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兩封書信

第73章 兩封書信

兩封書信,發信人各有不同,然而巧的是兩封都在出征前夕這個特殊的時刻送到,更巧的是,兩封內容完全不同的書信卻有同一個目的:讓大軍後退。

第一封書信來自老熟人,馮印馮將軍,言辭懇切地要求崔將軍領兵回朝,考慮到馮大人一貫的名聲,想當然耳這封書信未能得到重視,被隨意地扔在一旁。

有意義的是第二封信。

首先,這封信的署名就極其有意思,只因署名這人實在讓崔柳二人都熟悉得很,就連薛軍師也對這名字耳熟能詳。

四將之一的陸歸。

率兵攻遼城,卻被月國人反將一軍,下落不明的陸歸。

這麼個下落不明,似乎消失在了茫茫北地里的人物,卻在這個節骨眼上驟然送來一封信。

信的內容也十分簡單,寥寥幾語,只傳遞了一個信息,後退!大軍絕不能近遼城一步!

看得出此信寄得倉促,具體因由只簡短寫了兩句,語焉不詳,似是因為遼城附近會有大變故,所以絕不能進。可此信來得蹊蹺,陸歸又久無音訊,這麼一封信有幾分可信,倒未可知。

薛寅看完信,抬頭看一眼柳從之。

柳從之也低頭看信件,道:“這是陸歸親筆,做不得假。”

崔浩然粗聲道:“箭都在弦上了,他憑什麼讓我退?”陸歸消息並不靈通,更不知柳從之身在崔軍中,這封信僅僅是送給崔浩然的,信上寫着萬事莫急切勿莽撞,崔將軍看着覺得分外刺眼,他崔浩然行事什麼時候輪得到其它人指手畫腳?更何況是一個已經兵敗,還不知在鬧什麼么蛾子,更不知是否已經投敵的陸歸?

薛寅自是看得出崔浩然心中不忿,但他只看柳從之:“陛下打算如何?”

柳從之笑道:“你可願退?”

薛寅沉默了一會兒,他來時神智清明,渾身血液都已沸騰,這時卻冷靜了下來,“但憑陛下吩咐。”

陸歸是崔浩然和柳從之的熟人,卻非薛寅的熟人。以薛寅現在所得情報以及對陸歸的了解,着實難以分辨這封信是真是假,故而也無從決定。在場三人,柳從之是唯一能夠做決定的那個人,薛寅既然已是柳從之麾下臣子,自然聽從柳從之的判斷。

“說得好。”柳從之微微一笑,有些疲憊地閉目,良久,平靜道:“浩然,下令大軍往平城外圍撤,出徵令取消。我們再等兩日,一觀情勢。”

崔浩然大吃一驚,“可多留一日就是一日的糧草!而且現在是難得的機會,這時候不打,得等到什麼時候去?”

柳從之早料到他有如此反應,有些無奈地一嘆:“浩然,你信我這次。”

崔浩然聞言,不甘地咬牙,道:“陸歸那混蛋……”

柳從之信陸歸,哪怕是這麼一封語焉不詳的信。崔浩然卻心存疑慮,柳從之微微一嘆:“你不是與他交好么?”

崔浩然垂頭,不言語了。他確實與陸歸關係不錯,但……

崔浩然對柳從之的決定顯然不太信服,卻也埋頭去做了,薛寅倒是毫不含糊,肅容應了一聲是,自去管他手下那幫子才將他揍得臉上開花的兵。

臨告辭,柳從之忽道:“稍等。”

薛寅腳步頓了一頓,柳從之從懷中摸出一個藥瓶,抬手扔給他,笑道:“這葯可以塗在臉上。”

薛寅聞言,下意識地摸一摸自己的臉,而後疼得一呲牙,柳從之懷中東西之多向來包羅萬象,有這種傷葯倒不稀奇,稀奇的是日理萬機的柳皇帝竟然還想得起這個。

薛寅默默將那藥瓶扣在手心,道:“多謝陛下。”

柳陛下打量着他滿面奼紫嫣紅,笑得十分愉快,恬不知恥道:“我到底是軍中神醫,這點事也是應該做的。”薛寅聽得心頭一陣惡寒,緩過神來,就見柳陛下斜睥他一眼,柔聲笑問:“需要我幫你上藥么?”

聲音溫和,態度柔和,笑容燦爛,眸光極亮,怎麼看,都有一股誘惑之意。

薛軍師麵皮一紅,最終拿着手中的葯落荒而逃。

留下柳神醫笑看薛軍師怎麼看怎麼倉皇的背影,微微搖頭,嘆了一聲:“路還長着啊。”

至於他所說的究竟是什麼路,這路又為什麼長,可以放一邊,暫且不論。且說薛寅逃到房外,喝一口冷風,整個人頭腦一清,正打算趕去見他麾下那隊兵,一抬頭,卻看見了一輪明月。

今夜月色極美,月華極亮,哪怕是這紛亂時節,看在眼中也讓人心裏一松。可薛寅將這輪明月看在眼中,心頭卻是微微一緊。

只見月色美則美矣,然而明月邊緣卻透出一抹隱隱的暗紅,薛寅覷在眼中,皺了皺眉,總覺不詳。

這一夜起了大霧。

士兵出征的行程暫緩,倒是個個都睡了個好覺,翌日清晨,等休息好的士兵出帳篷,就能看漫天白霧,幾乎鋪天蓋地,霧氣極濃,人稍微站遠一點便看不清楚了。薛軍師打着呵欠爬起來,臉上的傷多虧柳神醫的葯,倒是好了許多,印記已消除大半,見了這景象,也是一怔。

這等大霧,在整個北邊都罕見,怎麼趕在這時候遇上了?

