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施計掃尾
細辛、橘白交接班的時間,一般都是在晚飯時候。
這一天傍晚,許媽媽照例又被關月山居里晚飯時熱熱鬧鬧的雜音給吵醒了。屋子裏很暗。窗戶管得嚴嚴的,空氣里聞起來有一種渾濁沉重的味道。不過許媽媽卻一點兒也不介意,她心裏正為了自己能夠準時醒來而高興呢。
門吱嘎地一響,隨着一陣腳步聲響起,只見滿面不高興的細辛走了進來。看見許媽媽正坐在床上,她也像沒瞧見似的,往角落裏的圈椅上一坐,伸手拾起了自己留在這兒的針線活兒。
“老是夜裏做針線,對眼睛不好。”冷不丁地,許媽媽開口了。因為長久不說話,她的口舌不知哪兒有點不自然,“等你年紀大了就知道了……我今天白天幫橘白做活兒的時候,都覺得眼睛不好使了。”
細辛有點懨懨地瞧了她一眼。“橘白還叫你給她做活兒?”
“也沒多少……不過許久不碰了,手生了,做了整整一天,也沒工夫打個盹兒。”許媽媽一邊笑,一邊指了指床邊堆着的幾件綉活兒。
細辛懶洋洋地看了綉活兒一眼,不說話了,屋裏又陷入了寂靜。過了一會兒,窗外忽然響起了一個乾巴巴的聲音來:“細辛,姑娘晚飯用得了,剩下的賞了你一些。”
這聲音正是忍冬的。細辛一聽,忙站起身打開了門,從忍冬手裏接過了食盒,回身進屋放在了桌上。許媽媽趁着門沒關上,忙朝外看去,正好與忍冬目光相碰——可不知怎麼的,忍冬卻面無表情地轉開了頭。避開了她的目光。
莫非是怕細辛瞧見?許媽媽滿肚子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只聽細辛的聲音衝著忍冬響起來:“你今天一天都在外頭伺候?”
忍冬悶悶地“嗯”了一聲,一副十分想走,又不得不應付她的樣子。
細辛卻不理會,只繼續問道:“下午的時候,怎麼那樣吵?又是摔、又是喊的……把我吵醒了好幾回,都沒睡好覺!”
許媽媽聞言不由微微一愣——或許是自己白天睡得太死,竟一點動靜都沒聽見。接下來忍冬的話。才叫她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
“好像是二小姐犯了什麼錯兒,受了老夫人罰,太太就跑到姑娘這兒來訓人呢……”忍冬一邊說,一邊絞着手裏的帕子。
“奇了怪了,二小姐犯錯,訓得着我們姑娘嗎?”細辛瞪大了眼。對忍冬一副想快點兒走的樣子視而不見,“後來怎麼樣了?二小姐受什麼罰了?”
忍冬低下了頭。“也沒什麼……老夫人來把太太勸走了。二小姐……”她悄悄抬眼看了一下許媽媽,後者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瞥。“要跪一晚上的佛堂呢。”
佛堂里總是冷冷清清的。連個伺候人也沒有,跪一個晚上——二小姐怎麼熬得下來!
細辛頓時“嘖、嘖”了好幾聲——大概是為了逃避許媽媽沉重的目光,忍冬不等細辛再開口,忙道了一句“姑娘找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就匆匆地離開了。
她一走,細辛就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嗤”聲。“一件事糊裏糊塗的,也說不清楚。等我明兒個問橘白!”
許媽媽的眉頭攢在一塊兒,一言不發。過了好半天工夫,見細辛把顧成卉賞下來的飯菜都吃了,又叫了小丫頭將食盒提走之後。她這才以手掩嘴,打了一個十分顯眼的大呵欠。“做了一白天的活兒。累壞了……”她朝細辛不好意思地笑笑,一邊躺在了床上,沒有忍住,又是一個呵欠。
她這一番作態下來,連細辛也跟着開始打起了呵欠。她在另一張床上歪靠着,沒過多久。就沒了聲響。
許媽媽背朝外,一動不動地躺着。她在心裏計着數,足足過了兩個多時辰,身子骨兒都躺酸了。估摸着差不多該是顧成卉的就寢時間了,她這才輕輕地翻了一個身,有意發出了一點響動來。
此時院子裏、屋子裏都是安安靜靜的,這點聲音聽起來顯得十分響亮。——然而細辛卻沒有半點反應,依舊閉着雙眼,胸口按着一種悠長的節奏,舒緩地一起一伏。許媽媽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拉開了門。外頭已經是黑夜了,只有一排燈籠散發著柔柔的光。
她回過頭去,目光在窗戶上掠過,發現窗紙外面不知為什麼掛了一些布。不過許媽媽此時可無心管閑事,她看了一眼細辛,見後者仍兀自沉睡着,深吸了一口氣,猛地邁開了步子沖向院門。
幸運的是,似乎不到落鎖的時候,院子大門還敞開着。許媽媽忍住全身軟軟的無力感,拚命跑過了大門,只聽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喝——“那是不是許媽媽?”好像是半夏的聲音。
被發現了!許媽媽暗叫一聲糟糕,再也顧不得什麼,撒開了步子一個勁兒地往佛堂跑。明明已經到了主子們歇息的時候了,路上來往的丫頭婆子卻還不少——她這樣一路狂奔,頓時惹來了不少驚叫聲和埋怨聲。
許媽媽上氣不接下氣衝到了佛堂門口,大門是關着的,從門縫兒里、窗戶里透出昏黃的光,顯見裏面有人。她忙伸手一推——沒想到大門紋絲不動。
許媽媽頓時有點兒着急了——後頭關月山居的追兵大概很快就能趕上來,若是再被關回去,誰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跑出來一回?這樣的機會十分難得,怎麼能在門口耽誤工夫!
