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5

亞薩王城首相府內，巴洛看着艾倫緩緩抬起手,準備摘下斗篷帽子的那一刻,關掉了光視。

一旁的愛德華正萬分緊張地關注着這一刻,想着艾倫肯定沒事的,結果卻被人關掉了光視，他不滿地抬起頭，看到巴洛時才恍然記起自己是在自家父親身旁,剛才法庭之上的情形實在太緊張了，他看得完全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他連忙收回了視線。

巴洛看着他,將手上的光子遙控遞給他,“你的好朋友正在被人控訴涉嫌縱火，你就在這裏坐着？”

“啊？”愛德華不理解巴洛這句話的意思，就算離開王城這麼多年了,通過這幾天在光視和光網各種渠道得到的消息中，他也不難分析出自家父親和萊爾艾倫一黨的關係並不怎麼友好。

巴洛搖搖頭，“你在這裏獃著。”他頓了頓，忽然走上去輕輕撫了撫愛德華的頭髮，“不要關注這個了，約公主殿下出去到處走走也好。”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張了張口，還是沒說出來，轉身離開了大廳。

空曠的大廳里就只剩下愛德華因為父親難得的溫和及甚至稱得上是親密的舉動嚇得僵在了原地，連光子遙控摔到了地上都沒能讓他反應過來。

巴洛離開了首相府後就乘坐着飛梭直接往法庭去，飛梭速度被調到極快，但卻在半路上被一起交通意外攔住了。搬家公司的大型運貨飛梭和木匠開着的木材運輸飛梭在拐角處撞上，木材滾落一地，砸壞了不少空軌的交通設施，後面又有無數飛梭追尾，整個空中軌道瞬間被堵得水泄不通。

亞薩人深刻在骨子裏的行事戒律讓現場沒有出現任何越軌離開的人，巴洛看着前方一片井然有序地排隊等候現況，駁回了司機關於越軌飛離現場的提議。

反正他一點都不趕。巴洛按下了飛梭的窗，悠閑地看起了窗外的風景。

亞薩王城最高法庭上，艾倫緩緩地摘下了帽子。

希瑞的聲音瞬間卡在了喉嚨里。

斗篷下的艾倫看起來十分蒼白，但那只是缺少血色的病態白，跟神的審判那種白化病狀是絕對不同的。他那迥異於大部分亞薩人的黑髮也因為主人公的生病變得有些黯淡無光，但上面沒有一絲白髮的痕迹。

希瑞立即往後倒退了好幾步，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神的審判的來源及後果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也因此她確切地知道在幾天之內治癒是絕對不可能的！

希瑞之前是一名耶和信徒，不僅如此，她的家族世代都是耶和教的忠實信徒，她的一位祖先還曾經是當時首席神官的專用醫生，這也是希瑞對神的審判無比熟悉的緣故。神的審判其實並非為外界所知道的一樣，它其實本質上是一種毒藥，那時那些罪犯就是因為誤食了摻入毒藥的聖水，或接觸了其他參雜毒藥的物品才導致其毒發，甚至身亡。

時至今日，耶和教已經沒落至此，這種由首席神官代代相傳的秘史自然早已消失在歷史中，尤其是到了艾倫這一代，在艾倫之前，耶和教首席教官的位置已經空了太多年，艾倫雖然當上了首席神官，但實際上他傳承的東西卻十分少，亞薩各地的耶和教分教廷也基本上都各自為政，如果艾倫不是王子，他這個首席神官基本上是沒有什麼實權的。

希瑞之前探過王城的教堂，也在艾倫那裏探過口風，確定艾倫是絕對不清楚神的審判一事具體情況的——她有些慌了，這是她手上的最後一隻王牌了，在她投靠巴洛，決定出庭作證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事實上如希瑞所知道的，艾倫對神的審判實際情況並不清楚，但架不住他身邊有一個堪稱百事通的萊爾。萊爾出自哪裏？伊麗莎白家族。伊麗莎白家族的歷史跟亞薩一樣長，所有關於當代權力者的所有陰私基本都逃不過伊麗莎白家族地下的情報機構，包括王室和耶和教。伊麗莎白能屹立這麼多年不倒絕對是有原因的，他強大的實力讓它在無數次的政治鬥爭中都站到了不敗的地位。

