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大結局

第一百六十章 大結局

章節名:第一百六十章大結局

大魏硝煙瀰漫的時候,喬蓁在靈族境內已出了月子。

這日,一家子圍坐在一起用晚膳,祖孫三代同堂倒也和樂,就算是簡單的食物,也還是能吃出不少幸福的味道。

燕岫玉抱着小寶在懷裏,看着孩子圓溜溜的眼睛,真是萬分不舍,只是女兒與外孫女都嫁了外人,也沒有理由一直留她們在身邊不放。

喬蓁看到老人這樣,頗為難過,在桌下捏了捏丈夫的手,讓他不要先說離去的話,再陪燕岫玉多住一些日子。

年徹反手握緊妻子的手,不想她難過,可是家中父母與祖父早就等候多時,再逗留在這兒也不是個法子,大不了往後他再陪她來,總還有再見面的時機。

抱着外孫的燕飛與百里翼對視一眼,他也不可能久留在這兒,百里安多次來信,讓百里翼回去主持大局,天下的形勢已大變,東陵國也不能偏安於一隅。

思及北冥國被西涼國打得落花流水,就連當初訂好的契約,西涼國也全然不顧,沒有殿主主持事務,神殿一退再退,同樣喪失了不少領地,她心裏也是着急,畢竟她在神殿待了這麼久,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它落沒,沒了夏菡那個瘋女人在攪局,這神殿幾乎是她一言堂。

“外祖母……”年徹還是艱難地開口。

燕岫玉舉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再看向這幾個至親時,她一臉的溫和淡然,“吃過了這頓,明兒你們都回去吧,這兒有我即可,我一把老骨頭還能活很多年,不急着讓人繼位。”

“娘(外祖母)?”燕飛和喬蓁都急忙喚了一聲。

“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別那麼多愁善感,往後還有得是再見的機會。”燕岫玉笑得豁達地道,看向眼濕濕的女兒,“飛兒,你也去吧,苦了半輩子,現在正好是補償自己的時候。”

“娘。”燕飛哽咽在喚了聲母親,更加抱緊懷裏的外孫,同樣的離愁別緒還會再上演。

百里翼握緊燕飛的手,他也知道這樣帶走人家的女兒是不對的,但這回是再也不會放手了。

喬蓁抽泣地倒在年徹的懷裏,由得他拍着自己的背安慰着。

這一夜,幾人都沒有安睡好,天亮醒來時,一出屋門就聞到香香的味道,燕岫玉站在廚房看着他們笑道:“我都做好早膳了,吃了后比較好上路。”

早膳時,喬蓁味如嚼蠟,但還是在外祖母與父母、年徹的催促下,多吃了一點,畢竟她剛出月子,身體還沒有完全的恢復。

與來時相比,離程回去的時候人數少了一大半,那些人都長眠在靈族境內,不由得令人唏噓。

燕岫玉親自送他們出了那條山道,這才止步,俯身摸了摸兩個寶貝曾外孫的臉蛋,一臉的戀戀不捨,自此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見?最後直起身,看向女兒與外孫女,揮了揮手,“都回去吧。”

“外祖母,我們會回來探望你的。”喬蓁同樣一臉不舍,抱緊懷裏的小女兒,語音帶泣。

“娘,等我遲些日子再來看你。”燕飛打算事情結束了,就回來陪母親住上一段日子,她已經不孝了十多年,再也不能不孝下去。

百里翼也握緊妻子的手,鄭重地給這丈母娘承諾。

年徹給大兒子掖了掖包被,“外祖母,我會帶錦繡回來看你的。”

“好好好,有你們這一句話,我這老太婆也就無憾了。”燕岫玉泣道,最後揮揮手,“下山吧,不然天黑也不能到達那安營札寨的地方。”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眾人也揮手做別,楊長老萬分不舍地看着喬蓁懷裏的小娃娃,唉,往後不知如何才能勸得這丫頭回到族裏。

黑玉虎牌回到手中,通道關閉,紀長老嘆息出聲,族裏若沒人繼承這祭司之位,堪憂啊。

“別打我曾外孫女的主意,她有爹有娘,沒有理由拋下一切與我這老太婆生活在一起。”燕岫玉警告地看了一眼楊長老和紀長老。

“岫玉,我們不是這個意思。”紀長老忙解釋。

“沒有就最好。”燕岫玉冷睇他們一眼,無論如何要讓自己的後代過得輕鬆一點。

看着通道關閉的眾人,只能帶着不舍的心情踏上歸程。

眾人與來時相比,走得比較慢,畢竟一路還要照顧孩子,安營札寨后,喬蓁在帳蓬裏面給孩子餵奶,燕飛坐在一邊抱着吃飽的大外孫,輕拍他的襁褓,“蓁兒,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出發回魏國?”

一面抱孩子一面打量外祖母親自給她以及倆孩子磨的黑玉虎牌,聽到母親的問話,“我們打算到了都城休整上一兩天就出發到海邊,那兒有我公爹從南融國借來的大船,走水路回去。”

陸路不太安全而且又耗時,惟有水路最快,再說年家人與喬維等人怕是等她都等不及了。

“也好,到時候娘給你送行。”燕飛慈愛地看着她,“等神殿的事情一了,娘就去看望你們。”

喬蓁點點頭,微有哽咽道:“娘,您和爹會不會怪我沒能在您們膝下承歡?”

“傻孩子,怎麼能怪你呢?這事情誰都不想的,如果我們沒有分開過,我是絕對不讓你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只是人生沒有如果。”燕飛仍有几絲自責後悔,當時的她太過年輕,太相信自己的力量,那時候如果不硬氣,向族內求救,她們母女就不會分開,更不會有現在的天各一方的局面發生。

喬蓁也感慨不已,將吃飽的小女兒抱着打嗝,拉平整身上的衣物,“娘,過去的都過去了,你還有爹,有我們,將來指不定還能給我再添個弟弟或妹妹,日子會越過越好的。”只有找些歡樂的話來說,才能減輕離別的悲傷。

燕飛果然紅透雙頰,瞪了眼女兒,老蚌生珠可不是多好聽的話。

“你們母女在說什麼?”百里翼與年徹走進來,他們安排好設防之事就過來與她們母女團聚,離別同樣迫在眉睫,他也想多與女兒在一起。

“娘說,她要跟爹生個大胖小子。”

“蓁兒。”燕飛臉皮薄,自然禁不起女兒如此取笑,趕緊喚了她一聲。

年徹正接過小女兒的動作一頓,現在是不是流行像他娘與岳母這般年紀生娃的趨勢?就差嘖嘖出聲,世道果然變了。

百里翼卻難掩驚喜地看着妻子,如果妻子能再生個一男半女,那就是再好也不過了,之前兩人有討論過,卻是一直沒能達成意見,又遇上冷戰,現在才算雨過天晴,“燕兒,是不是真的?”

“百里翼,你還要不要臉?在女兒女婿還有外孫們面前說的是什麼話?”燕飛惱羞成怒地瞪了一眼丈夫。

“岳母大人,小婿覺得這未為不可。”年徹當即表態,他是男人,知道男人對血脈的重視與期盼,百里翼身為帝王只怕更甚。

再回到東陵國都城的時候,已是隆冬季節,離年關也近了,城裏一派繁榮熱鬧。

百里安一看到他們回來,立即大喜過望,這代理帝王的工作真是不容易,他對這位置絕沒有半分想法,還是當個逍遙王爺更自在。

不過,這段時間倒是有大事發生。

“西涼國太子的特使將在過年後到達我們東陵國。”他向百里翼秘密稟報,並呈上西涼國太子寫給東陵國的國書,裏面洋洋洒洒寫了一大串,中心意思只有一個,要與東陵國結盟。

百里翼眉間一皺,將這份國書扔到桌上,手指捏了捏額頭,果然這場戰火要再燒起來。

“伯父,我們要不要與他們細談?不過現在蓁兒才剛認回來,她和妹夫與魏國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事情要不要與他們相商一番?”百里安也覺得難辦,西涼太子的意圖太明顯。

百里翼自然是偏向女兒的,只不過他是東陵帝皇,也要考慮到江山社稷。

推門進來的燕飛嘴一撇道:“西涼太子?阮星宇那人你覺得可信?”譏諷一笑,“那就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當初與神殿結盟的時候,話比現在說得更好聽,可你看看他做了什麼?趁機出手,北冥國領土大半落入他手,看來他的野心不小啊,小心遭到反噬。”

百里翼沉聲道:“燕兒說得有道理,他應該還沒將真聖公主與蓁兒聯繫到一塊兒,不然不會提出結盟這事。”

燕飛看百里翼並沒有被所謂的野心沖昏頭腦,這時候才稍稍安心,不過仍沉下臉色,這天下果然要變。

晚膳的時候,百里翼還是與年徹交換了一下意見,畢竟親家年復在魏國是絕對的實權派,不過現在魏國內亂加劇,傳來的都是不太好的消息。

年徹聞言,沉思一會兒,看了看在場的人,他們都是喬蓁的至親,百里翼能將西涼太子的意圖告知,他也沒有必要再瞞着,反正天下人很快就會知道,“北冥皇室退走到我大魏。”父親給他的飛鴿傳書上提到這件事,讓他儘快回國。

這消息百里翼尚未得悉,北冥皇室殘餘向魏國求救?臉色漸漸凝重起來,這場戰火看來要蔓延。“親家是什麼意見?”

年徹道:“我爹不太贊成收留他們,不過魏國皇室卻是很歡迎他們。”這話說得有幾分嘲諷的意味。

百里翼眼睛微眯,看來魏國皇帝與權臣世家的關係越發緊張,看來魏國那位上位還不足一年的年輕帝皇是不甘再受制於權臣,不過此時他嘴角一撇,年輕人畢竟還是年輕人,太不懂得隱忍了,這時候與權臣對抗只能是雞蛋碰石頭,尤其是魏國的內亂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你們還是趕緊回國,這事不能再拖。”

年徹聽到這岳父的話,點了點頭。

喬蓁抱着小女兒用勺子喂水給她喝,抬頭看向父親與丈夫,“這仗不能避免嗎?”

