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嘭！”亨利城堡中，主人書房裏傳來玻璃被摔碎的聲音。巴洛一臉鐵青地看着管家為自己轉接而來的廣場盛況，生生摔碎了一隻上古時代的青瓷杯。一旁端着托盤的女傭被嚇得一直微微顫抖。

管家盡職地切掉了視頻，“我的主人，請問您還有什麼吩咐？”

巴洛揮揮手讓管家和女傭下去，然後有些疲憊地坐在了懸浮椅上，雙眼死死地定在面前光屏里那塊石碑上被無限放大的字上面，那原本應該寫着“亨利”的地方，此時卻描上了“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萊爾。”許久后，他輕輕地笑了，嘴角的弧度有些扭曲。他將光屏切到桌面，上面的備忘筆記十分醒目地標註着，亞薩年度議員大會將八月份中旬舉行。

再過兩個禮拜……

“再過兩個禮拜，議員大會就要召開了。”萊爾坐在教堂懺悔室的座椅上，這是他新發現的一個隱秘碰頭地點，對於這個說法艾倫不置可否。艾倫依舊是一身萬年不變的神官常服，正在筆記本上快速地寫着什麼東西，聽聞此言頓了一頓，停下了筆。

“你能拿到今年全體議員的具體名單嗎？”他忽然想到什麼，“王室成員在上議院都有出席名額對吧？”

“理論上是這樣的，但是往年並沒有多少出席的王室成員得到重視——事實上，上議院本來就是給貴族子弟們一個顯擺的地方而已，完全沒有什麼實權。”萊爾看着艾倫，其實更想說的是上議院跟王室就一個等級一樣待遇，有名無權四個大字瞬間能解釋通透。

艾倫不語，對於議會他了解並不多，但是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上議院並沒有實權，那麼往下議院發展——“宗教界也有選舉名額是嗎？”

萊爾啞言，雙眼裏滿是不可置信，他甚至還探出手摸了摸艾倫的額頭想看看是不是燒壞了。“宗教界，十年前估計還有名額，”他拿出終端進入自己的私人網站，打開加密檔調出了議員名單，“現在是巴洛執政，他一直都認為宗教是迂腐的源頭。”

示意艾倫接受了文件傳輸，萊爾接着講，“當然，或者只是因為宗教現在利用價值不高。你知道，趨利是政客最原始的本能。”

艾倫沒有回答，只是瀏覽着議員名單，最後將頁面定格在某個人名上。

亞薩歷319年8月14日，一年一度的議員大會在亞薩王城議會大廈舉行，與會人員包括亞薩王國所有州城級別以上的政府官員，在社會上做出過巨大貢獻的精英分子，以及各階級各行業的代表人物。

這天巴洛並沒有如往年一般踩點到達，反而是一大早就讓人用馬車將自己送到了會場。只是可憐了臨時接到管家通知的傭人翻了好久的倉庫才找到車廂，又去馬場領了馴養程度極高的優質白馬匆匆忙忙給首相大人裝點好了馬車。

馬車的速度自是不能與飛梭比較，即使出門時間較早，到達會場時也已經有一些議員在自己的位置坐等開會了。門衛們看見一輛奔騰而來的馬車時皆是微訝，一是現在使用馬車的貴族已經日益減少，二是——喜歡乘坐馬車的貴族一般都比較裝逼，最樂意乾的事情就是讓車夫慢悠悠駕着馬車行走。

眾人的目光不由聚焦到那輛馬車上，只見車夫下車打開了車門，走出來的是——首相大人？！

巴洛泰然自若地下了馬車，內心關於馬車的嫌棄語錄刷了一個光屏無人知曉。他朝向自己打招呼的人一一回以微笑，甚至包括門衛，這簡直讓人受寵若驚之餘有點惶恐，生平首相大人這是中邪了。

“首相大人……這是找到第二春了？”門衛甲看着巴洛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悄悄地和同事八卦起來，門衛乙吧唧了下嘴，“公爵大人要找第二春需要耗這麼多年，你真是一點政治頭腦都沒有！今天議員大會，首相大人肯定要和藹一點拉選票啊！明年領導人就該換屆了！”

“真的！噢老天，我還真沒想到這些——”門衛甲為自己的智商懊惱，“首相大人這是打算連任三屆？”

“老天知道。”門衛乙聳聳肩，這時距離會議開始時間只有幾分鐘，大部分議員都已經到達了，會場門口安靜不少。就在這時，街道盡頭又傳來了馬蹄奔跑的聲音，不過多時，一輛裝修十分華麗的馬車停在了會場門口，瞬間秒掉亨利公爵家傭人臨時拼湊出來的馬車。

馬車夫還沒下來為主人開門，車裏的人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車，門衛甲乙二人對視一眼，內心默默做出猜測，將人選押注為伊麗莎白公爵。果不其然，裏頭出來的就是那位崇尚復古風的年輕大臣。

