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終於滾了

第31章 終於滾了

此言一出,鋪內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個看起來不過二十許的俊俏書生竟是新上任的縣令?

春心的兩位叔祖在鄉下住,雖然知道縣內新近換了縣令,可他們卻未曾見識過,春和又向來對此事不大留心,新縣令來的時候,春心正被劉氏罰着抄書呢,哪有空去看熱鬧,也就趙大娘又有時間又有閑心。

二叔祖反應最快,忙陪着笑上前說道:“原來是知縣大人,小的給大人見禮了,大人……”

“老先生且住。”梅佑詮忙命身邊小廝攔了下來,笑得一團和氣的說,“老先生此舉折煞在下了,公堂上我是官您是民,出了公堂,我也不過是和您一樣,您年長於我,我豈能受您的禮?”

雖是這麼說,可畢竟身份不一樣,有了一位知縣老爺在場,哪怕是個年輕人,又平易近人,眾人也不免拘束起來,尤其是三叔祖,更是一言不發,不敢多看梅佑詮一眼。

“知縣大人日理萬機,寶貴時間不應浪費在我們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令弟的葯早已配齊,請不要誤了用藥時間。”

說來說去,還是要趕他走啊。梅佑詮不由得暗暗嘆氣,想他梅公子到哪裏不是引得一群姑娘臉紅心跳,怎麼這個小姑娘非但不留他,反倒急着趕他走呢?是了,定是這小姑娘尚且年幼,情竇未開,尚不懂得欣賞男子之美。

如果讓春心知道梅佑詮腦子裏轉的什麼念頭,她肯定要大肆嘲諷一番,想她卧病之後,有了大把的時間欣賞美男,電腦一開,什麼樣的帥哥沒見識過?尤其是當初對床就有一車禍骨折來的精品帥哥,住院的那段時間內,早不知被她用視線扒光多少次了,以至於那倒霉孩子到後來已經學會在她視線轉過去的時候自發將最帥的poss擺出來。

她之所以想要趕這兄弟兩個走人,是因為鬧騰了這麼久,爺爺已經有些累了,她看得出來,對於這兩個弟弟,爺爺還是有幾分情意在的,並不想徹底翻臉,可正是因此,爺爺既不能太過絕情,又不能任由他們兩個胡作非為,所以才左右為難。趁早趕了這兩兄弟走人,她好幫爺爺送這幾位回家——有些事情,自己人知道就行,沒必要讓外人摻和。

梅佑謙雖迂,可人不笨,不然他也不會小小年紀就裝了一肚子書本文章了,一聽春心那話,他就知道這小丫頭在趕他們走。為什麼趕他們走?自然是怕身為知縣的哥哥會插手他們家的事情,若是哥哥發話命春老先生過繼一孫,這小丫頭自是無法反駁的。可笑,不過一個小小女童,心機狡詐到此等地步。他抿了抿唇,再次開口道:“小春姑娘,你還年幼,請體諒令祖父……”

“喂,我說你夠了哦!”春心這次乾脆不等梅佑謙說完就開口了,也免得他又之乎者也上一番,將手裏的搗葯杵一丟,她繞到梅佑謙身邊,伸出白嫩的手指費勁的用力戳着梅佑謙的胸口說,“我們自家的事,用得着你管來管去?你這麼有空閑怎麼不去路邊看看有沒有餓肚子的叫花子,隨便丟兩個銅板也夠他過一天了!子曰詩云的,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讀那麼多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切,還君子呢,傻子吧你?百無一用是書生,你丟了書本你還有什麼用?會做飯還是會洗衣裳,會做生意還是會種地?放你一個人在外頭,沒三天就餓死你,還不如個要飯的呢!”