兩人看了看她,均都搖了搖頭,仗遲早要打,西涼得了北冥的大片土地,野心只會更膨脹,而此時東陵國剛平定內亂,魏國起義軍攻勢驚人,南融離得太遠可以偏安,西涼怕是要謀的不是魏國就會是東陵,想要一統天下的節奏很明顯。

喬蓁的神色一黯,她來自的現代,戰爭只是局部性的,和平才是人類最大的響往,真應了那句聖琴出天下亂的謁語。

正哄着大外孫的燕飛不以為然道:“根源還在西涼國阮家皇室身上,現在他們四處出擊,在我看來並不是聰明做法,我們倒是可以趁其未緩過一口氣,拿下西涼與北冥,不過這關鍵得看魏國的局勢能否緩和。”

她的一雙美眸還是看向了年徹,其實這還是得看親家是否有能力平定魏國的即將到來的戰亂。

年徹未語,臉色卻是是越發嚴肅,可見急需解決的問題越來越嚴重。

“以暴制暴,倒不失為一條策略。”喬蓁道,既然戰爭無法避免,那麼就只能儘快結束它,這樣才能建立新的制度。

商定后,年徹與喬蓁立即起程前往海邊,那兒停泊着年復從南融國借來的海船,已經有了半年多時間,就是為了搭載他們回國。

百里安攝政,百里翼與燕飛捨不得女兒一家子,還是親自上路送他們到海邊之境,爭取多一點相處的時間,不過礙於形勢的變化,這一路上都是急行,速度比當初上都城的時候快了不止一倍。

大魏江南,章京收到妻子的信與那條腰帶的時候,臉色極其的難看,這條腰條居然到了衛京?帶着疑慮打開信,看到信里的內容,頓時火冒三丈,怪不得那個錢黛曉會老來他的住處,原來趁他不注意偷了他的腰帶,這可惡的賤人。

手狠狠地拍擊在桌面上,他萬分慶幸妻子的聰慧,並沒有上當受騙,不然他水洗不清,這口氣鬱結於胸,更顯得他神色嚴厲。

“咦?大人,這腰帶找回來了?”那勤務兵驚疑道。

章京看了他一眼,把腰帶收好,“從明天起,不,從這刻起,你守在這兒不要讓任何人進我的屋子,明白嗎?”

“是,大人。”勤務兵立即立正軍姿應聲,不用大人吩咐,他也知道這要防的人是誰,不就是那個不要臉的賤女人?

此時勤務兵心中那不要臉的賤女人正被其父錢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你把我們家的臉都丟盡了。”

收到兒子從京城寄來的信,他才知道女兒做下這等見不得人的醜事,這一輩子,他都沒這麼丟臉過。

錢金氏抱着捂臉的女兒,“孩子做得不對,可以再教……”

“慈母多敗兒,你看看你都教出個什麼玩意兒?”錢磊朝妻子大喝,“你讓我以後如何面對章大人?現在我們能住在這安全的地方,也是人家看在蓁兒的份上給的方便。”

“我就是喜歡他,給他做小我樂意。”錢黛曉受不了父親責任的語氣,回瞪父親大聲道。

“我打死你這個賤人。”錢磊一聽,火氣上升得更快,衝上去又要再打女兒,他這一輩子還沒遇到如此丟臉的事情,人家妻室都找到了喬維那兒,他到了京城還要少不得親自登門謝罪,都是這個好女兒給他惹出來的禍事。

錢金氏只能護着,少不得挨了丈夫幾拳頭,顧不得呼痛,“老爺,老爺,我會看好曉姐兒的,不會讓她再胡亂行事……”

“你最好看好她,不然我就將她浸豬籠,也不能讓人恥笑我錢家有這樣的女兒。”錢磊下了最後通牒。

錢金氏不迭地點頭。

錢黛曉一臉的不服氣,她憑什麼要放手自己喜歡的男人?

錢金氏看到錢磊離去,就下令將錢黛曉鎖在屋子裏,不顧她的掙扎反抗,她將鎖鎖好,拿着鑰匙站在門外,“曉兒,等將來你就會知道娘是為你好,你爹這回說的是真的。還有兩天就要坐船走水路上京了,你給我安份點,到了京城給你找門好婚事,將來你會感激娘的。”

“娘,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誰都不嫁,就要嫁給他……”錢黛曉不停地推着門,越是得不到章京,她就越是不甘心,她有哪點輸給章京家中那個黃臉婆?

錢金氏狠狠心轉身就走,門外留了兩個粗壯的僕婦看守,走在迴廊上看到錢家其他幾房人都在指指點點,臉上也一陣紅潮,朝那些人瞪視一眼,看到她們做了鳥獸散,這才沉着臉回到自己的屋子。

沒一會兒,兒媳就來告狀,說是因為小姑子,現在人人都恥笑大房,錢金氏覺得一陣的心煩意亂,看來只能儘快到京給女兒找樁婚事才能免去這些個流言蜚語。

歐博正在看着窗外的景緻,江南的冬天還真是溫暖許多,不過仗打了這麼久,已經沒法就此停歇,京城的支援也會儘快到,想到京城就會想到喬茵,不知道她可有幾分想念他?尤其在得知章京“背叛”的時候。

正暗自神傷的時候,聽到身後的動靜,他回頭看到小廝進來,“人帶到沒有?”

“世子爺,錢家姑娘被其父母禁足了。”

歐博聞言皺緊眉頭,在這個節骨眼上,錢黛曉被禁足了?半晌,他冷冷一笑,他要動手有得是機會,“去,告訴錢磊,就說我要給他們一家辦場告別宴。對了,還要通知章京來參加。”

“章大人正在練兵,發動下一次攻擊的日期將近。”

“儘管去告知,他會來的。”歐博臉色一板,手痒痒地又想要雕刻紅蘿蔔花,章京與錢家也還算是姻親關係,他不可能會拒絕送行一事。

章京在接到的消息的時候,臉上冷冷一笑,他敢下戰帖,他就接。“告訴歐世子的家僕,就說本大人會應邀出席。”

錢磊沒想那麼多,只道是因為永定侯府的原因,所以人家才會這麼客氣,欣然同意出席宴會。

看到請帖上的“全家”兩字,錢金氏道:“那天還要不要讓曉姐兒一道去?”

“讓她出來做甚?還嫌不夠丟臉?”錢磊不會同意放女兒出為做亂的。

錢金氏看到丈夫動怒,當即一聲不吭,不再為小女兒多說。

舉辦晚宴的日子還是來臨了,如今正在打仗,一切從簡,不過歐博還是儘力張羅了不少吃食來款待喬蓁的舅家,期間倒也和樂融融。

錢黛曉的突然到來讓正在喝酒的錢磊一愣,章京微抬眼看她,鼻子冷哼,當做沒看到,至於歐博嘴角掛着一抹淺淡到看不見的笑容,舉手示意一旁的通房丫頭倒酒,全程不改貴族做派。

錢磊憤慨地看着女兒上前,只見她舉杯,看向章京,“章大人,小女子敬你一杯,今日一別,他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只怕小女子無法報答大人的再造之恩……”聲淚俱下,我見猶憐。

章京額筋凸出,實在受不了這個女人。

錢磊朝女兒大喝一聲,“還不夠丟人現眼?滾回去……”

“不過是一樁小事罷了,美人愛英雄,一樁嘉話。”歐博笑道,“真羨慕章兄的好福氣,家有賢妻,外又有美人相伴,不若本世子做這個媒人,讓你們結百年之好……”

“依我看,世子爺比我更合適,再說她不是歐世子的人嗎?”章京冷冰冰地道,“我家有賢妻嬌兒,不可能再納他人為妾,錢老爺,你還是看好自己的女兒為好。”

錢磊一張老臉漲得通紅。

“章兄這話怎麼說的?她什麼時候成了我的人?”歐博怒道。

章京冷冷一笑,“我這兒有證據證明她與你關係匪淺,遂從袖口掏出一塊玉佩,這是什麼,歐世子會不知道?”看到歐博掙大眼睛,他又冷笑,“之前這位錢姑娘不知輕重在我住所周圍出入,後來被我的勤務兵拾到此物,這是他親眼看到錢姑娘落下的,只是想要喚住她時,她卻走遠了,後來錢姑娘怕是知羞恥沒再出現,我又忙於練兵,把事情都耽擱了,這下終於可以完璧歸趙。”

他將玉佩拋到桌子上,臉上有着淡淡的嘲諷。

歐博神色繃緊,這玉佩從哪兒來的?他一清二楚,拳頭不禁握緊,半天沒做聲。

錢黛曉花容失色,“不不不,不是我落下的……”

章京不管她,拍掌喚人進來,立即除了勤務兵還有幾名兵士進來,都一一做證曾看到錢姑娘與歐世子天黑幽會。

“如今人證物證俱在,歐世子莫不是要陷我於不義,幫你養孩子吧?”章京這回是半點面子也不給歐博,這人妄圖破壞他與妻子的感情,是可忍孰不可忍。

歐博的臉色難看至極,沒想到章京會這樣出手。

錢磊看到這裏,已是深信不疑,怒瞪女兒,不但勾引章京又還與歐博牽扯不清,他怎麼有這樣敗壞門風的女兒?一巴掌打下去,“賤人,你不再是我的女兒。”

“爹……”錢黛曉沒想到父親會這樣待她,目光看向章京與歐博,在他兩人臉上來回遊移,最後定在歐博的臉上,“歐世子……”

他不是說會幫她得到章京嗎?現在這樣算什麼,歐博說的話都不算數嗎?

章京嗤笑出聲,“歐世子,看來你們是天作之合,乾脆就納了她為妾吧,不然你逼死錢老爺的女兒就不好了,這媒人我來做,也不枉當日我救她一命,送佛送到西。”

錢磊仍兀自生着氣,這一輩子就數今天最丟臉。

歐博瞪了一眼章京,“你要我穿這破鞋?章大人未免異想天開。”

被人稱為破鞋的錢黛曉臉色一白,她是江南首富錢家的女兒,何時受到過人家如此的侮辱?身形搖搖欲墜。

章京逕自倒了一杯酒,邊喝邊道:“始亂終棄終不是大丈夫報所為,還是說歐世子有過太多的始亂終棄,所以早就對毀了人家閨女一生的事情而無半點內疚?”這話除了嘲諷還有深深的指責,若非茵兒遇上的是他,只怕現在別說生有嬌兒,墳頭草估計都有人這麼高了,一想到新婚夜,他的恨意就強烈得想要破胸而出。

歐博的身形一晃,他拋棄的女人不少,可只有喬茵是他內心最深處的禁忌與傷痛。

章京不看他,而是看向錢磊,“錢老爺,這女子再不好都是你女兒,如今既然她與歐世子有私情,何不成全他倆?我來當證婚,往後也能是個良妾。”

錢磊仍不吭聲,另一桌的錢金氏卻是坐不住了,如今女兒的名譽當眾被毀,再無轉圜的餘地,不想被丈夫沉塘,那麼能做的只有一項,就是讓女兒嫁給歐博為妾,這樣尚能保得一命在。

想定后,她上前道:“歐世子,你欺我女兒年幼無知,誘哄她與你做出苟且之事,你現在打算不負責嗎?既然如此,到京后我只能去求聖公主做主,非要討一個公道。”

錢磊聽到夫人的話,也知道現在只能如此才能維護錢家的聲譽,終開口說話:“歐世子,你真的不打算負責任嗎?那也好,老夫在京城也還有點人脈,這事不會就這樣結束的。”

所謂的人脈是永定侯府,歐博與年徹交好,眼前這人是年徹放在心尖尖的夫人的表妹,現在被章京這樣一攪活,他若不認,他日只怕與永定侯府的關係就會陷入僵局,喬蓁也不會輕易罷休的。

錢黛曉嚶嚶地哭出聲,她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她不愛歐博,不想嫁給他,可觸碰到母親嚴厲的目光,她一句話也不敢說。

“好,我娶。”歐博權衡一番,咬牙道。

章京咧嘴一笑,“爽快,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成親洞房。”

歐博鼻子一哼坐下來。

錢黛曉怔愣地看着章京,她居然被喜歡的男人推給了另一個男人,世上還有比這更悲哀的事情嗎?

