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閑話

第10章 閑話

此時裁縫效率挺高的,前天說要騎馬,量了身段,昨天夜裏騎裝已經送到莊子上了,還是表姐妹兩個的分量。送東西來的小廝還道:“爹說了,先做一套,姐姐穿着,明兒再把剩下的三套送來。”捧着華麗的騎裝,林貞很憂鬱,小女孩兒騎馬玩的衣服,要不要用織金紗緞?還一做四套。開始她就想弄個短打而已。誰說由儉入奢易的?這麼多年她都很不適應林家漫天撒錢的花法。幸虧她前世是中產階級,要是貧下中農估計都瘋掉了。

生在林家,少不得適應來。林貞利落的換上大紅騎裝,玉娘親自幫她梳了個雙丫墜馬髻,還十分奢侈的在一個八歲女童頭上戴了兩個純金髮箍。林貞忙道:“媽媽,我是去騎馬,仔細掉了。”

玉娘笑道:“不怕,這裏一個卡扣插在髮髻里。展眼你就九(虛)歲,合該置辦些首飾了。”

林貞無言,她相當不喜歡現在流行的鬏髻,總覺得在頭上頂個圓錐形很奇怪。可這個時候最體面的就是鬏髻1了。比如李翠娘以前是丫頭的時候,沒資格帶鬏髻。林俊替她打了個銀絲草蟲髻,就代表她脫離了通房,變成這家的妾,是主子了。商戶亂也是真的,妻妾地位差的並不多,所以掐成一團。可是男主人一死,被女主人拆了鬏髻當做丫頭賣掉的小老婆也以群計算。她們家有幾個僕婦都是以前別人家的妾。也難怪柳初夏對李翠娘羨慕嫉妒恨,只有生了孩子,才叫真正的在這家站住腳跟,是庶母,輕易動彈不得。不然別說男主人死後女主人發賣了,便是林俊,難道他賣的妾少了?看不順眼賣掉!誰能來說他一句?可見國家果然是不承認這群妾存在的,不過是自家人給點體面,別人不管罷了。

可是!林貞還是對這個制度很不爽!非常不爽!因為俗話講“打爹床前過一路便是個娘”。所以林家的妾,還真就是庶母級別的。她這個元配嫡出,在那幾個小老婆過生日的時候,真要磕頭啊!憑什麼啊?淚流滿面。還是她親媽在世的時候狠,一個妾也沒有。玉娘手段差着些,委屈死了!她以後要是看到自己的子女,給丈夫的小老婆磕頭,非慪死不可。

發獃間,林貞已經被全副武裝。手上腳上叮叮噹噹的帶了無數個鐲子,還都帶鈴鐺。好在不怎麼影響走動,就是聲音大了點。最後玉娘在她脖子上掛了一個軟項圈,也一樣墜着帶鈴鐺的平安鎖,便把她放出門去。走到外間一看,秀蘭也差不多,就是不知道她頭上的那兩朵金花是純金還是鎏金。唉,這幫女人真愛顯擺。

莊子裏自家場院都很大,姐妹兩也沒去外頭跑馬,只由僕從牽着馬慢慢沿着田埂走着。剛開始一刻鐘,兩個人都覺得有趣。過了一陣就乏味了。秀蘭道:“這樣走着一點趣兒也沒有,我們要自己騎!”

小廝美慶笑道:“那姐姐們可要答應小的,不許亂來。從馬上掉下來,要摔死哩。”

林貞點頭道:“我們知道。你且告訴我,怎麼讓馬慢慢走。”

“好咧!姐姐且看這根繩子?”美慶指着韁繩道:“這便是韁繩,用來控制方向,或是告訴馬兒停下的。”

林貞扯了扯韁繩,大概知道什麼意思,又問:“怎麼讓它走?”

“雙腿一夾馬腹便是。”美慶隨意的教着,極溫順的小母馬,便是夾的力氣大些,也不跑快的,何況幾歲的女娃娃,能有什麼力?

果然,林貞一夾馬腹,那馬只慢悠悠的往前走,比方才拉着還慢些。扭頭一看秀蘭,跟她差不多,但明顯秀蘭這個真兒童比她高興多了,興奮的直尖叫:“你看!你看!它動了耶!”

美慶笑傻了,女孩兒真好帶!

林貞想快一點,又怕死,便問美慶:“這馬能跑多快?”

“姐姐別想着快,以後慢慢學才行。現在還不會,危險的很。”

林貞笑道:“我就問問,怕我一用力,它飛奔去了。可嚇人呢。”

美慶放心了,道:“這馬不快,姐姐只別亂髮脾氣抽它便是。”

林貞聽到這麼一說,心下瞭然,用力一夾馬腹,小母馬便小跑起來。速度是快了許多,卻比想像中的更顛,一小段跑下來,腰都顛斷了!

“哎呀呀!”秀蘭也道:“屁股麻掉了!”

林貞撲哧笑出來:“要不我們還是慢些走。”

“可是我瞧爹爹他們,騎的飛快,也不麻屁股呀!”

