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談
到了皇宮首先要學習宮裏的禮儀,而這禮儀一學就是整整半個月。因着這段時間,蕭子衿也從側面知道了些宮闈之事。
當今皇帝李基不過才二十齣頭,極為年輕,且詩詞歌賦樣樣皆通。眾秀女們私下裏也總在暢想着聖上的容顏,把他當成了未來的夫君憧憬着,卻忘了,這一界的秀女足有一百多位,而真正能入選的,按以往的概率不過只有二十名左右,這二十名中,能夠長伴君側的更是少之又少。當中的殘酷可想而之。
皇帝在十八歲那年已經大婚,娶的是當時皇太后的本家侄女、文昌候之女吳氏。另外還立有一位貴妃和兩位嬪妃、五位貴人,至於其他品級低一些的才人、美人、淑緩之類的,則有近百位。
這當中,最為受寵的卻是貴妃沐氏,其父乃是當朝一品宰相沐長貴。除了顯赫的家世,這位沐貴妃更是有着絕色的容顏,自入宮起,便盛寵不衰,連皇後娘娘在她面前都要讓其三分,可見其地位之尊。聽說,若非當今皇后是太后的親侄女,太后臨終前又一再叮囑不可廢后,保不準沐貴妃就要成為沐皇后了。
蕭子衿對於這些事多是耳聞之後,便默記在心裏,並不與其他秀女們過多議論。卻一心想着,怎麼能見一見陸桓。
陸桓懂些醫術,且與太醫院的人相熟。不知道他能不能設法弄到腦蠱的解藥。雖說阿葉每隔三天便給蕭子衿服一次解藥,但這種解藥總歸是治標不治本的。蕭子衿有些懷疑。會不會這種腦蠱根本就沒有完全根除的解藥,若真是這樣,那自己豈不要成為牽線木偶那樣,一輩子都要受制於人?想到這些,她不能不害怕。而唯一有可能幫到她的,就只有陸桓了。
但如何見到陸桓,可真是難到了她。她不知道宮門守將當值的時間,以她現在的身份也很難查到。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私自跑去見他。畢竟是皇宮,一分一毫的差池都有可能害到自己或是陸桓,這種後果她是擔不起的。
十多天的時間,秀女們基本上都是呆在榮春閣里,接受禮儀訓練。只有偶爾難得空閑的時候,才可以在榮春閣外面的一個小園子裏散散步。雖然聽說御花園裏奇花異草,怪石珍禽,很讓人嚮往。但是秀女們又哪能隨意去呢?御花園是宮妃、帝王遊玩的地方,萬一不小心衝撞到了哪個主子。可就不得了。
夜雖已深了,但宮道上的華燈,將宮道都點染得無比輝煌。只不過此時。萬籟俱寂。人聲罕聞,顯得有些寂寥。
蕭子衿睡不着,獨自一個披着外衫在榮春閣外的小園裏子徘徊了一陣子,舉目但見孤月高掛,清輝流瀉,與園子裏的宮燈相互應喝着。卻更顯孤寂。
不知道怎麼地,蕭子衿忽然就想起元稹的那首寫宮怨的詩來:“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
她現在雖然還沒有產生什麼宮怨來,但忽然想到自己下半生。會不會就這麼困在這深宮裏寂寞到白頭?
不行,不行!
她使勁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在心裏對自己說,絕對不能這樣認命!絕不!
“好端端的打自己的腦袋,也不怕把自己拍傻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過來。
蕭子衿神情一驚,回眸處,果然看到是陸桓。
他一如那日在宮門前見到時的打扮,腳上穿着軍靴,走起路來亦顯威風凜凜來。身上穿着鎧甲,使得他原本修長的身型更多了幾分男性的雄偉來。頭上則戴着銀盔,襯得他原本俊逸的五官竟生出幾分冷毅來。
“陸桓!”蕭子衿驚呼一聲,頗感意外:“你怎麼會在這裏?這裏可是秀女們出沒的地方,武將出現在這裏可是違反宮規的。”
說著,她還四下張望了番,生怕有人路過,瞧見了。好在此時,天色已晚。秀女們多愛惜顏色,恐晚睡了傷到皮膚,一般不會有人似她這般半夜難眠的。
陸桓道:“你莫緊張,我今晚是負責巡查的武官,就算是被人瞧見了,我只要說看到有可疑的人影往這裏來,所以跟來看看便能搪塞過去。”
蕭子衿聽罷,這才鬆了口氣,卻還是有些擔心,將陸桓拉到一處假山後面。
“瞧你,這般謹慎!”陸桓笑嘻嘻地道。雖然這裏背着燈光,不易叫人看見,但蕭子衿也因此看不見陸桓此刻面上盪出的笑容。
“宮廷森嚴,哪裏能不謹慎?”從前在蕭家的時候,蕭子衿都是如履薄冰地度日,更何況到了皇宮,以她的性格只會比以往更加謹慎。
“你怎麼會成為守門軍的?不出幾日卻又變成了宮廷巡查的武官?”
暗夜下,陸桓幽幽地嘆了口氣:“還不是怪我那個迂腐不化的老爹!那日我因些事與他拌了幾句嘴,他就氣惱着要將我鎖在家裏。你想,我陸桓是那種輕易能鎖得住的人嗎?當夜我就翻了牆頭,跑去家去!哼,他越是想讓我在家裏老老實實地,我就偏要跑出去給他看。”
聽到這裏,蕭子衿忍不住插話道:“我早就勸過你,莫要太過任性,好端端怎麼又惹得你爹不高興了?”
其實真實的原因是,陸桓回到臨安后,經過認真思考後,向他父親陸秀勇袒誠,想娶蕭子衿的事,並且是以嫡妻的身份來娶。他父親聽后當即便反對,認為蕭子衿雖然也是官家小姐出身,但其父只是個知府,官職過小,遠遠配不上他們家的門戶,更何況蕭子衿還只是個庶女。連做妾都勉強得很,又哪夠資格做陸桓的嫡妻?
要知道在陸秀勇的打算中,陸桓早晚是要出仕為官的,而且以他多年官場的經營,怎麼樣也能讓自己的兒子做個朝官,沒有個門當戶對的親家,將來對他的官途影響極大。
陸桓一聽父親這樣貶低蕭了衿,自然是很生氣。於是父子間便爭執了起來。陸秀勇一怒之下,將陸桓給鎖在家裏,禁止他出門。原本想着,兒子只不過是一時情迷,時間久了,便能淡忘那事。可是陸桓是什麼樣的性子?又哪會輕易屈服?關了兩天,便趁着夜晚他老爹出門赴宴未歸的時候,砸破了鎖翻牆逃了出去。原本是想着,到泉州去找蕭子衿,可惜百密一疏,臨出門的時候卻忘了帶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