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緣斷
段五爺小心地從身上取出一隻其貌不揚的匣子打開,推到明瑾曦面前。
匣子裏面躺着一塊雕成虎頭形狀的瑩白玉石,這便是段家的信物,憑此可以向段家提一個要求,這個要求只要段家能夠做到,段家必不惜一切代價完成,這是段家先祖為了安撫滇南各部,宣揚王府重信守諾搞出來的東西,段家後人一代代嚴格執行下來,白虎石的威名響徹大周。
明瑾曦十分清楚白虎石的價值,更清楚段五爺這一手的厲害,直接斷了她與段如風兩個人有念想不說,還想讓她來做揮手斬情絲的壞人。
“白虎石我收下,但是要想讓如風平安離開京都,還得五爺從旁協助,請五爺留下住址,我再派人聯絡於你。”明瑾曦忍着強烈的心痛說道,不是為她自己,而是為段如風,段如風的心思她一直都知道,尤其是在他幫她教訓韓靖瑤與沈放之後,明瑾曦更加明白段如風對她用情很深,也是因為此她才打算將自己的終身託付於他,沒想到蓓蕾才剛剛綻放,便被無情地掐去。
段五爺面露喜色,客套幾句便告辭而去。
明瑾曦一個人在書房內看了一下午的書,除了小花老老實實地睡在她的腳邊,時不時咬咬她的裙角,沒人敢去打擾她,乳奶奶與青姑姑二人擔心地守在門口,心中痛罵段如風,虧她們還以為段如風是個有眼光有擔當的男人,沒想到他也是世上大多數男人中的一個。
明瑾曦自我反省半日之後,決定振作起來,先將段如風平安哄回滇南,至於將來如何就但憑天意了。
“讓楊管事去西山大營送封信給孟世子,再將回信帶回!”青姑姑一聽,知道有關段如風這事已經過去,她們的郡主又回過神來了。
楊福滿還算盡責,拿了忠義候府的名貼與明瑾曦的書信在西山大營門口候了一整天,才見到了孟豐羽,孟豐羽當即答應兩天後請假赴醉仙樓的觀瀾台相見。
又送了封書信給段五爺,一切安排妥當,明瑾曦再次窩回書房,精神懨懨,烏先生與明七明十一聽到了風聲,也不再拿小事來煩她。
二天後,明瑾曦一大早便去西門迎候孟豐羽,二人相見默然,明瑾曦仍舊坐在撩開窗帘的馬車裏,孟豐羽騎馬相隨。
“你就不能再爭取一下?”孟豐羽已經從書信中了解到段明兩家聯姻無望,“或者與段如風再合計一下?”
“有些東西是註定的,無法爭取,更無法妥協。幸好我與如風涉入不深,及時回頭還來得及。”
“什麼涉入不深?那是說你自己吧?我看段如風是相當認真的。”孟豐羽有些悻然,或許是想到了他與明瑾曦的無緣。
“這個我明白,所以我才邀你出來演這一場戲,讓這件事對他的傷害減至最少。”
“演戲?怎麼演?”
明瑾曦詳細地將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孟豐羽聽后又是嘆氣,又是搖頭,“你確定你要這樣說?你不怕將來更嫁不出去?”
“我只對你說,只讓段家人聽見,難道你們還出去亂傳?”
“那個當然是不會,若這個法子還是不行呢?”
明瑾曦的眸子黯了一下,“那就再想法子,我們不能再讓如風呆在京都,他有他的路要走!”
孟豐羽心裏覺得戚然,但仔細想想明瑾曦的話也有幾分道理,便不再言語,狠甩了一下馬鞭,跑到車隊前面去了。
觀瀾台坐落在醉仙樓西側,雖然只是一個濃蔭蔽地的小土坡,林中建了多座竹樓,飾以鮮花輕紗,竹樓間曲徑相通,香氣繚繞,如同仙境。
明瑾曦帶着小花,與孟豐羽一起登上最靠近門口大路的竹樓,二人坐在鮮花輕紗之間,喝着香茗,一身暑氣盡消。
青姑姑從花叢中轉出來,一個縱身跳上竹樓,背對着來人站着,“郡主,世子爺,他們來了。”
明瑾曦將小花接在懷裏,一邊去搶小花咬在嘴裏的木頭做成的腿骨,一邊悠悠地說道:“豐羽,你別勸我了,我意已決,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害了如風!”
好半天孟豐羽才不甘不願地配合著大聲說道:“你若不願意嫁給他才是害了他!”