萊爾下了馬車，隨便整理了一下衣飾便直接進了會場。這時會場內已經坐滿了人，他輕車熟路地摸到了自己的位置，剛一坐下，他就發現自己好像看見了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日安，伊麗莎白公爵，您今日看起來依舊神采奕奕。”艾倫坐在伊麗莎白公爵專屬位子旁邊微笑。萊爾啞然，如果沒記錯，那個位子應該是內務大臣的。

“你怎麼來了？”萊爾開啟直爽男模式直接詢問艾倫，對於萊爾經常莫名其妙換畫風，艾倫已經見怪不怪了。“我的信徒邀請我來的，準確點是他們為我謀得了一個出席名額。”他揚了揚手中的名牌，“宗教界代表，艾倫神官。”

萊爾在心中默默將耶和教信徒的戰鬥能力認知提高一個level，至於艾倫為什麼坐在內務大臣的位置上？拜託，內務大臣本來就是相當於王室管家一樣的身份。

會議於當日早上八點準時召開，照例是總務大臣上台作年度總結報告。巴洛穩如泰山地坐在台下第一排，與艾倫二人之間就隔着幾個位置。艾倫輕聲詢問，“你說會上的事情交代給你，所以？”

“我親愛的殿下，請相信您的合作夥伴，萊爾伊麗莎白並不是個總是搞砸事情的人。”萊爾端正着臉色一本正經，“請記得您曾誇獎我是一名合格的政客。”

合格的政客……艾倫看着無時無刻都能精分病發作的萊爾，在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腦電波竟然和國王陛下重合，那就是當初誇獎你的話，純粹只是貴族標準說辭而已啊……

何謂政客？那是能將大象裝進冰箱裏的人[注]。艾倫的目光聚焦到與自己相隔不遠的巴洛身上，忽然有一種感覺——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名純粹的神官了。相較於現在還十分稚嫩的萊爾，甚至是與後世的第一首相相比起來此時也不夠成熟的巴洛，他更像是一名四處投機取巧，玩弄手段的政客。

艾倫搖搖頭，試圖將自己腦海里紛雜的念頭一一掃出去，想太多是無謂的。台上的總務大臣還在繼續他的長篇大論，待到許多人都快按捺不住昏昏欲睡時，終於進入了今天的第一個主題。

“以上，為亞薩歷318年8月至319年8月亞薩王國年度國況報告，若有相關疑問，歡迎來自全國各地的同僚詢問，所有中央的相關官員將會一一解答。”總務大臣講完這句話后便把舞台還給了司儀，匆忙下了舞台，因為按照往年經驗，接下來就是憤青們的舞台了。

果不其然，司儀官剛宣佈詢問環節開始，一名來自王城鄰城阿諾城的年輕官員就倏地站了起來搶到了發言權，炮轟的對象卻出人意料——她竟然直直對上了首相巴洛。

“首相大人，聽聞在月初，王城第三街曾發生過一起駭人聽聞的火災，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十分可怕呢。”這位年青女子打扮得十分乾淨利落，講起話來也十分清晰。她的胸前別著一枚別緻的胸針，如果巴洛是耶和教徒的話肯定知道那是耶和教的信徒標誌之一。“而在火災發生的那一天，王城的內閣會議上，聽說您宣佈了王城新式消防系統順利竣工的消息？”

巴洛的臉色在這名女官員咄咄逼人的問話中漸漸變化，直到最後無法保持正常的微笑表情。女官員再次確認了司儀官詢問她是否指定由首相大人回答的問題后，會場內的議員們都竊竊私語起來。

“首先，我承認這是一場失誤。”巴洛的聲音緩緩從光子揚聲器中散開來，細看之下他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常。“消防系統一事我不曾考慮妥當，但是，無人可以否認新式消防系統提高了市民日常生活的安全程度不是嗎？請承認它較之舊式報警器之類的先進許多這個事實。”

“是啊，的確先進，沒把人燒死都不會主動報警，還自動斷了人工報警線路。”底下有人涼涼地開口，又有小數黨派的人接過話茬，“事實上這一款消防系統並不完善，我們沒有見過它的臨床數據。鄰近科技星球相似的消防系統安全係數比我們這一款不知高了幾個點，首相大人這一款系統不知從哪裏引進的，抑或是自主研發？”

事實上，巴洛這個消防系統方案在去年的議員大會上得到過十分高的支持率，這項耗資並不高的民生工程，數據效果卻十分不錯。那時沒人想到這個系統竟然有一個極大的敗筆，那就是自動報警系統極易出錯短路。更沒人想到的是，就在系統工程宣佈竣工的時候，王城就發生了一場重大的消防事故。

巴洛聞言只是捏緊了自己手中虛擬的紙筆，臉色卻依舊一片平靜。“那麼，幾位尊敬的閣下，你們認為如何處理妥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