錢金氏摟着女兒退下,到了隔壁的廂房,她鬆開女兒,甩了她狠狠一巴掌。

“娘?”

“若你不是從我肚子裏鑽出來的,我管你去死。”錢金氏狠聲道,“別再跟我說你不願嫁,現在沒你選擇的餘地。”深呼吸一口氣,“好好地收心吧,歐世子也是名門大家出生,你給他當妾也不委屈。我知道他家中正妻未生育,這次你就不要上京了,留在這兒,趁其家中長輩不在,爭取生一個庶長子,將來你的地位也就牢固了。”

錢黛曉不吭聲,事到如今還有她說話的餘地?歐博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他,為何她的命就這麼苦?生平看上的兩個男人都與她無緣。

錢金氏看到女兒這個樣子,氣又不打一處來,不過到底是親生的,惟有好言相勸,勸到最後,錢黛曉才算是軟化下來,打算跟歐博好好培養一下感情。

前面的酒席散了,章京看向醉得一塌糊塗的歐博,極盡嘲諷地笑,在錢家人離去后,掏出一封信甩到他身上,“歐世子,你挑撥我們夫妻爭吵的伎倆早就敗露了,這是茵兒給你的最後一封信,往後別再做這令人不齒的事情。”

說完,他轉身離去。

歐博的酒意因這封信都醒了,他匆忙打開來看,果然是喬茵的字跡,在這封信里喬茵的語氣極其冷淡,讓他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語氣完全是陌生甚至厭惡的,他突然哈哈大笑,這一生他還有如此可笑的時候?他所有的努力在喬茵的面前都是可笑以至是卑鄙的。

喝得醉醺醺的他還是走進了新房,看着他的美妾,在酒意中,他把這心不甘情不願的錢黛曉當成了喬茵,逕自走近她,摸上她的臉,“茵兒……”

錢黛曉的身體一震,最後奮力掙扎,“我不是你的茵兒,歐博……”

這掙扎讓歐博的酒意清醒了一些,冷冷地看着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女人,毫不憐惜地壓上她的身子。

錢黛曉在痛苦中流下悔恨的淚水,如果現在佔有她的是章京,那該有多好……

錢家人在第二天清晨就出發離開這戰亂的江南,而此時的錢黛曉卻被留了下來。

章京看着錢家的大船開走,終舒了一口氣,慶幸着自己有個聰明又足智多謀的妻子,懷裏放着她寫來的家書,他只有一個願望活着回去看她與稚兒。

隨後沒多久,京城的援軍到達了江南,隨着聖旨,歐博與章京終於不用彼此憎惡地做同僚,章京更升任從四品的宣撫使,親自領兵到那判亂最厲害的第一線。

京城的喬茵收到丈夫陞官的旨意,既高興又擔心,章榮氏更是風光滿面地回鄉祭祖,她這一離去,宅子裏沒人鬧心,她反而過得舒心起來。

低頭在懷裏的兒子額頭落下一吻,她道:“況哥兒,想不想爹啊?娘也好想他……”

此時的喬蓁已上了大船,在起航那一刻,朝岸上的父母拚命招手,她的眼裏氤氳着淚水,努力忍住不讓其掉下,尤其看到燕飛哭得倒在百里翼的懷裏,她的心也一陣陣地難過。

年徹一手抱着大兒子,一手攬着妻子的肩,“別難過,總還有再見的機會。”

“徹之,我一想到將來孩子們離開我,我的心也會揪着,如今看到爹娘這樣,不孝的人是我……”喬蓁終止不住淚水,淚眼中的這世爹娘與現代的父母的臉交錯在一起,更是哭得凶。

惹得她懷裏的小女兒掙扎個不停,也跟着哇哇大哭,她這一哭不打緊,雙胞胎的連鎖反應,年徹懷裏的大兒子也發出響亮的大哭聲,一應一和,讓人頭皮都發麻。

年輕的父母顧不上傷感離別的愁緒,忙着哄這兩個小祖宗消停。

進到船倉裏面,喬蓁看着已經熟睡的兩個小寶貝,再看看外面的春景,靠在年徹的懷裏,“一年了,我們離家已經一年了。”

年徹低頭噙住她的紅唇細細地吮着,然後抱她更緊,“近鄉情怯了?”

“有點。”喬蓁老實道。

“不是還有我?”年徹低笑道,看了眼那兩個這會兒安靜的孩子,“把他們往祖父面前一放,祖父肯定會心花怒放。”

“你說比我們大寶小寶只大一個月的小叔子會不會長得與我們大寶很像?畢竟你們可是兄弟。”她忽然轉頭看向丈夫,伸手輕撫他的俊臉,兒子現在看來與丈夫真像。

女兒倒是像她多一點,眉眼也還能見到小姑年初晴的影子,可見這是一對異卵雙胞胎。

年徹笑道:“回去后不就知道了?”對於有個能當兒子的弟弟,他沒有多少感覺,不過血緣就是血緣,還是會愛護就是。“我倒是可憐我們的孩子,年紀相當,平白矮了一輩。”

喬蓁想想也是,兩個小傢伙往後要稱呼那大他們不了多少的傢伙為小叔叔,她光想想都覺得臉皮抽搐不已。

睡得香甜的兩個小傢伙渾然不覺自己的悲慘命運。

南融國的海船就是速度快,比當初兩人流落到東陵國時快了不止一倍,不過一個月時間,就漸漸駛近了大魏的領域。

盛寧郡主自從收到兒子的飛鴿傳書後,就開始盼星星盼月亮地希望他們能快點到家,結果兒子兒媳還沒盼回來,父親卻是染上春寒舊疾複發,太醫說病情兇險,估計要準備後事。

她連與年復說一聲的時機也沒有,就抱着小兒子攜着女兒趕回娘家,家裏的氣氛十分的低迷,將小兒子交由女兒照顧,她臉色不好地推門進去,一屋子的藥味。

幾個嫂嫂與弟妹暗自抽泣,兄弟們回頭看到她,紛紛讓開一條道。

果郡王低頭在順王爺的耳邊說,“父王,小妹回來了。”

順王爺聞言,睜開眼睛艱難地看到女兒的樣子,伸手向她,“盛寧?”

“爹。”盛寧郡主握緊他的手,眼睛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爹,怎麼會這麼嚴重?”

“爹老了,生老病死很正常的,傻孩子,昨兒我夢到你娘,她估計在地下等我太久了……”順王爺有氣無力地道,他一生與病為伍,早就看淡了生死。

“爹,徹兒和他媳婦就要回來了,你就再撐一撐見上他們一面吧。”盛寧郡主只能找着父親在意的來說,希望這樣可以讓他燃起活下來的慾望。

順王爺一聽到年徹的名字,頓時似乎精神許多,“回來了?”

“回來了。”

半晌,順王爺喃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突然,他握住兒子的手,“吩咐太醫進來給我用藥,我無論如何要見到徹兒一面才行。”

果郡王沒想到拒絕用藥的父親這會兒有這麼頑強的求生意志,忙點頭:“兒子這就去。”

永定侯府,年復回到榮華院時沒見到妻子與兒女,正要招人來問,就見到年老侯爺的侍人過來找他,說是老侯爺讓他去回話。

他急忙趕到父親的院子,這一年來父親的身子也不大好,推門進這密室,看到父親正背着手看窗外,“爹?”

年老侯爺回頭看向兒子,“復來,來了?”如今這兒子是越發令他滿意,“順王爺病了,你媳婦攜晴兒與徽兒回去探望了。”

年復這才知道是這麼一回事,不過順王爺卻在這節骨眼生病,實在不是時候,身為女婿的他自然也要去探望一番。“那孩兒過去看看。”

“先慢着,為父有話要與你說。”年老侯爺道,“你還記得連家被滅門是因何而起嗎?”

年復自然知曉,“因為連家要出帝王的斷言犯了皇家忌誨。”

年老侯爺聽到這句話,笑了笑,極盡蒼涼,“復兒,你可知,當年那妖道斷言時,實則是指我們年家,老祖宗當時心下一驚,再大的功都抵不過猜忌,這才藉著年連字音的混淆,將這禍事轉嫁給連家。”

年復並沒有驚訝,畢竟當年他知道這傳說時,也曾懷疑過自家老祖宗,沒想到真相是這樣,看父親如今的神色,他似乎猜出某些端倪,神色越發嚴峻。

年老侯爺對於兒子的不驚訝並沒有感到出奇,他這一兒一孫都是人中龍鳳,摸了摸鬍子,再度道,“因這話,老祖宗一生都不安,他怕哪天帝皇會猜到我們年家,所以給年家的祖訓是除了當家人外絕不可泄露半句,並且儘可能地警醒,如果事情敗露,可為即一搏,不可為當留後路。”說到這裏,他的神色黯然,“我們年家永遠都有暗處的力量不露出來,本來一切都盡在掌握中,偏偏在那時候出了事,當時攬下這一切的卻是你舅家……”

年復這回是真的吃驚了,他舅家之所以遭到抄家滅族的災禍就是因此而起?

“當年你舅父因事敗露,連夜給我們發來消息時,我們再做反應也來不及了,最後直到死,你舅父卻是沒將我們年家供出來,而我只能為他留下一條血脈……”年老侯爺的語音有幾分哽塞,“我記得當時他說,事已至此,無論牽不牽出年家,他們都難逃一死,與其如此,不如就死他們一家罷了……”

這是他內疚了一輩子的事情。

年復也心情複雜。

“逝者已矣不可追,我想祖父必定不後悔當年的決定。”從暗處走出來的筱微道,她走上前看着年老侯爺道,“老侯爺無須自責,其實我們都無反意,要怪只怪帝皇家無容人之量,非要趕盡殺絕。”

年老侯爺最對不起的就是眼前的女孩,是他年家拖累她小小年紀就要獨自在神宮求生存。

年復是知道筱微這女孩子的,如今再見,也覺得心痛難當。

筱微道:“皇上有除去年家的想法,老侯爺與表叔還是要做好準備……”

順王府里,盛寧郡主給她爹侍疾,看到父親臉色好看點,這才稍稍安心,待看到丈夫進來時,微微一愣,“怎麼過來了?”

“岳父大人沒大礙吧?”年復皺眉道。

一提起這個,盛寧郡主眼睛微微一紅,年復見狀,心往下一沉。

“我們到外面說。”盛寧郡主上前拉着丈夫出去說話,到了外間,摒退下人,她這才止不住淚道:“太醫說我爹現在是燈油熬盡,只是迴光返照罷了……”

看她難過,年復的心也抽緊了,上前緊緊擁她進懷,“別難過,岳父大人不想看到你這樣……”

盛寧郡主這才微微止住抽泣聲,問了聲兒子什麼時候會到?