艾倫整張臉都露出來的時候，全場幾乎所有人都發出了一聲嗟嘆，不知道是為不能看到他的白髮裝扮而遺憾還是因為其他，但很快的，艾倫這一副孱弱的病態樣子就激起了許多姑娘的同情心，連堅決站在艾倫對立面的許多黑粉叫囂的聲音都低了不少。

希瑞看到眼前的場景還想再說些什麼，法官卻不打算再繼續縱容她了。“這位證人，您還能提出任何跟案件有關的證詞或者線索嗎？您已經發表了太多跟案件無關的言論。”法官敲了幾下法錘。

控訴律師也有些懊惱，他沒想到之前信誓旦旦說肯定以她的證詞肯定能定艾倫罪的希瑞會慘遭滑鐵盧。或者說他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天真地以為靠所謂神的審判這種在法律上完全不能成為證據的虛無縹緲的迷信傳說能定艾倫的罪，此時他無比後悔事前的準備工作做得太不充足了，甚至有些後悔接下了這個訴訟單子。

希瑞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法官竟然說她的發言完全跟案件無關。這個出生在耶和信徒世家的女人受耶和教影響實在太大，儘管她現在走上了跟忠誠的耶和信徒相反的道路。她想要為再說什麼，控訴律師卻阻止了她。“法官大人，我的證人身體有些不對，懇請讓她暫時退場！”

法官點點頭同意了，對於這種擾亂法庭秩序的證人他一向沒什麼熱情的態度。他朝艾倫方向點點頭，“控訴方，你們現在擁有最後的辯訴機會——”他的話沒完，看見萊爾的動作卻瞬間消了後半句。

只見萊爾整個人從律師座位鑽了出去，隔着隔離欄杆給被告席上的艾倫帶上了帽子，嘴裏還念念有詞，說什麼要注意，被風吹了容易加重病情之類的。法官抽抽嘴角，輕咳了兩聲，萊爾好像才注意到他的存在，轉過頭來說話，“法官大人，現在請我的證人上場吧。”

法官也不去計較他這個樣子多麼不符合常規了，在亞薩混久了的人都知道某種情況——或者說大部分情況下，一些大貴族的人比王室更不好惹，更有特權。他讓書記官傳喚證人上場。

證人上場的那一刻，卡特夫人就知道自己輸了。

卡特站在證人席上，面色冷靜。“我證明，艾倫王子沒有做過任何縱火燒毀我家的事情，起火的原因在我家，作為上次第三街大型失火案的起火點，我家在那一天因為女主人的不小心，在使用廚具時操作不當，引起了火災。我手上還有完整的視頻。”

卡特夫人整張臉都白了。

“另外，我的夫人有過吸毒史，她的精神狀態不是特別好。所以我希望你們能把這起控訴當做一名病人的娛樂，也請不要為這種娛樂遊戲繼續耗費亞薩的法律和公共資源了。”他十分認真，“另外，我非常感謝艾倫殿下之前對我孩子的救命之恩，我相信殿下一切舉動是處於善心，所以請不要再繼續詆毀殿下了。”

卡特的話相比起希瑞來說一點都不長，但其中有用的信息提煉起來絕對比希瑞有用。這就是老油條政客講話和中二黑粉少女的區別。

法官“咚，咚，咚”連翹了三下法錘，“休庭！”

法官的休庭令下得毫無預兆，許多人被錘聲驚醒才發現時間已經過去好久了。萊爾連忙過去幫艾倫推輪椅，一副忠犬的樣子，還不時地俯□跟艾倫說話。

但沒人知道，斗篷下的艾倫已經整個人昏睡過去，黑色的髮絲也漸漸褪去了眼神，整個人在幾分鐘內又變成了一副白色人偶的模樣。

將艾倫推進了休息室后，那裏早已經候着的醫療隊伍連忙將艾倫送到病床上做緊急護理。他們這次使用暫時性的白化藥物抑制十分冒險，稍一不慎，艾倫就有可能在中途便恢復了白化癥狀，而且藥物後遺症也十分嚴重。病床上的艾倫已經痛到完全說不出話來，一個勁兒地冒着冷汗了。

萊爾看到艾倫的模樣十分難受，他在一旁緊緊地握住艾倫的手想要給他點力量。他更想親自為艾倫承擔這種痛苦。之前艾倫提出要使用這種他從書上知道的藥物時，萊爾是堅決反對的，這對於使用者的身體傷害實在太大了，但他完全說服不了艾倫，只是一個轉身時間，他就從凱西那裏拿到了葯，嚇得萊爾急忙從自家生物所調出一批從事藥物控制的醫護人員時刻關注艾倫的身體狀況。

