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出門不宜，出師不利，興高彩烈的提了東西出門，最後敗興而歸。
小玉推開了窗戶，懶懶的躺在憑几上，沐浴着春光，微風輕拂而過，帶着一陣花香，素手執着一本書卷，斂目似在看書，又似在午憩。
兩個丫鬟守在門前，隔一個時辰就進屋看看，換壺茶水，躡手躡腳的進屋，又輕手輕腳的出去，害怕發出聲響打擾到小玉看書。
盯着書卷看了一段時間眼睛有些睏乏了，小玉慢慢的合上眼，淺眠起來。
粉色桃花肆意飄灑，小玉笑着拈起一片花瓣捧在手心聞了聞，若有似無的香.把花瓣灑到水塘之中，爭的魚兒搶食。蓮步輕移濺起一地的桃花瓣，看見前方有一熟悉的白色人影，小玉追上前去想要打個招呼，那人卻越行越快，小玉不停在後邊追喊那人卻越跑越快，不小心跌了跤再爬起來，那個人影卻不見了。
“呼。”小玉用力的撐着身子，撐了起來，書卷已掉落在地，伸手撫額，額頭一片冷汗，“莫名其妙。”小玉低聲呢喃了聲，喝了口茶水，俯身把書卷撿了起來。
“來人。”小玉蹙眉起了身。
“小姐有何吩咐？“一個丫鬟進了屋，對着小玉躬了躬身子。
“去問問，高大叔高勝他們可入府了？“小玉撫了下額頭說道，不知是不是剛才小憩沒有關上窗戶，現在頭有些暈。
丫鬟領了命下去，另一個丫鬟走進屋裏，“小姐，可還有其他吩咐。”
“去叫廚房那邊幫我煮碗薑湯吧。”小玉微笑着說道。
丫鬟領命下去，小玉抬頭看向外邊的天空，天色抹了簇簇橘黃，看起來格外的溫柔，和春天都匹配啊，小玉哼起了小曲。把前邊的夢境一忘而空。
片刻丫鬟回來複命說是高勝他們已經都安頓好了，只是有幾位身子還有些發虛弱，問是要如何處理？
小玉支起下巴想了想，她能抬高高勝他們的月錢，但這樣做怕引起有些人不服，要治好家就要講究一碗端平，若是處事不公，以後怕有得頭疼啊。
“這樣吧，你隨我去我娘那邊去看看。”小玉笑着說道，要是讓她娘見她身邊沒有丫鬟隨侍着又該說什麼了。
丫鬟領了命乖巧的跟在小玉身後。
她娘的性格不適合治家。但也得學個章程。瞧着三嬸那邊遲早要分府的。以後分了府便不能什麼事都將由嬤嬤處置了，身為女主人還得會些其他的東西呀。她娘性子軟和，倒適合施恩，這恩人的角色就讓她娘來吧。小玉抿嘴一笑。心底定下了主意。
小四躺在床上睡的沒日沒夜的，聽說小孩子愛睡覺是因為小的時候在長頭腦，再加上春天，也有些人犯春困，小玉伸手往小四臉上一捏，軟呼呼的，手感真好。
“別吵着他，呆會又該鬧了。”秀娘小聲的訓斥了小玉一句，天色暗了。秀娘又低聲吩咐丫鬟掌了燈。
有了光亮，室內也亮堂起來，秀娘把沒做完的衣服全部收進布簍子，捋了捋小玉的頭髮，摸了摸小玉頭頂。笑呵呵的說道：“我們家小玉也長高了許多了，看來這次做的衣裳用的上了，你這孩子，從小就乖巧，再過幾年就變成大姑娘了。”
“娘。”小玉頭往秀娘的肩上靠了靠，感受着臉頰上的溫度，不禁往秀娘的肩頭中間了蹭，秀娘身上的溫度，淡淡的香氣讓小玉的心神覺得很安寧。
她一定會好好保護好這些家人了。
“怎麼？這時候怎麼想到來看我了？“秀娘笑着把小玉拉到一邊的椅子上，示意讓小玉坐下。
雖然這話由她來說有些不妥，但終歸還是要說的，小玉抿了抿嘴，踟躇了下，還是說出了口，“娘，你有沒想過我們以後可能會分家？”