年復道:“還有三日就可回到。”

三日說快也不快,說慢又是彈指一揮間,坐船坐到膩的夫妻二人終於在初夏時節回到衛京,這一年已是元慶元年。

抱着孩子踏上大魏的土地,喬蓁百感交集,在船上時已換下了東陵國的服飾,一身大魏裝束的她踏下甲板站在陸地上看到熟悉的人潮時,竟生出不知人在何方的錯覺來?

永定侯府的下人早就等侯多時,為了不錯過世子爺夫婦的回來,一連幾天他們都在此等候,在望眼欲穿之際終於等到了該回來的人。

臨淵看到年徹時,不禁大喜過望,“世子爺。”

他衝上去正要給年徹問安,目光在看到年徹懷裏那個睜着一雙大眼睛看着他的娃兒時徹底地呆住了,世子爺怎麼抱了個孩子?

墨院的大丫鬟凝雁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也驚得下巴都要掉了,更遑論其他的人?

年徹將懷裏的兒子遞給臨淵抱着,“這是你的小主子,抱好。”

臨淵接過手時,一看果然像世子爺,這一年多的時光,自家主子果然沒耽誤生孩子,小娃兒到了臨淵的懷裏,他也不怕生,抓住臨淵的頭髮就玩了起來,呵呵笑出聲。

一向嚴肅的臨淵抱着這孩子頓時僵住了。

喬蓁看不過去,對於丈夫的舉動搖了搖頭,上前朝臨淵道:“把哥兒交給凝雁吧。”

臨淵這才趕緊如交出燙手山芋那般將孩子交給凝雁,舒了一口氣,正色看到喬蓁懷裏還有一個時,他再度驚呆了,一下子就生了倆,還是世子爺厲害。

正與府里的人說話的年徹這時候轉頭看向喬蓁,“你帶着孩子們先回府,我去一趟順王府。”

“出了什麼事?”喬蓁隱隱有幾分不好的預感。

“外祖父不大好。”年徹低聲道。

喬蓁的心“咯噔”了一下,這不大好八成是不行了,思忖一會兒,“我與你一道去。”

“一路上都辛苦不已,還是先回府歇息一會兒……”年徹不捨得她太勞累。

喬蓁搖搖頭,雖然與順王爺僅見過幾面,但到底是年徹的親外祖父,現在是彌留之際,無論如何還是先去看望一眼比較好。

年徹見說服不了妻子,遂不再堅持,看了眼倆孩子,還是也帶去見這外曾祖父最後一面吧。

一家子這才起程趕往順王府,這回到大魏第一件事就是希望能趕得及見到順王爺的最後一面。

順王府。

“徹兒什麼時候到?”順王爺的聲音越來越弱。

“就快了,爹。”盛寧郡主哽咽地道。

年徹猛然掀帘子進去的時候,“外祖父。”

聽到他的聲音,身為父母的年復與盛寧郡主立即回頭,一年多沒見到的兒子似乎瘦了不少,心裏既高興又傷感。

順王府的人卻是大嘆其命大,這樣都能活着回來。

“徹兒,來看看你外祖父。”盛寧郡主道。

年徹與喬蓁上前,年徹握住老人家伸出的手,“外祖父,孫兒來遲了……”

“回來就好,就好……”順王爺重複了這句話,看了眼喬蓁,眼裏有着欣慰。

“外祖父,您的外曾孫子與孫女也來給您請安。”喬蓁眼睛紅紅地道。

所有人都愣了愣,這話親王府里別的姑奶奶說還能明白,喬蓁這般說倒是讓人費解了。

莫非他們

年復與盛寧郡主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驚訝,隨後是驚喜,他們升級當祖父母了。

果然,凝雁與臨淵這兩個下人抱着一對龍鳳胎進來,盛寧郡主衝過去看着這一對孩子,伸手摸摸他們嫩滑的小臉,這是她的孫子孫女。半晌,她回頭瞪視年徹與喬蓁,“你們這兩個孩子怎麼一點消息也不透露回來?純粹是要嚇你娘?”

年徹不言語,喬蓁略有尷尬。

“好了,盛寧,讓岳父大人看看孩子。”年復攔下欲發飆的妻子。

盛寧郡主這才做罷,讓下人將孩子抱上前給彌留之際的父親看看。

順王爺沒想到他撐着這最後一口氣,還能有這樣的驚喜,枯瘦的手碰到孩子的臉,只能說“好、好、好……”

他的盛寧,終於也當了祖母,這下子他終於放下一大半的心,到了黃泉也不會愧對妻子。

好一會兒后,他才收回手,握住年徹的手,“女婿,我有話要與你們說。”看了看周圍的家人,“都下去吧。”

眾人不知道他們要說什麼,不過果郡王夫婦還是領着人退了下去。

一到簾外,盛寧郡主看了關上的門半晌,隨後方才一手抱起一個親了起來,這兩個孩子越看越可愛。

果郡王妃羨慕地道:“大姑奶奶,真是好命。”

盛寧郡主對她這半酸的話並沒有放在心裏,若在平日必會諷刺一句,如今父親彌留之際,還是省點口舌吧,眼神示意喬蓁與她到一邊去說說話。

喬蓁會意,看到外間的年初晴抱着孩子進來,之前就見過面,她也還是接過這小叔子抱在懷裏,小傢伙的眉眼果然與她的大寶很像,個頭看來與大寶差不多。

年初晴坐到一邊逗弄着小寶,眼睛時不時飄向裏屋,外祖父要病逝,說不難過是騙人的。

盛寧郡主藉機問了問年徹與喬蓁的經歷,在這樣的場合,喬蓁不可能全部說出來,而是擇一些有趣又無傷大雅地說了出來,至於認父啊靈族的之類的都一個字也不提。

盛寧郡主與年初晴,包括圍上來的果郡王妃等人都唏噓不已,果然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一回來不就抱了對龍鳳胎?

約莫一個時辰后,年徹才推門出來,讓大家進去見上順王爺最後一面。

心情沉重的順王府諸人魚貫而入,盛寧郡主將孩子們交由侍女看着,一個也沒帶進去,到底是病房,孩子不適宜久呆。

坐在羅漢床上的年徽好奇地睜大眼睛看着那兩個多出來的小人兒,多動好爬的他爬近這兩個小人兒,靠近歪着腦袋仔細打量。

大寶也好奇地看着這小叔叔,伸出藕節般的手臂輕戳小叔叔的臉蛋,小叔叔也不甘示弱地回敬,結果兩個娃兒打到一起,你推我搡的,最後各自被推滾到一邊去。

小寶自顧地玩着自己的衣物,不去管那邊廂的兄長與小叔叔的“戰鬥”。

一旁的侍女看到這倆小祖宗“杠上”,怕他們哭,忙去抱住,結果沒有一個哭,卻扭着身子不讓抱,非要再纏鬥一塊兒,最後居然一個“呀呀”,一個“唔唔”地似說著話,總之看得人哭笑不得,可沒人敢真笑出來,因為從裏屋傳出了哭聲,順王爺逝世了。

這消息很快就送到了宮裏,劉儀在聽聞的時候眉間一皺,“死了?”

“回皇上的話,確是去了。”

劉儀背着手站起來,這位宗人里得高望重的老頭死了,他的手突然緊握成拳,正因為他的大力反對,宗族不太支持他的決定,此時嘴角一笑,死了也好,就再也擋不了他的路。

“傳朕的旨意,正式接納北冥皇室的求助,讓他們住進這裏避難。”

“是。”心腹太監應聲,隨後又道:“皇上,永定侯府的世子與妻子都平安歸來了。”

“真的是好狗命。”劉儀冷哼道,半晌,“朕要換素衣,去奔喪總也得像個樣子。”

皇帝劉儀的突然到來,辦喪事的順王爺大開中庭迎接,年復與年徹父子倆暫時留下,喬蓁則抱着龍鳳胎以及帶着年初晴姐弟先行離開,回永定侯府,讓年老侯爺見見曾孫。

下了馬車,她懷裏只抱着小女兒,至於那兩男娃則由侍女抱着,姑嫂二人在馬車裏因為聊及流落東陵國事宜還眼睛紅紅的,年初晴直道喬蓁受苦了,喬蓁反而是笑了笑,其中有苦有甜真的只有自己知道。

年老侯爺早就得到了消息,與年家其他幾房的人早就在正堂等候了,二夫人年於氏與四夫人年丁氏還交頭接耳,紛紛不太相信喬蓁生了對龍鳳胎,大房人丁興旺,這心裏正不平衡呢。

喬蓁進來,年老侯爺激動地起身相迎,她忙屈膝,“祖父,孫兒媳婦回來遲了……”

“快起來,快起來……”年老侯爺忙道,目光慈愛地落在她懷裏的娃兒,分辯不出是龍鳳胎中的哪一個,但不妨礙他此刻激動的心情。“這是?”

喬蓁忙道:“這是妹妹,小名兒叫小寶,大名還等祖父到時候賜一個。”搖了搖女兒的手,“小寶,趕緊叫曾祖父。”

小娃兒也配合地發出“唔唔啊啊”的聲音,另一隻手伸向年老侯爺。

“好,好,好。”年老侯爺連道幾個好字,並且伸手接過來抱在懷裏,伸手撓了撓孩子的下巴,孩子呵呵地笑出聲,一把抓着他的鬍子玩起來。

“小寶,趕緊鬆手,這是曾祖父的鬍子,不能玩……”喬蓁忙想要拍下她的小胖手。

“無礙無礙。”年老侯爺是高興的,能給曾孫女玩玩鬍子,他樂意。

喬蓁也能感受到老人的欣慰,想到孩子的另一個曾字輩的老人去了,臉上不禁有幾分哀凄。

年老侯爺見狀,“人各有命,親家能在去前見上你們一面,也就無憾了。”

喬蓁點點頭。

至於大寶,被年家女眷圍着來看,正確的說打量目光最嚴厲的是年於氏與年丁氏,三房的繼妻年豐氏反而是一臉的溫柔地抱過來逗弄着,“我們哥兒真像世子。”

年於氏扯了扯臉皮,“他爹生的,能不像嗎?”

“就是,三嫂這話可不能外傳,不然有心人怕是要捉住痛腳,說不是世子的那就糟了。”年丁氏嫉妒大嫂又是添子又是添孫的,這心裏就是不平衡。

“住嘴,說這樣的像話嗎?”四老爺年處喝了一聲妻子,這是大房的嫡長孫,金貴得很,哪能被她一張爛嘴瞎說。

年丁氏頭撇到一邊,不再說半個字。

喬蓁一臉不高興地看着年丁氏,哪有這樣說話的?照這樣說,當初若流落到東陵國的只有自己,是不是就要被質疑孩子的血統?