她忙湊在了門縫上,壓低了聲音道:“二小姐、二小姐……我是許媽媽呀!你快開門讓我進去!”
屋裏響起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卻又停了下來,再沒了動靜。
許媽媽不由心焦起來,略微提了一點兒聲音道:“二小姐,我知道你受了罰。正不好受呢……不要緊的,不是還有我嗎?你放心,我這一跑出來,五小姐也蹦躂不了兩天了……你開開門,咱們好好兒商量商量怎麼辦!”
屋裏的腳步聲逐漸地靠近了門口,接着只聽吱呀一聲響,門打開了。許媽媽忙笑道:“二小姐……”一抬眼,卻正好對上了老夫人冷冷的面容。
“許瓶。你倒是告訴告訴我,五丫頭怎麼就得罪了你了?”老夫人的聲音聽起來十分低沉,似乎壓制着心中熊熊的怒火。
許媽媽愣愣地瞧着她,冷汗逐漸從額頭上滑下來。各種紛雜的念頭一瞬間充滿腦海,又好像是一片空白——震驚中,她卻只能想到一件不甚重要的細枝末節:為什麼這麼晚了。老夫人卻還在佛堂裏頭?
這件事,此刻剛剛用罷了晚飯沒多久的顧成卉倒是可以解釋。
“要是許媽媽聽說二姐姐今天早上已回了江州的時候,恐怕會很震驚罷?”她笑眯眯地望着屋裏的丫鬟們道。這麼長時間以來。四個丫鬟終於同時會面兒了。
今兒個距離顧成華受責、孫氏搜屋,其實已經過去了三天了。這三天裏,孫氏果然乖乖兒地以“探望兄嫂”為借口回了娘家;而顧成華縱有萬般不甘,也在今日一早很有些灰溜溜地登上了返程回江州的船——畢竟是太難看了,竟沒有一個姐妹前去相送,都不約而同地找了理由避開。這一切,許媽媽自然都被蒙在了鼓裏——
下午的時候,顧成卉叫人在許媽媽屋子外頭掛上了深色的布帘子,以遮擋陽光。晚飯時間的兩個時辰以前,橘白和細辛就提前換好了班。造成此時正是晚飯時的假象。隨後忍冬提着食盒,把所謂“姑娘吃剩的晚飯”賞給了細辛。對上幾句話,接着細辛什麼也不用干,睡覺就行了。
在許媽媽躺在床上靜靜等待的兩個多時辰里,關月山居里大部分的燈都滅了——若是有人來往,都要輕手輕腳,盡量不發出聲音。當許媽媽誤以為夜已深了。輕輕地推開了門的時候,其實才剛剛過了真正的晚飯時間沒有多久。
——之所以掐住了晚飯後這個鐘點,是因為老夫人前幾日與顧成卉閑聊了一回以後,忽然決心要每晚飯後都要去佛堂祈福的緣故。
“只要她一說‘二小姐,我是許媽媽,你開門’——那麼,也不用再說什麼,她跟二姐姐的關係就暴露在祖母眼皮子底下了。也就是說,”顧成卉解釋罷了,微微地打了一個呵欠。“許瓶完了。”
的確,她原本是老夫人院子裏賞給五小姐的,結果卻一直暗地裏與二小姐眉來眼去,干下了這許多不乾不淨的事——光是為了面子着想,老夫人都不會輕饒了她。
儘管許媽媽的下場完全是她自找的,可屋裏還是靜默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丫鬟們起了一種兔死狐悲之感。
過了半響,忍冬有點兒心疼地道:“這幾日事情多,瞧把您累的!不過現在可算是好了——”
她的話說到一半,屋裏其餘的三個丫鬟臉上都露出了大大的笑意。
孫氏回娘家反省去了,顧成華也回了江州。緊跟着顧七就要嫁去馮家,到時只剩下一個顧明柏,更是掀不起什麼風浪了。
——自從來到了這個朝代以後,顧成卉還是第一次覺得心裏敞亮極了。
ps:
在一個奇妙的地方,終日冰霜漫天,寒意凌冽,寸草不生,唯有的生靈是一棵無聊的樹。
有一天,無聊的樹無聊着,無聊着,突然起了興緻,投了一張粉紅票。
冰霜凍着凍着,也投了一張粉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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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前後完全不搭噶的劇情變化總有一種沒話說了硬掰的感覺……)
(須尾俱全你不要強撐了,江郎才盡了嗎?)
(總之,雖然跟前面寸草不生的設定完全沒關係,還是要謝謝你們的粉紅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