秀娘捧杯的手一頓，瞥了小玉一眼，皺起了眉頭，“父母在，兒女不談分家之事，這是規矩！“
秀娘雖這麼說，但面上繞着一層憂色，幾個妯娌沒一個好相與的，誰不想分開自個好好過，可她知道有李婆子在一天，這個家是分不了的。
一家的家計全都是家貴擔著，家中公中所用的錢全是他們這房出的，她心裏沒一點疙瘩是不可能的，但這個家其實都是由婆母說了算，這點她還是拎的清的，反正家中有人管，她也樂得清閑。
丈夫有能耐，兒女成群有出息，大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不愁吃穿，她還有什麼可想的，秀娘含笑看着小玉，“你這丫頭可別在你阿奶面前提這些，她老人家心關可是最疼你的，若是你提這些，她該傷心了。“
“唉。“小玉低低的應了一聲，她當然知道，李婆子有多麼盼着舉家團圓這天，心中的願都快圓滿了，就像那飄浮的氣球，她再怎麼樣也不會狠下那個把那個氣球戳破的。
“你拎的清就好。”秀娘喝了口清茶，走到床邊替小四掖了掖被角，“也不知是什麼拖生的，一天到晚就睡。”秀娘嘴裏說著像埋怨，看向小四的神情卻無比柔和。
小玉笑着搖了搖頭，母親有時候真的很奇怪，有時候也愛說著口不對心的話。
雖然這世道賣兒賣女的人還是有很多，但小玉始終相信哪些母親，哪怕只有一刻，心中是很柔軟的。
“娘，我過來是想對你說高勝大叔他們的事？”小玉開口試探的問了問，看了看秀娘的臉色。
“嗯。”秀娘坐到椅子上，“不是如你所願，都安置到府上了么？哪那麼多事？”秀娘想到這也有些氣，她們家的丫頭就是膽大，誰敢這麼膽大接一群底細不知的人到府中。
“娘，高勝大叔他有幾個兄弟聽說在戰場上受了傷，現在身子還有虛弱，你看看，我們能不能撥些銀子，給他們先養養。”小玉一直都注意着秀娘的臉色，想看看秀娘有何反應。
秀娘瞥了小玉一眼，“都接進府了，以後也要讓他們看家護院的。不把身子養好怎麼能行。”
小玉就知道，她娘親的心是很軟的，“娘，我讓他們進府時可是誇下海口，說我們二房是他們的主子，以後你也讓人多顧着他們一些，那些錢就從我們私賬上出好了，免得有人說閑話，我與齊家大少爺合作的生意每年那邊都划銀子過來，就用那些銀子好了。”
秀娘一直都還以為家中的銀子全是齊家貴賺回來的。這會小玉提起。她在有點醒悟過來。原來那些銀子，全都是託了眼前這丫頭的福，難道真像李先生說的，她們家小玉是個有福的。還是帶福氣來的。
“依你，都依你，你這丫頭，真不知哪起的那麼多心思。”秀娘慈笑着凝視着小玉。
“娘，我是同你認真說的，高勝大叔算一個忠心可信之人，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會叫人去查查他們所有人的底，以後有什麼事。就交由他們辦吧，若是他們中能有可以為爹所用的，也叫爹對他們多多提拔吧。當然，這是在他們忠心可信的前提下。”小玉嚴肅的說道。
秀娘看着小玉嚴肅的神情，點了點頭。她就算不為自個着想，也要替膝下幾個子女想啊，身邊有幾個能用靠的住的人是件好事。難道女兒替她想了那麼多，這孩子，唉，真是早熟太過乖巧了，從小到大就沒調皮過，想想也有些心酸，一點都沒副小孩樣。