孟豐羽的聲音突兀的響起,驚動了小路上行走着的客人,前面的白衣公子正是段如風,後面跟着板著臉的段五爺。
段如風抬頭望去,正好看到青姑姑的背影,正要開口,卻聽到明瑾曦的聲音又飄了過來,“如風誠心待我,可惜我是天生的克夫命,這是袁天師親口所言,這麼多年來,但凡與我議過親的人家都莫名其妙遭受無妄之災,由不得我不信。”
“也不是無解,我只是不敢說而已!”孟豐羽神神秘秘地說道。
“怎麼解?快說說!”不但明瑾曦激動起來,連偷聽的段如風與段五爺都緊張起來。
“嘿嘿,我說了你可不能生氣哦!當初我死活讓母親請人來你家提親,母親拗不過我,就先去求了一位仙師尋找克制這克夫命之法,那仙師收了我母親十兩金,才給了一個解法,那就是讓我先娶一名命相好的妻室,讓有克夫命的人女子做小,這克夫命自解,我母親又說克夫命的女子身份高貴,不可能做小,那仙師便另給了一個解法,就說讓男子在本命年同時與克夫命和旺夫命的貴女定親,三年後再娶為平妻,克夫命的女子的霉運便會被另一位旺夫的貴女沖抵,那克夫命便對男方沒有多大危害了。”
“不行!我不可能與別的女子共侍一夫!”明瑾曦斷然道。
“你別著急呀,你聽我說完,如果你要嫁的人是段如風,那麼這事便容易了,京都與滇南相隔萬里,他在滇南定一門親,再與你定親,只要不大肆張揚,誰會知道他定了兩門親?等到三年後段如風再悄悄地與另一位貴女退婚,到時不就只剩下你一人了?”
“既然是貴女,肯定是家世隆盛的,退婚豈會那般容易?”明瑾曦有些意動。
樓下段五爺緊張地看着段如風,段如風則望着竹樓若有所思。
“不容易最好,正好看看段如風對你的心意夠不夠真,如果他連這點都做不到,你還嫁給他做什麼?”孟豐羽越說越起勁。
明瑾曦似乎也有些心動,“這樣真的可行?還有這事我怎麼好與如風說起?我怕一說起我的克夫命就將他給嚇跑了!”
樓下的段如風想開口說什麼,卻被段五爺阻止,又聽孟豐羽豪爽地說道:“這有何難,這事包在我身上,段如風若不相信,我還可以帶他去見那仙師,讓他親口對段如風說!”
“那太好了,謝謝豐羽!你一定帶如風去見仙師,早日找出破解之法!”
樓下的段如風再也忍不住揚聲說道:“虧你們兩個出身大家,也讀了一肚子書,竟然連那算命之說也相信!”
樓上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明瑾曦與孟豐羽同時出現在竹樓的欄杆邊,驚駭地看着樓下的段如風,小花則呼地從樓下跳下來,嚇得段五爺“嗆啷”一聲拔出劍來嚴陣以待,誰知小花根本看都不看他,直接撲到段如風身上親熱起來。
明瑾曦似乎非常的不好意思,看着段如風臉兒紅紅的,簡單地與段五爺及段如風客套幾句,也不提與孟豐羽所談之事,喚過小花便匆匆告辭了。
段如風難得看到明瑾曦的嬌柔女兒情態,一時也有些心潮起伏,默默地將明瑾曦送出醉仙樓,渾然忘記來醉仙樓為五叔接風的目的,好在段五爺也不介意。
孟豐羽忽悠人的本事不弱,竟然當天便領了段如風叔侄去尋了那位仙師。
當然這位仙師是明七手下一名常年扮道士的暗探,任段如風如何細緻的盤問,那仙師都是滴水不漏,由不得段如風不半信半疑。
最後段如風在仙師那裏求得一法,與孟豐羽當初說的大同小異,唯一的區別是段如風的命格至貴,定親后不用等三年後成親,一年就足夠了。
到了這時,段如風也有些相信那算命之說了,段五爺趁機勸說,“如風,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既然你決心要娶郡主,我這做長輩的也不忍心阻攔,我看不如就依了仙師那法子,咱們先回去在各大土司與苗首之女中間挑一個旺夫的,正好你今年是本命年,可以兩處同時下聘,反正郡主家的麻煩事沒個一年兩年也解決不了,如今忠義候府更是連個長輩都沒有,王妃的病也因為憂心你的婚事一直不見好,所以,五叔覺得如風應該先回滇南,求王爺王妃答應此事為要。”
或許是明瑾曦的克夫命太深入人心,又或許是段如風也覺得現在議親不是時候,總之段如風被他的五叔勸服,決定先回滇南說服父母。
臨行前明瑾曦出面請了孟豐羽,鄭七,明三少爺,明四少爺等相熟的公子哥兒,還有明月藍,明月珊及夏家姐妹上醉仙樓為段如風棧行,一群人開心地玩了一天。同時明瑾曦也對段如風隱晦地透露,原本她母親長公主也是很中意他的,這才將段如風高高興興地哄回了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