年老侯爺的神情一肅,“往後再說這樣的話,我們年家容不下這樣的媳婦。”

這話相當嚴重了,年丁氏不敢再硬脾氣,忙屈膝道:“兒媳再也不敢口沒遮攔了。”

“四嬸母得記住才好。”年初晴眼睛一眯道,“別什麼話都掛在嘴邊。”上前抱住年老侯爺的臂膀,似一臉委屈道,“祖父得了曾孫女,都不愛初晴了。”

“都當姑姑了,還跟侄女吃醋,也不怕人笑話。”年老侯爺颳了刮她的俏鼻樑,一臉寵溺道。

年初晴這才做罷,將三嬸母懷裏的大寶抱過遞給祖父,“祖父還沒抱抱大侄兒呢,這回祖父可得想個寓意好的大名兒,不然我們大侄兒可不依的。”

喬蓁看到一家子和樂融融,總算有了幾分回家的意味,怕老人家抱不來兩個孩子,她伸手想要把小寶抱過來,哪知年老侯爺卻是一手抱一個,臉上異常的滿足。

看得已有孫子的二夫人年丁氏異常的難受,她也有孫子,就因自家是庶出,老侯爺並不太喜歡,如今對着嫡出大房的孩子卻疼寵成這樣,這心長得忒偏了。

年豐氏倒沒有什麼,如今丈夫也疼她,繼子女也比前些時候長進了些,她到是心態平和,只是看人家的孩子好,自家也想生一個罷了,摸了摸肚子希望能懷上。

好一會兒后,龍鳳胎與年徽被年老侯爺帶回他的院子玩耍去,年初晴陪着喬蓁回墨院。

一踏進院子,景緻還是那樣,似乎一切都沒變,掀簾進了裏屋,擺設一如既往,喬蓁東摸一下西摸一下,在外其實也曾多次想念家中的一切,現在總算是回來了。

“娘不讓人變了擺設,天天都要過來坐上一會兒,所以這兒打掃得很好。”已及笄的年初晴看來比那年喬蓁嫁進來時成熟了不少。

“倒是讓大家都記掛了。”喬蓁抹了抹淚水,拉着年初晴坐下,仔細問了一下家下的情況,倒是與離時差不多,這才不再記掛。

姑嫂正說著話,大丫鬟代柔進來稟報,說是喬維來了。

喬蓁一聽,忙起身道,“人在哪兒?”

代柔嚇了一跳,“剛到了前廳……”

喬蓁就急匆匆地掀帘子出去,一下船她就遣人去給喬維通報她回來的消息,讓他好寬寬心,本想着明兒再過去看看他,哪知道他這時候就來了?

“維哥兒……”

喬維不過是剛踏進前廳,就看到日思夜想的長姐站在他面前,突然間似找到了主心骨,“姐……”

喬蓁上前緊緊地抱着他,姐弟倆一時間只能抱頭痛哭。

“維哥兒,讓姐好好看看。”喬蓁鬆開弟弟,仔細地打着着他的臉,“成大後生了。”

“我都十六了,還能不長大嗎?”喬維仔細地喬蓁抹去眼角的淚水。“聽說我當舅舅了,外甥他們呢?”左右顧盼,沒看到孩子。

“被他祖父抱到院子去了,晚些時候我再抱回來給你看看。”喬蓁道。

帶着弟弟到暖閣坐下,喬維與年初晴是認識的,不過不太熟悉,但坐下說上一兩句還是有的。

晚膳時分,年徹還沒有回來,喬蓁就沒再等他,而是吩咐下人擺膳,留喬維還有年初晴用膳,龍鳳胎與年徽這三個娃兒,年老侯爺也遣人送了回來,直說要想名兒正翻書呢。

喬蓁到裏間餵了孩子,當然年徽自有奶娘侍候,留先吃飽的那個與喬維相處。

“大嫂還要自己餵奶啊?”年初晴覺得希奇。

喬蓁道,“生他們時沒條件找乳娘,只能自己上了,再說自己的孩子還是自己餵奶更親近些。”

年初晴看得頗為羨慕,自打及笄后,娘就說要給她安排婚事,不能拖成老姑娘,一顆少女心自然止不住地跳動思慕未來的良人。

直到深夜,年徹才回府,洗過澡后躺床上,還是驚醒了喬蓁,本來累了一天的她倒頭就睡,但丈夫未歸,到底還是擔心居多。

她睜開有幾分迷糊的眼睛,窩進那熟悉的懷抱,“回來了?外祖父的喪事辦得如何?”

“還好。”年徹道,環住妻子肩膀,“夜深了,睡吧。”

喬蓁在碰到他略微冰涼的肌膚時,突然沒了睡意,想到順王爺在死前還單獨見過公爹與他,遂道:“那時候,外祖父與你說了什麼?”

年徹一愣,有些事老瞞着妻子也不是個辦法,細思一會兒,他道:“錦繡,我們與劉儀估計還是要到決裂的時候,北冥的皇室殘餘已經進入魏國,可見劉儀開始獨斷專行……”

“那外祖父還是要你們保劉儀?”喬蓁皺眉頭道,對這位曾經的嫡皇孫,她沒有半分好感,如果真的有心,不會等順王爺咽氣了才假惺惺地來祭拜,而是在他彌留之際來看看他才是道理,畢竟他的皇位是順王爺為他爭來的。“這人太涼薄。”

“這倒沒有。”年徹想到順王爺臨終時的樣子,神色一黯,“不知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外祖父只要求一樣,將來給劉姓皇室留一條血脈,其他的他再也別無要求。”

從很小他就知道那則必出皇帝預言裏連家是替自家頂禍,畢竟他是長孫,養在祖父膝下,該知道的一樣也不少,比父親還要多,年家的有生力量不止如此,再加上如今大魏皇室不思進取,江南義軍勢如破竹,變天指日可待。

喬蓁皺緊眉頭,一時間沒有頭緒,直到年徹將那則預言的另一真實版本告知,她才大驚地捂住口,“你是說我們家?”

“嗯。”年徹沉重地點點頭,“祖父不打算再忍氣吞聲了,一直以來我們家都在夾縫在生存,皇權如今式微,各地義軍不斷,劉儀不可扶。”

喬蓁伏身抱緊他,“徹之,我不希望你坐到那個位置上,自古天家無情,我只想一個人擁有你,只想我們家和平康泰,其他的我不求。”

阻男人的前程是很要命的行為,可喬蓁現在顧不上那麼多,她擔心一旦他有了更大的野心,就不再是她一個人的夫婿,這點小心思她不想瞞。

年徹低頭在她頭頂落下一吻,“傻瓜,我要的只有你,從來只有你一個。”

喬蓁仍是抱緊他不撒手,幸福如今在手裏,誰又希望產生變化呢?

帶着重重心事入夢,果然連夢都是不好的,醒來時一圈黑眼圈,上了點粉遮住這才出來見人。

因為要忙喪事,年徹是外孫,總得到場才行,所以早早就出了門。

喬蓁的訪客開始增多,因他回來,熟或不熟的都來見上一面,連喬朱氏與喬李氏也結伴同來,喬家現在倒也康樂許多,沒了往日的過多紛爭。

喬荏正坐胎,倒是不方便過來,可也寫來幾封聲情並茂的信,而喬茵則是她回來傳開悄息后的第五天才過來,這其間她還到順王爺給外祖父守了一夜靈。

一回府,進了墨院,她剛挑帘子,就看到喬茵衝上來,她忙展開雙臂與她相擁。

“總算是回來了。”喬茵看着她,眼裏有淚,“之前多怕你會有意外,老天果然是開眼的。”

“那怎麼這麼遲才來看我?”喬蓁嗔道,其實她也不太在意,最近她也忙得腳不點地,見客與奔喪填去了太多時間。

進了裏屋,她看到那坐在炕上獨自玩着的娃兒,頓時就知道這是喬茵的孩子,大名叫章況,忙一把抱起來親了親,“長得與五姐夫真像。”

“不像他能像誰?遂朝兒子道,喚聲七姨。”喬茵哄道。

“捏、捏……”章況只會發出這個聲音的詞,見誰都這樣叫。

喬蓁捏了捏他的小鼻樑,“你娘在那兒呢,別亂喊,小心你爹回來揍你的屁股。”

喬茵笑了笑,重新再聊起之前的話題,“諼,還不是我那婆母做的孽,我那住在庵里青燈古佛的小姑子偷了人,出了這樣的事,能不去看看嗎?如今被人查了出來,才知是這庵子不幹凈,姑子們都暗地裏做皮肉生意,這可得了?少不得要在族裏奔波平息輿論,我那婆母又非要她回來,我哪能答應?與族裏相商,這樣敗壞門風的事情,族裏也不允的,遂將她除族了,這不,來回奔波,連你回來也沒能第一時間過來。”

對於這些個事,喬蓁在前世看古言小說時也是知道一二的,只是沒想到章家姑娘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是不是叫瑜春的那個?”

“不就是她嗎?”喬茵說起來還一肚子的氣,不過現在這人是徹底把自己作沒了,包括那個大姑子章玉春,她夫家給的消息是難產去了,只生了個瘦弱的男娃,怕是這孩子將來也難過得好。“我婆母自是不肯的,只是如今夫君升了官,她也顧忌頗多,也不敢真將這敗壞門風的女兒接回來。”

喬蓁聽得唏噓不已。

喬茵卻揮揮手道,“別提這晦氣事,對了,你那對龍鳳胎呢?抱來我瞅瞅,你不知道京里現在都流傳你是有大福氣的人,不但性命沒丟,還一胎生了倆,這福氣一般人沒有。”

喬蓁隨意地笑了一下,着凝雁去年老侯爺的院子將哥兒姐兒抱過來,“我前兒到順王府去奔喪,這倆娃兒也不好帶去,只得托他曾祖父照看一二……”

兩個娃兒一出現,立即搏得母愛爆棚的喬茵親了又親,一次抱倆果然還真的讓人羨煞。

“起了大名兒沒有?”

喬蓁給章況喂水喝,聽到喬茵問,抬頭道:“前兒他曾祖父給起了,哥兒大名單個凜字,我瞅着正氣凜然的也好,”瞄了眼對喬茵頭上發簪異常喜愛的小女兒伸出小胖手想去抓,卻老抓不到,並不哭,鍥而不捨地又伸手,看着實在是可人,臉上更柔和,“倒是姐兒也取了個相近的名字,單名凝字。”

“年凜,年凝……”喬茵念了念,“我瞧着好,把姐兒的名字類同於哥兒,可見老爺子對這娃兒的重視。”

喬蓁細思,估計真相是這樣了,想到在他們夫妻把東陵國認父與到靈族之事私下與年老侯爺提時,老人家眼裏的光芒,這才會待小女兒也與眾不同。

如果年家要動,她的身份會變得舉足輕重,畢竟她是東陵國帝后惟一的女兒,這是百里安也不能與她相提並論的。

想到爹娘,喬蓁的神情一暗,在喬維來的那回,她就私下裏提了幾句,喬維開始有幾分失落,最後還是豁達一笑,“還是那句老話,無論何時,你都是我姐。”

這讓她的心既感動又愧疚,當初說不認的,最後還是認了,她一直不知道如何與喬維提,沒想到淡淡一說他還是接受了。

如今看到喬茵,她也不想再瞞了,畢竟這事喬家人有權知道,遂伸手握住喬茵的手,“五姐姐,我有話要與你說,是關於我這次流落到東陵國時發生的事情……”

喬茵聽完后,沒想到喬蓁還有如此離奇的身世,之前隱隱知道一些,現在才知道她的父親居然是東陵國帝皇,這回不禁驚訝地嘴大張。“沒想到我還與真公主互稱姐妹了?”