“娘，你以後也注意着，跟着勞嬤嬤多學些管家的本事，以後我們家的老老少少大大小小可全仰仗你了喔。”小玉俏皮的說著。
“嗯。”秀娘鄭重的點了點頭，她會把這些事放心中的。
“娘，高勝大叔他們是從過軍的，飯量該與平常人大了些許，記得我們額外添補些飯錢，可別讓人餓着肚子了，我瞧着他那身衣衫也破破爛爛的，他們都應該差不多，記得請了裁縫多給他們裁製幾套衣裳，鞋子也得多制幾雙。”小玉想到什麼又對秀娘說道。
秀娘點了點頭，將這些事記在了心中。
她娘會細細的頭她的話，這讓小玉有些意外。
知女莫若母，秀娘低頭笑了笑，這丫頭總有一天也能知道，一個做娘的可比做姑娘時堅強許多，為了他們幾個，她可以豁出這條命去。
小玉又與秀娘講了些路過各地所發生的見識的趣聞，兩母女呵呵笑着。小四翻了個身，吱吱唔唔的叫了兩聲，“娘娘。”
“小四醒了。”秀娘急忙起身走了過去，抱起了小四，走到屏風一頭，沒一會又抱了出來。
“小四，快叫姐姐。”小玉走過去捏了捏小四的鼻子，惹的小四用手用力的往小玉身上刨了兩下。
“娘，你看他，欺負我。”小玉哼了一口氣，往小四臉上又捏了一把。
“我看是你欺負他才是，他剛睡起來，脾氣可是躁的很，呆會惹把他哭了我可不管。”秀娘把小四抱到懷裏輕哄着，“該到用晚膳的時候了，咱們先去廳里吧。”
小玉伸出食指左右搖了搖，“娘，咱們該去等着奶奶，陪着她老人家一起去。”
秀娘抿了抿唇，唉，她這性子一直都不太惹婆母喜歡，以前家裏天天有事要忙，大家都腳不沾地忙的時候還好些，現在家中有錢了，都閑下來了，反而……
“娘，你別管那麼多，只當儘儘晚輩的心意，你不知道那些豪門富戶的老太太可是要求晨昏定省呢。”小玉趁着秀娘不注意又捏了小四一把。
秀娘低着頭，眼裏神色複雜，那些個豪門富戶，她不想小玉嫁到那些人家受苦，可小玉和那齊家大少爺是怎麼回事，聽齊家貴提的，他倒有些興緻勃勃，別被外邊那些東西迷花了眼，讓小玉受苦了可不好，她只有這一個女兒，她可不想以後讓她出點什麼事。
他們與那齊家門不當，戶不對，聽說那齊家大老爺取的小妾都是官府嫡家小姐，或是雅士，小玉在她們心中自然是最好的，自己拿着當寶，別人家可未必，娶高嫁低一直都是婚俗之依，真不知貴哥是怎麼想的。
“娘，咱們走吧。”小玉逗了逗小四。小四不領情的吐着泡泡不理會小玉。
“嗯，咱們走吧。”秀娘走在前，對着門口的丫鬟吩咐道：“你去廚房那邊看看小少爺的糊糊做好了沒，呆會餓了就該哭了。“
丫鬟領命快步走着。
晚飯的時候小玉是見着小樹小木兩個傢伙了，一年沒見，兩個長高了一頭，也長黑了一頭，在桌上還是挺懂規矩的，話語間也不怎麼親近小草了，這讓小玉有些奇怪。不過這算好事吧。上樑不正下樑歪。要是他倆都隨了她娘的性子，可就……
高勝與其幾個兄弟正在勞嬤嬤安排的下人房裏用膳。
“高大哥，我不知該說些什麼，以這杯粗茶作酒。兄弟我先干為敬了。”一個單手的漢子舉起一個茶碗，眼眶微微有些泛紅，若不是高勝，他早就死了。
“兄弟幾個別說這些，咱能有一切多虧了齊家小姐，多虧了齊家大嫂，咱們可不能忘恩負情，若有一天咱們兄弟幾個做出背主之事，哥哥我…..。”高勝哽着喉嚨說道。
“高大哥。兄弟幾個絕不敢想這些，咱們都是廢人了，能得主子收留是咱們的福氣，以後一切都聽高大哥的。”幾個漢子都紅了眼眶，齊家給了他們一條生路。若不然…..