薛軍師腦子迷迷糊糊,尚未轉過彎兒來,就被拉去見了柳陛下,一見面,就怔住了。

柳神醫滿眼血絲,顯然徹夜未眠。崔浩然與薛寅幾乎是同時進來的,互看了一眼,打個招呼,又轉過頭去,薛寅身份相對尷尬,與這位崔將軍着實無多少私交。柳神醫等兩人坐定,方才按了按眉心,疲憊道:“寧安有人投毒。”

寧安是一座城。

這是北邊諸城裏十分不起眼的一座小城,恐怕比平城還不起眼,不過它的位置十分巧妙——與遼城相鄰,恰好是平城前往遼城的必經之路。

也就是說,如果大軍昨夜出征,無論怎麼走,都避不過寧安,以寧安的位置和月國人囂張的脾性,如果柳從之打遼城,恐怕真正的戰場不會在遼城,而會是在寧安。

柳從之連夜盯着探子密報,昨夜,有人在平城投放毒藥,牽連甚廣,死傷慘重。

要知現在北地雖然月國人不少,但到底不可能把這些世世代代生於斯長於斯的南朝人全部連根拔起,鬧這麼一出,雖然月國人恐怕也會有死傷,但死傷最多的,仍是無辜平民。

薛寅皺了皺眉,他驟然想起了一事,沉聲道:“宣京瘟疫……”

柳從之贊同地點頭,“月國人當中恐怕有擅長用毒之輩。”只是投毒者雖十有*是月國人,但其用意卻讓人捉摸不透,寧安究竟有什麼,能讓月國人使這麼大手筆?

柳從之閱閉手中情報,微微一嘆,“寧安已成疫城。”

薛寅問:“陛下打算如何應對?”

柳從之揚眉,淡淡道:“他們是朕的子民。”

換言之,絕無可能置身事外,棄之不顧。

薛寅默默咀嚼着這句話,他心情沉重,這時卻忽然笑了一笑,不過笑容轉瞬即逝,很快就被壓了下去,思及此番變故,面上閃過一絲厲色。

兩國交戰,士兵有傷亡是難免,可平民百姓卻最是無辜。累及平民,濫殺無辜者……該死。

是誰投的毒?

熟悉月國隱秘的人恐怕會知道,月國三王子一脈,和毒物總是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干係。

這位三王子之母乃是月國皇帝的一名寵妃,這不稀奇,稀奇的是這名寵妃出身卑微,來歷古怪,從宮中女僕一路走到寵妃,再走到皇后,經歷可謂傳奇,其兄巴力後來成為了月國聲名大噪的常勝將軍,其子月國三王子身份地位也水漲船高,若不是二公主半途殺出,三王子應是板上釘釘的月國國君無疑。

昔年巴力南征,首度使用月國奇毒月色明,以致死傷慘重。據逸聞言,巴力親妹,月國皇后,也對毒物了解頗深,昔年她不過一介女僕,與月國皇帝結緣,靠的一碗粥。

一碗被下了毒的,送給月國皇帝的粥。

她揭破粥里有毒的事實,可以說是救了皇帝一命,自此得寵,之後風雨飄搖數十年,幾番起落,才有了後來所謂的傳奇經歷。

月國三王子的母、舅都和毒物牽連不清,至於他自己,知月國內情的人都明了,三王子養了一條忠狗。

一條會使毒的忠狗,月國人稱毒修羅,是極厲害的用毒大家,但同時年紀輕輕手段卻狠辣,殺性極重,出手毫無顧忌,殺起人來可謂六親不認,是條忠狗不假,卻也是條惡犬。

這人名叫白夜,自幼便是作為三王子的下屬被撫養長大,聽話是聽話得很,奈何殺性太重,有時做事總是讓人生氣。

白夜跪在地上,他唇邊溢血,左頰上有一個明顯的巴掌印,但他一聲不吭,跪得筆直,眼睛安分地低垂,面上毫無表情。

黑袍男子站在他身前,沉聲問道,“誰讓你下毒的?”

白夜的目光只看地板,淡淡道:“屬下想擒殺沙勿。”

這話的意思是,他只是在擒殺沙勿的過程中出了點小差錯,使錯了手段,不小心連累了許多人——當然,在這人的腦子裏,恐怕就沒有“連累他人”這種概念。

黑袍男子怒極,倒是冷笑了:“你捉着沙勿了么?”

白夜這一次面露慚愧之色,道:“屬下無能,還是讓他跑了。請主人責罰。”

“放心,該你的少不了。”黑袍男子眯着眼,冷聲道:“你這次魯莽行事,壞我好事,可知錯?”

白夜垂頭,老老實實地認錯:“屬下知錯。”

男人看他一眼,按了按額角,一時也覺疲倦。這小傢伙年紀輕輕,脾氣卻硬得像是茅坑裏的石頭,渾身的戾氣與凶性簡直如同與生俱來,根本磨不掉,他那師父究竟是怎麼把好好的小孩教成這樣子的?

這是把快刀,也是把染毒的刀,傷敵也傷己。

男人嘆一口氣,低聲道:“我最後一次告訴你,慎用毒物,不要殺無辜之人。你聽明白了么?”

“是。”

白夜順從地應了,然而冷淡的眼中第一次現出丁點迷惘之色,不要殺無辜之人?師父說過,不相干的人想殺就殺了,如果殺不了再另說,師父還說,有人擋道,那殺了便是,這些人……難道也算無辜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柳神醫笑眯眯地表示自家喵受傷了當然要給葯!雖然喵不肯讓他塗……

喵……╮(╯_╰)╭

黑衣酷炫三王子露個臉,還有人生觀非常不正確的小白夜……扶額

另外感謝粉絲橋親的地雷=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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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國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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