如果老祖母喬老夫人仍活在世上,怕是也要唏噓半天,昔日被她那般對待的喬蓁居然是真鳳之身,這真真是始料未及。

“怎麼?五姐姐也打算疏遠我了?”喬蓁道。

“哪有可能?”喬茵忙道,“不管怎樣,你都是我的妹妹,可不許變的。”

喬蓁想,人這一生要的不過是三五知己無論天地如何變,他們都能我心不變,自己也亦然,“真好,你們還在。”

喬茵攬緊懷裏這對小寶貝,“瞎想什麼?我豈是那等勢利眼或者自卑不已的人?七妹妹,在我眼裏,你還是三叔家的七妹妹。”這個話題聊開后,她不再圍着這話題轉,遂道:“你可知錢家那個姑娘現在是什麼下場?”

喬蓁愣了愣神,半天才知道喬茵是在說錢黛曉,她勾引章京的事情之前她就聽喬茵提及,“那歐徐氏被你設計到了江南還能饒得過她?八成正互斗得厲害。”

“那可是?”喬茵冷冷一笑,“老是覬覦別人的夫君,忒不要臉的狐狸精,所以我趁機要夫君坐實她是歐博未婚妻的事實,這樣一來賴無可賴,正好狗咬狗一嘴毛。”

愛情過後,就千帆皆不是,這放在喬茵與歐博身上十分的明顯。

前方的戰事越燒越旺,順王爺出殯后,徐太後下達懿旨,讓喬蓁領着兩個小寶寶到宮裏晉見。

盛寧郡主知道后,大怒,“這個老太婆又在打歪主意,等會兒,孩子留在府里我看着,到她面前,不要給她面子,反正現在局勢如此,沒有必要再賣多少面子給她。”

喬蓁也知道徐太后的斑斑劣跡,於是點點頭,將孩子交由盛寧郡主與年初晴,自己換上華服,準備進宮見一見這昔日的太子妃。

年徹挑帘子進來,“我正好要入宮,順道送你去,把聖琴帶上,我暗中也給你加派了人手,如果他們敢硬扣下你,一切有我。”

喬蓁聽出幾分意味來,“他們打算現在動手?”

“估計有此打算,不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要你帶孩子入宮,劉儀等得不太耐煩了。”年徹冷聲道。

喬蓁眼裏光芒一閃,對於劉儀一家子都沒好感,當初夥同玉申公主打算揭穿她的身份好趁機除去她,現在他當了皇帝還如何能信得過永定侯府?自己東陵國公主的身份就是一大障礙。

來接她的公公左右張望沒看到這聖公主帶着孩子,尖細的嗓音問道:“公主,娘娘說要見一見哥兒姐兒的?”

“哦,他們昨兒染了風寒,身子稍有不適,正由他們祖母照料着,到時候我在太後娘娘面前自然會解釋。”

聽了喬蓁的話,公公的眉頭皺得很緊,“可太後娘娘……”

“既然如此,今兒個我就不進宮了,還是先給娘娘寫道謝罪摺子……”喬蓁面色一冷。

“公主還是先行上馬車吧,太後娘娘的旨意誰敢違背?”公公涎着笑臉道。

年徹板著臉送妻子上了宮裏的馬車,自己騎上馬護送喬蓁進宮。

到得宮廷,年徹吩咐喬蓁幾句就轉往帝皇的寢宮,喬蓁則抱着琴前往太后所住的慈寧宮。

徐太后與魯皇后都在一塊,看到喬蓁僅是抱琴來見,臉色就是一沉。

徐太后居高臨下道;“哀家要見的是你的孩子,怎麼不帶來?”

喬蓁行了一禮,又站起來,把之前的說辭重複一遍,“我婆母不讓,太后見諒,妾身也無法。”

這話聽來恭敬實則無禮,徐太后一臉郁怒,這對婆媳真的可惡至極,“這是在君前,你也敢失儀,可有把哀家放在眼裏?”

魯皇后也板著臉,這回沒有再當和事佬。

喬蓁神情頗有幾分琚傲,這會兒她就算再謙遜,別人也不會看在眼裏,從而不去找碴,“太後娘娘這話等同於無理取鬧,虧您還是一國之母,這度量真的太小了。”

“你,大膽!”徐太后怒火三丈,當太子妃的時候她還能容忍,如今當上了太后,她的脾氣越發見長,誰敢逆她的意,她就會要了誰的命。

“母后?”魯皇后皺了皺眉,這樣的做法有理也變無理,遂提醒地喚了一聲。

“你給哀家閉嘴。”徐太后朝魯皇后怒道。“哀家是太后,是君,她是臣,在哀家面前搏嘴成何體統?來人,押這個大膽的臣婦到牢裏去聽侯發落。”

喬蓁的美眸瞬也不瞬地看着徐太后猙獰的面孔,聲音輕柔道:“太後娘娘,如果我不從呢?”

“那可由不得你。”徐太后冷笑一聲,兒子總算是要將這一家子都剷除了,她也受夠了這一家子。

“只怕這話我還給太後娘娘了。”喬蓁神情依然輕鬆道,而此時的她已經身處包圍圈中,看那一個又一個彪形大漢,武功應不弱,甚至連念力者也在各處備妥,果然是鴻門好宴,她嘲諷一笑。

“聖公主,你這名號畢竟是聖上封的,如果你投降,那本宮可請皇上留你一命回到東陵。”魯皇后自以為仁善地道,畢竟丈夫可是跟她提過,依當日玉申公主的肯定,喬蓁應是東陵國帝皇血脈無疑。

喬蓁斜睨了一眼長相普通的魯皇后,這皇后的話令人想嘔,只她一人獨活,沒了丈夫孩子,她能過得好?她握緊手中的聖琴,“娘娘忘了我還有這利器在手嗎?”

並不強烈的話語似輕輕地提醒,可卻是帶着莫大的嘲諷,沒有一點憑藉,她喬蓁如何會來?

徐太后沒見過聖琴發威的樣子,自然不太相信她的說辭,冷然一笑,“不就是一把破琴,有什麼了不起的?世人吹得太過罷了,只有先皇才會如此重視這破琴,封你為什麼聖公主,哀家可是一個字也不信。”手一揚,“給哀家拿下這狂妄之徒。”

喬蓁搖了搖頭,果然是冥頑不靈之人。

在那些人撲過來的時候,她手中的聖琴發出清泉般的流水聲音,以及雄厚的念力,朝周圍隱在暗處的人攻擊而去,佔據主動。

徐太后看到靠近喬蓁的練家子都被彈飛出去,而喬蓁卻仍是一派閒情逸緻的樣子,五官都扭曲了,這年家娶的都是什麼兒媳婦?一個比一個氣人。“都上,給哀家上,死了的話撫恤金加倍,如若能生擒此人,賞黃金萬兩,侯爵之位。”

正所謂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徐太后這招激烈十分奏效。

喬蓁莞爾,她還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值錢?手中的琴音加快,口中更是發出一聲長嘯,示意支援。

魯皇后自知不好,本來對於抓喬蓁來當人質,向東陵國皇帝要求實質的好處,再藉以牽制年家,達到一步步削權的目的,她本是不贊成的,可這回自家夫君在徐太后的一再慫恿下,亦是不聽她勸。

果然,不是只有她們才懂暗藏兵力,這一手年家玩得更純熟,可見之前這麼長時間年家不動是因為他們在布署宮裏的人力,一下子閃現那麼多人助喬蓁脫困。

徐太后也看得傻眼,她沒有太深的心計,生性又狂暴殘忍,更享受的是刀刀見肉的快感,以前對付妃嬪的時候就是這樣,如今這變故橫生,她反而沒有太多的主意。

魯皇后心知不好,今天沒能擒住喬蓁,與年家就是徹底的翻臉,她這皇后也就做到了頭,年家不會善罷甘休的,當斷則斷,她站起來,拉着徐太后的手臂,“母后,我們先避一避。”

徐太后這回不再嗆兒媳,而是由得她拉着走。

喬蓁看了一眼徐太后與魯皇后的舉動,嘴角一咧,看向隱在暗處的人,那人也回以微微一笑。

只見在這對婆媳要鑽地密道之時,筱微閃身一出,涼涼地看着她們,“兩位娘娘要去哪兒啊?要不要臣女送你們一程?”

“你好大的膽子?祈福神宮在造反嗎?”徐太后喝道。

筱微一撥秀髮,笑容看似親切,眼睛卻是噬血地盯着這兩個女人,嘲諷道:“造反?對了,當年你們安給我家的罪名不就是造反?也罷,我今兒個實它,也不讓我家爹娘枉死。”

提到這茬,徐太后還沒有反應過來,魯皇后的心跳就是一跳,“你是那家的孩子?”

“娘娘英明。”筱微等這一天等得太久,這大魏皇室欠她家幾百條人命,如今是要清算了。

“哪家人?”徐太后仍舊沒想明白。

魯皇后這回笑得頗凄涼地看着這仍想耍威風的婆母,“年家的那個好親家,母后可想起?”

徐太后的神情一怔,居然有漏網之魚?這祈福神宮是做什麼用的?

筱微可不再與她們廢話,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就算有人保護,也敵不過神宮的力量,沒多時,這兩個名義上算是大魏最高榮譽的婦人就生擒在手。

慈寧宮裏一切都掃平了,喬蓁身上倒是無一絲血跡,踏着屍體走近筱微,與她熱情相擁,為了避嫌,她回來后還是第一次見筱微。

“你能活着回來真好。”筱微紅着眼眶道,她是真的喜歡這個表嫂。

喬蓁笑道:“我還算命大。”

徐太后與魯皇后被破布封口,只能睜大眼睛看着這兩人。

筱微怒喝一聲,“看什麼看?好戲還在後頭。”

喬蓁不做聲,下令眾人原地休息。

這一天,年徹在大殿與劉儀鬧翻,而永定侯府也被重重兵力圍着。

與老皇帝死時不同,盛寧郡主這回沒有半分擔憂,丈夫早就防備這一手了,在院子裏仍兀自悠閑地給三個孩子餵食,並沒有偏心地一人喂一口。

不管是年徽還是龍鳳胎,都是她血脈的的延續,這三個孩子越看越討喜,低頭一人給了一個響亮的吻。眼角瞟到女兒想要溜出去,她道:“站住,哪兒也不要去。”

“我就是想看看外面如何了?”年初晴噘嘴道。

“他們沒能進得府來,有何可怕?”盛寧郡主不以為意道,這回全家人沒再擠在一塊兒,年老侯爺帶着膽小的年家人坐鎮正廳,而她這兒,是全府守衛最森嚴的地方,畢竟她看着的這三個寶貝就是年家的未來。

年初晴表情擔憂地坐下,“不知大嫂那兒如何?宮裏可不同府里?”