“請問高勝高大哥可在？”四個丫鬟手上捧着衣服鞋襪，站到了房門口。
“來了。”高勝應聲打開了房門，“這位姑娘，請問你過來有何事？”高勝有些尷尬的搓了搓手，這麼多姑娘站到他面前。
“高大哥，我叫蓮英，是二夫人身邊伺候的，夫人叫我們先帶幾套衣裳鞋襪過來，呆會會有大夫過來替幾位診治，若身子有所不適就向大夫說吧。“蓮英笑了笑，把東西放到高勝手上，後邊幾個丫鬟也笑着把東西遞到高勝手上。
那房裏都是大男人，她們幾個雲英未嫁的丫鬟實在不太適合。
“多謝蓮英姑娘。“高勝接過東西道謝道。
幾個丫鬟朝着高勝福了福身，又沿着原路退了回去。
“蓮英姐姐，你說夫人幹嘛這麼看重這幫人，明明…..。“一個丫鬟小聲吱唔着。
“少說閑話。“蓮英看了那小丫鬟一眼，”記住你是二房的人，凡事得向著老爺夫人，各位主子。“
小丫鬟低着頭跟在蓮英身後，蓮英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這些個小丫頭真是沒腦子，隨便聽着別人說兩句話就聞風起舞了，四夫人那給的小恩小惠算什麼，這府里真正慈心的主子便是二房這邊了。
“高勝，看來你找了個不錯的主家啊。“床上躺着一男子，面上蒼白，長着些雜亂的鬍渣，兩頰已有些凹陷下去。
“陳大哥，你醒了。”屋裏幾人齊聲叫道，圍了過去，顯然這男子在他們心中地位頗高。
男子輕咳幾聲，有氣無力的向高勝問了事情經過，訝異的驚咦了一聲，“你認識的那姑娘倒是不普通，有魄力啊。”
高勝哈哈笑了兩聲，“陳大哥，我也覺得小玉姑娘有些與眾不同，不過齊大嫂也想得真是周到。”
陳志青扯嘴一笑，“怕是那位小玉姑娘心思縝密吧，也罷，既來之則安之。”
高勝舀了碗稀粥，又拿了個雞蛋走到床邊，“陳大哥，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陳志青也不推辭，喝了粥，把一個雞蛋也咽了下去，“陳大哥，你再多吃點，身子才能恢復的快些。”
小玉躺在床上，把窗戶打開了來，看着天空中明亮的星星，不知是不是大夏的空氣沒有被污染，這片天空，這些星星也顯得格外明亮。
本來是打算上午出門去李家拜訪，下午去小寶他義父那看看，結果一整天的行程就這樣泡湯了。
小玉拿起一塊未綉完的綉帕舉起來看了看，要送男子禮物還真難，不知送什麼好，綉塊綉帕也不知道該綉什麼花紋，最後選了款繁複的花紋，費時就費勁。
一個荷包也只綉了一半，唉。
遙遙星空那頭，那人還好么？
齊震宇打了個噴嚏，搖了搖頭，繼續挑燈夜戰着。
“少爺，你可要注意些，別著涼了。”來寶換了杯熱茶遞到書桌上。
齊震宇攏緊了衣袍，摸了摸額頭，他沒感冒啊。
懸腕抖動幾筆，勾勒出了一個熟悉的輪廓，一年不見，也不知那丫頭出落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