那力道並不大,畢竟春心比梅佑謙小了四五歲,個頭也差了一截兒,就算再用力又能有多大力氣?可那話卻讓梅佑謙氣得漲紅了臉,只覺得胸口憋着一口氣憋得生疼。他從來以君子自詡,因為自幼隨着有天才之稱的兄長,更是時時以兄長為榜樣,不肯懈怠片刻,立誓要做出一番事業來,可從這小丫頭眼中看來,他竟然還不如街上的乞兒。

“小春!”春和皺眉喊了一聲,雖然他對那個冒失的小書生也頗有微詞,只是那畢竟是知縣的弟弟,小春如此不客氣的教訓下去,怕是新知縣面上會過不去。揉揉作痛的眉心,他向梅佑詮說道:“小春這孩子向來心直口快,還請知縣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哪裏,令孫女機智靈敏,雖言辭直白,然句句在理,是老先生教孫有方。”梅佑詮笑了笑,忍不住瞄了一眼自己弟弟,果然,他已經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了,沒想到這小子也有着一天啊。

句句在理?聽到這一句,梅佑謙的臉色更加難看。

偏梅佑詮還故意問道:“二弟,你可有不服?”

“大哥,小春姑娘一番言論實為狡辯,君子遠庖廚,君子重義輕利,君子……”

“拜託,你就別君子君子的了,沒有廚房你只能茹毛飲血,沒有做生意的你當你吃吃喝喝都是你自己從地里刨出來的?”春心實在是聽夠了,直接說道,“你說我是狡辯,那就狡辯吧,請你這不狡辯的人說說,我們該怎麼辦?是過繼,還是不過繼?用你那君子的眼光看看,我三叔祖為了一定要逼我們過繼他的孫子?是為了這間鋪子還是為了我爺爺的香火?”

“小春姑娘,只因你貪心太過,故而想得太多,兩位老先生都是令祖父的骨肉至親,豈會謀算老先生的家產,子嗣乃是大事,不可等閑視之……”

她錯了,她從一開始就不該試圖讓這書獃子看清三叔祖的圖謀,因為這書獃子壓根就沒長那根腦筋。鬧騰了半下午了,也該夠了,非要進我家門是吧?春心咬了咬牙,轉過頭對爺爺說道:“爺爺,既然三叔祖這麼好心,這位什麼……哦,梅公子又這麼大力支持,那咱們就讓大壯哥哥來咱們家吧。”

春和愣了。

二叔祖三叔祖也愣了。

梅佑謙愣了下,隨即露出了笑容,知錯而能改,尚未晚矣。

“不過呢,”春心慢悠悠的補充道,“我們應事先說明白,即使大壯哥哥來了我們家,吃喝少不了他的,但我們家的房子鋪子跟他半點關係都沒有——”

三叔急了,脫口而出道:“胡說八道!大壯既成了你爺爺的親孫,怎會跟他沒有關係?你這小丫頭別妄想霸佔大伯的家產。”

到底誰要霸佔別人家產啊?春心撇撇嘴,繼續說道:“別急啊,我還沒說完呢,如果大壯哥哥來我們家,不沾手我們家的家產,我也絕不會沾手的,說句不孝的話,若是我爺爺哪年真的去了,這房子鋪子我一片瓦都不留,全都折價變賣了救濟窮苦百姓,這樣總不會以為是我想要獨佔家產了吧?如果這樣也可以的話,那就讓大壯哥哥來我們家吧。”

眾人臉色各異,卻遲遲沒有人開口。

過了半晌,二叔祖強笑着開口道:“大哥,你就由着小春這孩子胡鬧?這還當著知縣大人的面呢,小孩子家不懂事,你可不能讓她任着性子胡說八道啊。”

誰知春和卻突然說道:“小春這話說得倒也不差,醫者懸壺濟世,我一輩子行醫,將來這家產全都捐出去也算是積了陰德了,她是個善心的好孩子,不枉我這些年來教導她。”