折騰了許久，又是打針又是強制輸液的，艾倫的病情終於緩和下來，整個人已經褪成了白色，艾倫也被折騰得昏昏睡去。萊爾在旁邊幫他擦拭着額前的汗水，就在這時，他的終端響了起來。

看到終端上的來訊顯示，他的眼閃了閃，吩咐醫護人員看好艾倫，自己走出去接了光訊，那邊是一如既往平板無波的報告聲，聽着對方的話，萊爾的眉頭深深地皺起。

“已經半年了。”萊爾的聲音十分平靜，但彼端的人感覺到他話中隱藏着的怒氣。“半年了，什麼都沒有查到。”他停頓了許久，雙方沒有說話。

許久，萊爾呼了一口氣，“你回來吧，不用查了。”

說著萊爾邊掛斷了光訊，眉間的憂愁一閃而過，轉眼，他又變成了那個精分公爵。

下午的開庭在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時候被通知取消，對此萊爾倒是喜聞樂見，艾倫的身體狀況實在不允許他再繼續強撐着坐在被告席上，得知這個消息后萊爾第一時間就想將艾倫送回宮廷醫院，卻在路上被人攔住。

前方的飛梭就那樣卡在了王宮飛梭停泊位出口處，萊爾讓侍衛下去交涉，結果就看見亨利家的管家從那架飛梭上下來，跟侍衛說了什麼。侍衛立即轉過身走了回來。

“公爵大人，亨利公爵說有事想要和你談談。”侍衛一句不漏地將亨利管家的話轉達給萊爾，萊爾此時正站在大型飛梭里艾倫的病床邊，聽到侍衛的報告皺皺眉，眉間閃過一絲不耐和厭惡。對於這個曾經派人追殺過他的首相大人，他沒有單獨跟他會面的興趣。

他揮揮手，“繞開他們，回宮廷醫院。”

巴洛完全沒有想到萊爾竟然會這樣無視他，直接迅速繞到了後方離開，他立即讓司機追上去，同時下令其他人在前方攔截宮廷的飛梭。

之前他是計算好時間出發的，但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本來以為很快就能解決的堵車竟然堵了一個多小時，讓他完全計算錯誤，沒有在上午休庭前趕到法院，更讓他沒想到的是萊爾竟然一點貴族形象都不要，連個禮節性的招呼都不跟他打，調頭就走。他握緊了手中的羊皮卷，輕哼一聲，按下了萊爾的終端號碼。

“我手中有你要的東西。”巴洛就一句話，那邊萊爾沉默許久才輕笑了出來。“你知道我要什麼？”

“我們要的東西難道不是一樣的？”巴洛反問，他將屬下給整理好的剛才庭審的視頻記錄，“或者我們可以共同擁有這件東西不是嗎？”

“亨利大人說笑了，我們要的從來都不是同一樣東西。”

“哦，是嗎？”巴洛向對方發送了羊皮卷的封面圖片，上面依稀可以看見“神示者”幾個大字。“那麼，一直派人在南極小鎮調查艾倫的人究竟是誰呢？我想那一位肯定一直都找不到任何消息。”他笑得相當自信。“因為，這位在找的所有東西都在我這裏，天下獨一份。”

說著，巴洛攤開了手中的羊皮卷，這是一份亞薩公民自出生起都會有的一份信息記錄檔案，從出生到成年的一切信息都被記錄在文檔中，並且成年後無論身份發生任何改變，該記錄都不會修改上面的信息。至於備份在每一個人的個人終端的副本同樣呈加密狀態，而這一份主件，一般由公民戶籍所在地的政府保管，任何人都沒有資格閱讀。

當然，這個任何人在某些時候必須加上引號。巴洛對着終端逐字逐句地輕聲念出羊皮卷開端記載的信息，“艾倫·瓊斯，亞薩歷297年11月27日出生亞薩王國第七洲海勒小鎮，父不詳，母親為——”說著巴洛頓住，然後輕笑一聲，“或許你會有興趣知道下面記載了些什麼？”

終端的另一邊沉默了，不知過了多久，萊爾的聲音才傳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幾章都是粗長君~~快點表揚我！今天被關小黑屋各種*，爬出來已去半條命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