他們是故意的,他們就是想叫我死心,一定是他們把十娘藏了起來……
歐陽明並沒有去看謝希治的神色,他取出自己的荷包,從裏面抽出了一封信,站起身要遞給楊宇,不料謝希治忽然反應過來,居中伸手一把奪過了信展開。
謝希治在初看到信上字體的時候就是一呆,這確實是周媛的筆跡。他勉強抑制住澎湃的情緒,定神仔細看了一番信,“去涼州尋駙馬?”他忍不住喃喃出聲,心下一時茫然,不知該不該相信歐陽明的話。
謝希修上前抽出了他手中的信,轉手遞給了楊宇,又冷笑道:“明顯是託辭。”
“對。劉振威說,他們悄悄逃離公主府以後,曾經想法打探,韓家的人在往涼州的路上來回巡查,並沒找到公主的下落。也因此,朝雲公主始終稱病,從來沒有出來見過人,連先帝駕崩的時候都沒有進宮哭靈。”歐陽明接道。
楊宇此時也看完了信,他顧不上理會獃獃的謝希治,只問歐陽明:“那對夫妻呢?”
“就在外面候着。”
楊宇當即叫人去傳,又讓謝希修陪着謝希治出去,示意他安撫一下這個弟弟。誰料謝希治不肯,硬留下來聽他問話,中間還插了好幾句嘴,問了夏蓮許多問題。
謝希治越聽越心灰,等到確信夏蓮是真的識得周媛四人,連周媛耳後有個小小的硃砂痣、春杏頸間有胎記、周祿會做什麼點心、手背上傷疤的來歷都能一一道來時,他的心終於沉到谷底。
謝希修看他一言不發的站起來,皺眉問:“你做什麼?”
謝希治不答,逕自出了門,謝希修忙追出去攔着:“你去哪?”謝希治推開他,快步往外走,謝希修又去攔,謝希治再推開,兄弟兩個糾纏半晌,最後還是楊宇出來說:“你讓他去吧。”
謝希修喘着粗氣停下,看着謝希治出了門,心內有些擔憂,聽楊宇又說:“派幾個人好好跟着。”才反應過來安排自己的親信去跟着謝希治。
謝希治出了吳王府,隨便在門房搶了一匹馬,就跨上馬背飛奔而去,一路上只不管不顧的狂奔,沒一會兒就奔到了珍味居門前。他下意識先去看河中,見那裏沒有了周家的小船,心中就是一疼。又下馬拐進小巷,還沒等走到周家門前,那掛在門上已經有了銹跡的大鎖就映入了眼帘。
真的走了么?謝希治渾渾噩噩的走上前,使勁拉了一把鎖頭,那鎖紋絲不動,他又去拍門,“十娘。”他低低的叫了一聲,裏面沒有聲息,他又加了力道拍門,“周媛。”還是沒有聲息。
就這麼走了么?心中一股銳利的疼痛突破他昏昏的神智傳來,讓謝希治終於多了些理智。他站直身體,深深喘了一口氣,不理會狂奔追來的長壽和無病,逕自又往後院的門處走。這裏的門鎖着,後門呢?會不會都在後院做點心呢?
他急匆匆轉過了巷口,沒走兩步就忽然立在了原地,又是鎖。
長壽看他這幅樣子有些擔心,就拉了拉無病的袖子,無病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轉頭四顧,終於在地上尋到一塊大石頭,他快步過去撿起來,然後直奔到周家後院門前,使勁砸了一下鎖頭,不料那鎖頭看似緊鎖,竟然一砸之下就應聲開了。
謝希治先是一愣,回過神就跟在無病身後進了後院。院子裏空無一人,灶是冷的,鍋是乾的,連慣常有的點心甜香都已散盡。謝希治順着小路行到了連通周家院子的小門,那裏倒沒有上鎖,他輕輕一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鎖頭都被謝家的人撬開過了嘛,當然一砸就開(*ˉ︶ˉ*)
心疼三公子的人不許砸我,我可都雙更啦,頂鍋蓋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