梅佑謙難以置信的看着春心,他實在有些反應不過來,本以為是妄圖獨佔家產而斷絕一家香火的惡毒小女孩,此刻竟說出如此一番言論來,讓他怎麼能夠相信。

“不信?”春心沖梅佑謙得意的挑挑眉,“你哥哥就是知縣老爺,那就請他做個見證吧,我爺爺過繼大壯哥哥,三叔祖一家,包括大壯哥哥在內,任何人不得插手我家的房產藥鋪,待我爺爺百年之後,一應家產全部折賣救濟窮人,一個銅板都跟其他人包括我在內沒有關係,如何?”說著,她將視線轉向一旁狠狠瞪着自己的大壯,沖他露出了挑釁的得意笑容,“大壯哥哥,你可聽好了,你可以來我家,可我家的方子鋪子全都不是你的,你將來想要做什麼都要靠自己去賺明不明白?而且,你要孝敬我爺爺,要給他端茶送水,要給他捏肩捶腿,要給他養老送終,但你不許從我家拿走哪怕一個銅板——”

她話還沒說完,大壯就忍不住了,跳起來罵道:“你個死爹死娘的賠錢貨,我做了大爺爺的孫子,房子鋪子都是我的,你給我等着吧,到時直接把你趕大街上去,還有你那個寡婦娘!”

“矮油,你說這話沒用,反正你爹娘都不想要我家的東西的,你想要有什麼用,他們不想你就來不了。”

果然,二叔祖還沒來及喝止,大壯就喊出了讓他無法分辨的話來:“誰說不想了,不想我會來嗎?我娘早就跟我爺爺說好了,到時城裏的鋪子歸我家,房子歸——”

他話還沒說完,三叔上前一個耳光將他重重的抽倒在地。

不過,那些話已經足夠讓人聽得清楚明白了。

“大哥,你別多心,大壯這孩子還小……剛……剛那是亂說……”

在春和冰冷目光的注視下,三叔祖聲音越來越小,終於自己也說不下去了。

唉,她堂堂一個成年人竟然淪落到要用話去挑撥小毛孩子的地步了,真是可悲啊。可只有這種沒什麼腦子的衝動小鬼才容易詐出真話,就算是沒什麼成算的三叔祖和三叔那兩人,她三言兩語也敲不出什麼來的。瞟了一眼滿臉尷尬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梅佑謙,她心裏忽然舒爽起來,不是說他們都是好意,是我貪心太多麼?這下看清了吧?

“二弟,三弟,鋪子給三侄兒,房子給誰?大哥年紀大了,耳朵不是很靈光,沒有聽清,能跟大哥說說么?”春和冷冷的看着兩個弟弟,即使知道兩個弟弟有心謀算他這點小產業,卻沒想到竟然會做到這等地步。大壯那孩子說小春什麼?死爹死娘!他年幼無知,這些話自然是從旁人口中聽來,而那些“旁人”……

“大哥,真的是誤會,你聽我說……”二叔祖還要挽回,只是一時之間卻尋不出話來,不由得對三弟這一家子恨得咬牙。

春和冷了臉,伸手一指門口道:“如果還念着兄弟情分的話,走吧。”見幾人不動,他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語氣卻更加冰冷,“如果還不死心,知縣大人可是在這裏呢,你們不會以為知縣大人糊塗,能任由你們欺哄吧?要不要我一紙訴狀告上公堂?”

話已經說到了這份上,再糾纏下去也是無用。二叔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甩袖子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來:“走!”

三叔祖和三叔父子兩個卻是遲疑着觀望了片刻,見真的無法挽回,他們也重重的一跺腳轉身走了,走出很遠還能聽到三叔打罵大壯,以及大壯的哭嚎聲。

爺爺和爹都忘了她還在,不過,他們好像從來也沒想起來過。一直被冷落在牆邊的春妮兒幽幽的看了一眼春心,默默的走出店門,向著家的方向走去,隔着很遠,她看到爺爺和爹的身影,也聽到了弟弟的哭聲,那哭聲令她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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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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