“她能應付。”盛寧郡主從來不擔心喬蓁的能力,那丫頭連她性情不太好的兒子都能馴服成這樣,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再說念力的神奇好用她也是知道的,喬蓁於此道可不是泛泛之輩。

衛京城的人這一天也不敢出門,到處刀光劍影的嚇死人,世道果然要變了,不少人感慨。

年復看着自家培養的勇士將敵人一一斬殺,嘴角微微上揚,總算佔住了先機,劉儀畢竟還太嫩,以為這樣就能殺他一個措手不及,實在天真。

“侯爺,這些人如何辦?”

聽到下屬的問話,年複眼裏的精光收斂,“願降者留,不降者殺。”

“是。”

府里的包圍去除后,他舉步進府里,打算先給親爹回復,再去看看他那寶貝得很的妻子。

人家外界殺得昏天暗地,慈寧宮裏的筱微卻與喬蓁打起牌來,這項運動還是以前在祈福神宮時太過無聊,喬蓁弄出來的,那時候與筱微可是打得火熱,現今也不例外。

徐太后看得要吐血,魯皇后神情黯淡。

年徹趕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頓時哭笑不得,他擔心她擔心得要命,她倒好,卻在這兒玩起牌來。

“都結束了。”喬蓁看到親親夫君,立即沒義氣地扔下牌,奔向他。

年徹擁着她,當眾捏了捏她的俏鼻樑,“嗯。”

“真沒義氣。”筱微不滿道,這兩人的感情之好,她早就領教過了。“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自然是要換一個人當皇帝。”年徹一臉輕鬆的愜意道。

自打太子死後,喬芷母子就是可有可無的人,由嬪到妃也不就是換個稱呼,其他待遇什麼的也沒見提高,她當年贏了二姐姐又如何?不過好在她身邊還有人關心她,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兒子一歲多了,已會說話,算是守寡生活里的一抹亮色。

這日,她抱著兒子正學字,就有人闖進她的寢宮,二話不說帶着驚恐未定的母子倆離開這形同冷宮的宮殿。

被帶到那金碧輝煌處,喬芷仍舊心有餘悸,抱著兒子不撒手,母子倆抱成一團。

喬蓁領着宮人進來。

喬芷眼睛一亮,“七妹妹?”

“六姐姐。”喬蓁走向她,看了眼她抱着的那個一歲多的娃娃,伸手逗了逗,一會兒后,還是正色看向喬芷,“六姐姐,我也不瞞你,我家那位有意要立你的孩子當皇帝,六姐姐明白是我是什麼意思嗎?”

喬芷一聽自家兒子要當皇帝,先是大驚,大喜過後,又歸於平靜,聽喬蓁的話,就是立個傀儡罷了,她不再是那年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女,這傀儡一個不好,就會喪命,可不當,她又不甘心。

“會喪命嗎?”喬芷擔憂地問。

“只要聽話,不會的。”喬蓁不打算瞞着喬芷,年家的意圖,這些她不說,將來也會有人在喬芷的耳國嚼舌根,“六姐姐,你不願意,那就算了……”她並不勉強她。

“不,我願意的。”喬芷忙道。

“那好,準備登基大典。”喬蓁點了點頭。

元慶元年剛過半,元慶帝劉儀就被逼退位為膠州王,改封其弟劉偉稱帝,改國號為元嘉元年,彼時劉偉僅是個兩歲不到的娃娃。太后徐氏仍是太后,只不過,年輕的喬芷也並稱太后,兩宮並立。

盛寧郡主看著錶情難看的徐太后,笑道:“怎麼樣?我們夠仁慈吧?”

“盛寧,你夠惡毒。”徐太后一臉憤怒,留她活着不過是想要看她痛苦罷了。

“你現在才知道?”盛寧郡主一臉的驚訝,“比起你來還差得遠呢,當日你想要我們母子分散,今天我就讓你嘗嘗這滋味好不好受?”

徐太后的臉色氣得漲紅。

喬蓁走過來,看了眼徐太后,朝婆母盛寧郡主道:“婆母,事情大定。”

“那好,我們也該回府了。”盛寧郡主不再嗆這個討人嫌的徐太后,在臨出這殿門的時候,她回頭朝徐太后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你若嫌難受,那就抹脖子吧,應該就輕鬆了。”嘴角一上揚,“捨不得死那就好好‘享受’。”

隨後大笑地走出去,她總算出了一口惡氣。

喬蓁搖了搖頭,這婆母有時候真的可以氣死人。

“太后。”

身後不遠處傳來宮娥的喊叫聲,看來徐太后是被氣昏了。

喬芷從來沒有這麼吐氣揚眉的一天,她終於昔日的太子妃平起平坐,斜睨一眼身邊的老女人,她笑得燦爛地一拉身上的朝服,她還有青春。

在這象徵式的早朝上,小小的元嘉帝下達的第一個旨意是冊封年家為永定王,因帝年幼暫攝朝政。

“祖宗江山都被你丟了。”徐太后怒道。

“我只知道我現在能享受到以前得不到的,至於劉氏江山與我何干?”喬芷也不客氣地回應。

“你的兒子現在可是帝王。”徐太后提醒了一句,要她別太天真。

“今日帝王,明日布衣,我可是不在乎。”喬芷轉頭朝她微微一笑,“活命才是最重要的,我兒幼小,哪怕他日禪讓,我心亦不悔,就憑今日與娘娘平起平坐,我也值了。”

徐太后被激得啞口無言,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女人,手指不停地打顫。

喬芷似細心地抓着她的手,“姐姐,你可要活得久點才行,不然妹妹這心不舒服。”她還沒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坐在大殿之下的蕭太妃渾身的不自在,看着簾後年輕的面孔,她的心一直被不甘佔據,她的兒子劉仁也堪為帝。

蕭家密室里,蕭老已不再任兵部尚書,改掛任一閑職,這都表明了他在仕途上將無寸進。

“爹,我們就這樣認命嗎?”蕭太妃話有不甘。

“小妹,不然能如何?”蕭大接口,他的女兒蕭寧往日與年徹有過一段婚約,現在更是尷尬不已,如果反抗能抵得過年家嗎?如今女兒乾脆嫁到外省,至今未敢回京,就怕年家發難。

“大哥,我們還有一搏之力,我得到消息,西涼太子願助我們一臂之力。”蕭太妃仍舊不願放棄,到頭來便宜了那喬芷,想來都要做嘔。

徐大睜大眼睛,西涼太子阮星宇,他是真心的?

蕭老卻是眼睛一睜,“不爭就等着被斃,你妹沒說錯。”

蕭太妃得到親爹的支持,頓時胸中盈滿鬥志。

喬健銳從沒如此揚眉吐氣過,他有一天會成為皇帝的外祖父,更有當伯爺的命數,如今已是安沂伯的他穿上朝服,有誰敢不賣面子給他,出門都是風光至極的事情。

喬朱氏心情複雜,因為喬芷現在貴為太后,王姨娘身為太后親母,得升為側室,下人尊喊一句側夫人,地位僅比自己低一點,可有個這樣的女兒,她在府里與丈夫眼裏的地位直線上升。

喬家人進宮見太后時,都有幾分小心翼翼。

“娘,不用太緊張。”喬茵安撫母親。

喬朱氏點點頭,可她一商戶女何嘗到過皇宮這高級的地方,會緊張在情理當中。

喬李氏倒是鎮定許多,與大着肚子的喬荏、喬苒走在紅牆綠瓦當中,很是淡定。

到得太后居住的寢宮,她們方才停下步子,恭立於一旁等太后的鸞駕。

喬芷一身華衣美服,頭戴鳳冠,怎麼看都不像是往日那個不起眼的庶女,看到家人朝她跪拜,她也只是笑笑,連做做樣子要她們免禮也沒做,多少年了,她才算是熬出了頭。

“娘。”惟有面對王側夫人,她終是喊出了這個字,伸手扶她起來。

王姨娘眼含熱淚,總算盼到女兒的出頭日。

喬朱氏的額筋一鼓一鼓的,拳頭攥得很緊,只是如今再不是她能耍威風的時候。

“都起來吧。”好半晌,擺足了架子的喬芷才開口讓她們平身。

喬李氏扶起大着肚子的喬荏,看了一眼喬芷,知道今時不同往日。

喬茵倒是笑得似燦爛,“六妹妹真是大不同了呢。”

“大膽,太后的名諱豈是你可喚的?”一旁的太監怒喝一句。

喬芷抬手阻止那太監,面對這嫡姐,她同樣也沒有好感,可是這嫡姐背後還有一個喬蓁,她們兩人都是借了她的勢。

“聽到五姐姐如此喚,我可就安心了。”

喬茵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就知道她假,不過她不在意,這太后能當得了多久,真的只有老天知曉。

“怎麼都站在這兒?”喬蓁進來,笑語一句。

喬芷在聽到喬蓁的聲音時,終於不再拿喬,對喬家人也和顏悅色了不少,看到喬蓁要做做樣子行禮,她忙上前阻止,“自家姐妹行那虛禮做甚?”

喬蓁莞爾,喬家女眷除了王側夫人外,都皺緊了眉頭。

一場家宴吃得大家都不安生,喬芷的態度兩極分明,對喬蓁自然是極客氣,半點架子也不端,可面對喬家其他人,則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后姿態。

一出宮門,喬朱氏就怒罵一句,“小人得志。”這宮她再也不想來了,氣都氣出病來。

喬茵給她順氣,“娘,你這是做甚?與她有什麼好計較?”

“我這一輩子就屬今正最窩囊。”喬朱氏用帕子扇起了風,斜眼看到王側夫人春風滿面,那股氣更是鬱結於胸,將紗帘子拉得直響。

“秋後的蚱蜢,又能蹦得多久?”喬茵道。

喬朱氏一聽,忙捂住女兒的嘴,“茵兒別瞎說,會掉腦袋的。”

喬茵拉下母親的手,“娘,女兒也是在提醒你,在外不要擺什麼太后嫡母的姿態,不要過於炫耀這身份,免得將來惹禍上身,那個娃兒不過是傀儡皇帝,遲早要下台一鞠躬的。”

喬朱氏心頭跳,這政治變幻她不懂,可那上一任元慶帝才當了多久的皇帝,就被人趕下了台成了什麼膠州王,聽說還一病不起,天曉得是真病還是假病?遂忙點頭,“娘曉得。”

喬茵這才放心。

馬車駛到大街上,喬朱氏嘆氣道:“算來算去還是喬蓁命好,這一回來兒女雙全,我看她現在的威望比太后還高,將來妥妥的王妃是跑不掉了。”

喬茵拍拍母親的手,“娘,我們羨慕不來的,不過七妹妹可是實在人,有她在,我們喬家還不至於倒,三房的維哥兒要崛起那是指日可待。”

喬朱氏點點頭,與喬芷相比,喬蓁好得別太多。

喬蓁時常也入宮廷,對於這位永定王世子妃,宮裏的人都不敢得罪,就連徐太后都不是其對手,喬太后更不用說了。

元嘉元年秋天的時候,戰事進入了膠着狀態,喬蓁見到丈夫的時間變少了。

這日,喂兩個孩子吃水果,母子仨玩得正樂的時候,年徹掀帘子進來,“在玩什麼?”