美慶一路跟來,恰好聽到這句,便笑道:“姐姐們得跟着馬兒一塊兒顛,馬兒快,你也快。馬兒慢,你也慢。才不會辛苦。”

好玄幻!林貞一臉茫然。

美慶搖頭道:“說不清的,姐姐再試試,慢慢來便是。再騎一刻鐘,可就要下來了。”

秀蘭不幹了:“為什麼呀?”

“才學騎馬,騎久了明日渾身酸痛,爬不起來哩。”

林貞點頭表示明白,便抓緊機會,小跑了一大圈。還是完全沒有感覺!照樣被顛的七葷八素。下馬的時候要不是有美慶的媳婦在旁邊抱着,一準跌個狗啃泥。無良的美慶還在一旁笑:“姐姐仔細些,腳軟了不?可要我媳婦兒背你回去?”

林貞無語凝噎,這家什麼下人,民主過了吧!不過她是真的走不動了,卻不想再被人笑,堅持扶着美慶媳婦兒,一步一挪的往屋裏走去。

屋裏玉娘等人又在打牌,還開了兩桌。一桌麻將一桌雙陸。見兩個小女孩回來,讓歇了一會兒,直接扔浴桶里泡着了。泡完又是各種上藥按摩,手法十分專業。折騰過一番,兩個小女娃全睡著了。

王大妗子聽說孩子們睡了,長吁一口氣:“總算睡著了,我們正可好好打牌,省的她們來鬧騰。”

王二妗子笑道:“就是秀蘭鬧,昨兒貞娘在這裏,安安生生的陪着打牌,難得輸成那樣了也不惱。”

五房薛思妍笑問:“輸了多少?”

玉娘道:“十四兩多一點。”

薛思妍笑道:“惱不惱的,怕是姐兒還不大識得錢吧?”

玉娘道:“怎麼不識得?往日裏幫我算賬的時候都有。不是我誇口,她性兒真真百里挑一,就是太好性子了,日後怕到別家惹人欺。”

“大姐姐好好教導便是。”薛思妍拍馬屁道,“她以後是堂堂正正的大娘子,誰來欺她?比如大姐姐這般厚道,我們才有福呢。”

玉娘暗自翻個白眼,就是她拉不下臉來鬧才讓一群群的小妾進門!誰願意自家丈夫半月見不着面還是怎地?要不是有個林貞戳在那兒,上房門口要長草了都。也就是他們林家了,孩子個頂個的稀罕。換成別人家,別說是個閨女,便是個嫡長子又如何?這薛思妍真是專程來氣她的!

果然柳初夏撲哧一聲笑道:“我們大姐姐一準希望日後姐夫一心一意!”

王大妗子道:“世上的男人,哪有一心一意的?略有點錢的人家,誰不是三五個小妾放着,外頭還要梳攏六七個娼|婦。我是早死心了。”

玉娘道:“姐兒那頭舅舅家,就一個小老婆沒有!”

王大妗子才反應過來:“耶?是的呀!為什麼呢?”

玉娘道:“我怎知道?兩家如今越發不來往了。”

王姥姥笑道:“年前那一齣戲可精彩。”

玉娘忙噓了一聲:“別叫姐兒聽見,她才好些,她爹不許拿雜事煩她哩。”

全場無語,都默道:就是林俊看的太重了,才這般難養!

王姥姥也道:“孩子們還是少疼些,不然可不好帶。”

玉娘笑而不語,她也知道小孩子要糙養,但是她可不是親娘!林俊還是孝女,誰家爹這麼溺愛的女兒的?不過以前壽哥兒還在的時候,林俊看那邊看的更重,哪日不要去看看兒子?如今只剩林貞,倒單顯出她來了。如今在上房歇的多,幾房小妾都快醋死了。想到此處,玉娘暗自冷笑:這世道也奇了,偏房還吃起正房的醋來?又嘆自己沒有兒子,說話都不頂事兒。

眾人只當玉娘沒剛性,只唯丈夫是從,哪知她須臾間已想過無數問題?玉娘面上卻只做老好人樣,對王姥姥笑道:“孩子貼心,大人自然偏疼些。若是那活猴兒,那才恨不得一日照三頓打哩。”

“你這是說你侄兒呢?”王大妗子笑道:“那真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王二妗子道:“哥兒怎跟姐兒比?一樣的爹媽,秀蘭比全英老實兩倍!姐兒原就該嬌養些,哥兒卻皮實了才好,跟姐兒似的才愁。要我說我們大哥兒就好。”一句話說的嫂子跟姑子都開心,也算伶俐。

柳初夏原本是個話多的,可現在夾在大娘子的娘家人堆里,反倒不好插言。玉娘醋她,她能不知道?沒得叫她帶着娘家人逞臉面,索性安生打牌,一句也不多說。倒把四房雲真兒看的奇怪,這廝今日怎麼學起我們木頭人兒來?莫非身上不大爽快?

王姥姥卻不大高興,自古人心便是偏的。自家能娶林貞的概率還蠻大的,就不想讓女兒太嬌寵林貞了。雖然現在看着性兒好,但長此以往,自家孫子必不好降服。娶妻自是要溫順賢德才好。要想個什麼法子,才能勸得動女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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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娘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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