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神僧登門
蕭家貼榜騁醫貼出去了好幾天,開始應者如雲,但一看過蕭老爺后卻都束手無策。這兩天索性也沒什麼人再登門造訪了。眼見蕭老爺病情不見好轉,蕭夫人愁得眉毛都要擰成一條線了。可闔家上下,卻都再想不出對策來。
就在蕭夫人愁眉不展之際,這天府里又來了位自稱“弘德”的老和尚,鬚髮皆白,卻有幾分仙風道骨之范。
這個時代,民間崇尚佛道的人不在少數,大戶人家但凡有和尚上門化緣多少都會給些施捨,以積德行善。所以對於上門來的和尚,門童也多客氣得很。一聽聞這和尚今日登門不為化緣,卻自稱懂些醫術。那門子立刻報與蕭大管事,將那弘德和尚親親熱熱地迎進了府來。
弘德老和尚進了內宅,見到了病塌上昏睡的蕭老爺。一番望、聞、問、切后,卻是大搖其頭。
蕭夫人只道他也無回天之術,正失望這際,又聽那老和尚道:“府尊大人的病,非藥石可解。夫人即使請遍了天下神醫,只怕也是無用。”
蕭夫人聞言心中不快,蕭大管事便也冷下了臉,道:“你這老僧,分明自己醫術不佳,卻還妄言天下神醫都醫不好。罷罷罷,你即束手無策自行離去也就罷了。”
那老和尚倒也不惱,雙手合十,宣了一聲佛號后,道:“出家人不打妄語,貧僧之所以說天下神醫都無用,只因府尊大人這病並非一般的身體疾病。”
蕭夫人聽他似乎話中有話,忙問道:“大師此話何意?”
弘德老和尚道:“貧僧觀大人氣色發黑,但探其脈搏,卻無明顯病兆,十分蹊蹺,所以一般醫者俱都無奈。但貧僧遊歷天下,小有見識,幾十年前也曾見過一人與府尊大人病情相似。敢問夫人,府尊大人白天昏睡,夜裏可曾有驚悸之態?”
“有有有!我家老爺白天昏睡,一到了半夜便似受到了驚嚇般的,又叫又嚷。”蕭夫人連聲着,心中騰起了一絲希望。
“這就是了。貧僧幾十年前見到的那人也是這般,白天昏睡不醒,夜裏驚悸叫嚷。”
“那人後來如何了?”
“貧僧那時還是個小沙彌隨師傅遠遊至那裏,家師見多識廣,一眼便看出那人不是害病,而是受邪氣沖體,擾亂精神,夜間於夢中備受驚嚇,大傷元氣,白天自然就昏睡不起。不出一個月,元氣徹底損耗,仙佛難救。”
蕭夫人見他能一下子便能說出蕭老爺夜間受驚的情形,又聽他說得這般真切,當下哪有不信的理。末了,又見他說得嚇人,登時惶恐不已,早就放下了府尊夫人的架子,哀求道:“大師見憐,萬萬要救救我家老爺啊!”
蕭大管事也道:“大師,只要能救回我家老爺,蕭家必然感恩戴德,布施豐厚。”
蕭夫人道:“是是是!只要能救回我家老爺,我們便在泉州城為大師建廟塑金身,永感大師恩德。”
那弘德和尚神情淡然地道:“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即使夫人不曾開口,貧僧也斷無見死不救之理。敢問一句,府尊大人可有子女?年方几何?”
蕭夫人道:“有一子一女,長女子佩今年正好十五,幼子子龍今年剛滿十一歲。”
弘德和尚欣慰地道:“阿彌陀佛,府尊大人是個有福之人,此劫可解矣。貧僧方才所言,大人乃是受邪氣沖身所致。唯一可解之法,便是要與大人血脈相連的至親,親自到此地香火最靈之地為大人祈福三天,再割以手指之血溶入水中,讓大人飲下,不出三日大人便會恢復如常。只不過為父親祈福,便會傷了自己的福壽,若是命弱者,還有可能會損命。夫人還需謹慎才是。”
蕭夫人一聽,只覺心頭一塊石落地。就算是舍個女孩子去換蕭老爺的命,也不算虧,更何況只是折些福壽。所以蕭夫人倒並未太過在意,只道:“為人子女者,理當為父盡孝。”
這時候,人們大多迷信,若有什麼解不開的病症,也多求助於神佛。更有人家,身體有病不去求醫,卻只在佛前磕頭求拜的。所以聞聽弘德和尚的話,自然是不疑有他。
只聽這和尚又道:“也合該尊府大人福大,膝下恰好有未滿十五歲的至親。貧僧幾十年前曾見的那人,就因子女皆已年長,難以勝任祈福重任,是以拖了月余,終不治身亡。”
弘德沉浸在多年前的往事中,神情微微有些哀傷。
蕭夫人頓吃一驚:“什麼?大師是說,一定要未滿十五歲的孩子的嗎?”
弘德和尚道:“不錯。女孩十五為及笄,已到了許人的年紀,算是一腳已踏出家門,無法在全心為尊父祈福。所以必須得未滿十五歲尚未成年的孩童才可。至於男孩子,二十弱冠之前皆可。齋戒沐浴之後,誠心在佛前祈福,三天之後,周身被佛光所籠,身上的血也帶有佛的靈氣,再以血喂父,則有驅邪的作用。”
弘德和尚說罷,宣了聲佛號便揚長而去,即不再理會蕭家的人,也不領什麼賞金。這番作派,更是讓蕭家人認定這和尚是個世外高人,當下便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蕭大管事探問道:“夫人,您看眼下咱們怎麼辦?是不是要小少爺準備為老爺祈福的事?”
蕭夫人心下躊躇,看了看床上昏迷着的夫君,心下戚戚,道:“老爺是蕭家的頂樑柱,萬不可倒。你去通知少爺,再命人好生準備。對了,此間香火最靈的寺廟是哪家?”
蕭全道:“回夫人,據老奴所知,泉州地界香火最靈、最旺的乃是白雲寺。”
蕭夫人道:“好,你再派人去寺里先打點一番,記得多給些香油錢。”
蕭全領命自去安排諸多事宜。
蕭夫人坐在蕭老爺床前,撫着蕭老爺日漸消瘦的臉龐,心疼不已。
“老爺,你一病,躺下什麼都不知了,卻丟下一攤子的事,叫奴家一個婦道人家怎生是好?這家裏的事務,我尚還能對付着,可是你那府衙里大小的事務已堆積如山了,你若再不醒,上頭可不依了。哎!
奴家不爭氣,未能為你誕下一兒半女的,現雖有子龍,但到底是人丁單薄。我知你向來疼他,可是有父才有子,奴家這樣做,想來你必不會怪罪才是……”
蕭夫人正喃喃地和蕭老爺訴着衷情,忽聞一聲長嚎從門外傳來,眉頭登時一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