“回來了。”喬蓁把手中的蘋果泥遞給凝雁,上前挽着丈夫的手臂。

“想我了?”年徹湊近她耳邊吹風。

喬蓁臉一紅,做勢打了他一下,“孩子還在呢。”

“我又沒說什麼,想歪的人是你。”年徹玩笑道,看她臉皮薄,就沒再說曖昧不清的話,不過還是捏了捏她的手,做着某種運動的邀請。

喬蓁的臉紅得可以煎雞蛋了,身子一熱,這人正經沒幾天又歪了。

“掂掂掂……”龍鳳胎一看到親爹,立即手舞足蹈地半走半爬向年徹,口齒不清地喚着。

年徹感動地一把抱起這對寶貝兒,學着喬蓁在他們的臉蛋上各親一下,惹得倆寶貝呵呵笑。

年徹與孩子們玩了一會兒,這才讓凝雁與代柔將他們抱下去,然後一把抱起妻子往裏屋的大床而去。

“還是大白天呢。”喬蓁捶了他一記。

年徹低頭堵住她的紅唇,勾引着她跌進他的世界。

喬蓁的雙手漸漸地圈住丈夫的脖子,任由這激情融化了她……

事畢,她倒在年徹的懷裏喘着氣,眼神仍有幾分迷茫,“我爹有飛鴿傳信來,他與阮星宇已經談妥,至少在表面看來是合作的關係,而且他還提到一個人。”說到這裏,她微頓。

“就是那個蕭家,對吧?”年徹早就知道蕭太妃不是個安份的人,她要扶持兒子上位的想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人的野心大,就是能力不足,年家如今當到這份上,再也難尋退路。

“嗯,沒想到阮星宇會將手伸得這麼長。”喬蓁既意外又覺得正常。“公爹那邊是什麼意思?”

“這事爹知曉自會處理。”年徹擁緊她,“你也別太操心,我到江南後會給你來信。”反身壓她到身下,再度開始另一段征程。

他一走,她要擔待的地方自然就我,喬蓁明白也理解,只是現在他人還沒走,她就開始想念他了。

初冬來臨的時候,年徹帶兵五萬趕往江南,義軍再下幾城,漸有北上的趨勢,如今衛京也是人心惶惶。

徐太后徹底消寧下來,沒人再買她的賬,她的兒子膠州王前廢帝於幾日前據說跌落荷花池淹死了,兒媳婦也到庵里出家為廢帝祈福,兩個孩子交由宗室命婦撫養,她聽聞后大罵不已,是年家逼死了她的兒子,還要拘着她的孫子。

喬芷來看這東宮太后,一照面,徐太后就指着她的鼻子大罵,“你別得意,遲早輪到你的兒子,我們大魏完了,完了……哈哈……”

喬芷的心頭狂跳,膠州王如何死的沒人知道,只知道他死得出奇,她也怕下一個會是她的兒子,肩膀被人一拍,她嚇得跳起來。

“六姐姐怎麼如此膽小?”喬蓁道,婆母盛寧郡主寧可在家帶三個孩子,也不來管這一攤爛事,所以能擔待的自然就是她。

“原來是七妹妹。”喬芷硬扯出一個笑容來。

徐太后看到喬蓁就激動起來,“來呀,來呀,你不是也要整死我這個老太婆嗎?哀家不怕你,哀家是太后,有神明庇佑,不是你這個哪來的孤魂野鬼可以對抗的?”

“太后瘋了。”喬蓁只是冷冷地說了這四個字。

一旁的御醫立即接話,“世子妃,徐太后需靜養。”

“都聽到了?”喬蓁再問。

一群宮娥太監跪下領命,“奴婢(奴才)曉得。”

“六姐姐,我們回去吧,讓徐太后好好靜養。”喬蓁拉着喬芷離開。

徐太后又開始罵了起來,隨着身後的宮門一關,徐太后的罵聲再也沒人能聽到,不過至此宮裏宮外的人都知道徐太后瘋了,連她娘家的人都沒有人敢過問半句,永定王府的權力如今都到了滔天的地步。

喬太后也在不久后表示身休不適,減少了宮中活動,她現在每夜都睡不安寧,就怕天一亮會身首異處,也怕兒子會早早喪命,曾經她不怕,如今卻是得到越多就越害怕。

北冥皇室的殘餘力量,年復並沒有送走,在這節骨眼上他是不可能向西涼國示弱,不過也沒由得他們四處走動,而是拘禁在京城的府邸裏面。

他們被關起來,自然心有不甘,來時也帶了不少人,如今卻是落得這麼一個下場,等到蕭家的人找上門來,北冥皇室的殘餘力量立即答應合作,條件是要幫他們復國,光復北冥,蕭家的人自然應承,他們也要藉助北冥皇室殘餘的有生力量。

永定王府。

“真是異想天開。”年復笑着將那條消息放在火上燒掉。

盛寧郡主走近他,居高臨下地從後面攬緊他的脖子,舔了舔他的唇,“我的王爺,你打算怎麼辦?”

年復一把攬上她的腰一個旋身讓她坐到他的大腿上,伸出手指輕划她嫣紅的嘴唇,“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哦?”盛寧郡主挑了挑眉,靠近他的耳邊吹了口香氣,“如果我還想看你自己……”

年復的臉一紅,狠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惱羞成怒道:“休想。”那種事做了一次即可,再做就真的丟臉了。

“小氣。”盛寧郡主斜睨他道。

年復抱起她就往床上而去,“我來侍候你。”

盛寧郡主兩手抵着他的胸膛,“王爺,你真的想要讓我一嘗當皇后的滋味?”在知道夫家的打算后,她也幾宿沒睡,甚至只願帶孩子們,把宮中瑣事及府里雜事都扔給了兒媳婦一人,她到底是姓劉的,眼睜睜地看着大魏一步一步走向分崩離析,而這人是她的丈夫,她再沒心沒肺也不可能做得到無動於衷。

年復知道她處於天人交戰的一刻,整夜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他一直等她開口,有些話憋在心裏永遠也沒有說出來的好。“盛寧,我知道你為難,可這是惟一能保存劉氏與我們年家的方法,不在兩方必死一方,你忍心看到徽兒與凜兒、凝兒長不大?或者時刻活在懸崖的邊緣?我做不到,他們都是我的血脈延續,身為父親與祖父,我有義務要給他們一個安全的環境成長,而不是時刻提着人頭。”頓了頓,“到了這田地,位極人臣的我能做的就只有這麼一條,與其自家擔心受怕,我寧可讓別人擔心受怕,無論如何我要做抓刀柄的那一個。”

盛寧郡主的神情一頓,兩手圈緊年復的脖子,每一個決定都不是容易下的,想到三個孩子的可愛,再想到長子夫婦與小女兒,在躺到床上時把頭埋到年復的懷裏,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爹臨終與你說了什麼?”

她爹一世精明,估計是臨終猜到了點什麼,才會撐住一條命等徹兒回來。

年復這回沒有隱瞞她,而是一五一十地告知。

盛寧郡主得知老爹也認可了年家的作為,大魏果然氣數已盡,年復娶了她,而兒子娶了東陵國惟一的公主,她們婆媳二人都是能幫年家穩定住大局的人,這果然都是天意,難怪在幾百年前就有人做了這樣的預測,天機不是人人都可以窺視的。

一笑之後,她吐所如蘭地與年復道,“現在,愛我,我要你。”

年復知道她想通了,啄吻了一下她的紅唇,“遵命,太座大人。”

屋子裏一時間春意盎然,香濃迷人。

喬蓁卻是在燈下看着賬簿,又是一年年關將近,府里的事情頗多,處理完時已過了子時,伸了個懶腰,想到爹娘寫來的信,她又坐在燈下一一回復,燕飛很是想念她與外孫們,只是還沒抽得開身過來看望一番。父親的信倒是理性得多,把天下大勢都說給她聽,尤其是叮囑她要讓女婿趕緊結束義軍的事情,不然只怕阮星宇一出兵,有他牽制,只怕也會腹背受敵。

提到義軍,喬蓁知道論兵力與能力,烏合之眾的義軍不是朝廷正規軍的對手,只是他們煽動苦難的老百姓加入,才會在補給充足的情況下將戰線拉長,要打敗義軍,關鍵還是在人心。

喬蓁思索了一番,結合自己在現代時所知的歷史經驗,老百姓要的並不多,只要能填飽肚子誰還願意造反?

她重新鋪開一張白紙,揮筆直書。

一個時辰后,凝雁進來:“世子妃,天色已晚,還是歇息為好。”

“不礙事的,如果孩子哭鬧你再來稟報我,沒事不要進來。”喬蓁手中的筆頓了頓,抬頭看向凝雁道。

凝雁不知道主子在寫什麼,只是怕熬夜她吃不消,不過見她又低頭寫起來,惟有暗嘆一口氣先行退了出去。

天露魚肚白的時候,喬蓁才停下手中的筆,拿起自己所寫的看了看,這才滿意地放下,起身伸了個懶腰,到銅盤前用水拍拍臉,冰涼冰涼的水果然很醒神,擦了擦臉,這才將墨跡幹了摺子收好,放到袖中。

她踏出暖閣,先去看看裏屋的孩子們,凝雁睡在了孩子小床的腳踏上,明顯是昨晚照顧得很晚,她拿起被子給她蓋上,繞過她,查探孩子的睡眠狀況,嗯,沒有尿床,看來凝雁半夜給把了尿,孩子們睡得香甜,一歲多的孩子長得也結實,忍不住低頭在他們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披上厚厚的氅衣,她推開門時天色才剛亮,仍有向分漆黑。

“世子妃,怎生起得這麼早?”趕過來換班的代柔急忙過來請安。

“我要到公爹婆母的院子去。”說完,她就率先往外走。

代柔及兩個小侍女急忙跟上,喬蓁沒讓備車,也不相在這個時候吵醒任何人,主僕幾人的腳步輕盈,踩在雪上還是留下一個個腳印。

清晨起來打掃的奴僕遠遠地就看到一身紅色氅衣的世子妃踏雪而來,猶如雪中的火紅妖仙,不禁大為吃驚,忙避開一邊給她讓路。

喬蓁往手裏呵了一口氣,出來時匆忙倒是忘了帶暖手爐,這天氣還是很冷的,拉了拉身上的氅衣,這才覺得暖和許多。

進了榮華院,年初晴打着呵欠,看到大嫂一大早就過來了,忙跳過去挽着她的手臂,“大嫂這麼一大早就來了?”

“我正好有事要找公爹。”喬蓁用冷手去碰年初晴的臉蛋。

年初晴頭一縮,“真冷,壞。”

姑嫂兩人笑鬧一會兒,進到暖閣裏面,侍女上來給喬蓁脫去沾到雪的氅衣,到外間去弄乾。

屋裏有燒地龍,倒是暖和許多,她來得早,只得年初晴陪她,年復與盛寧郡主還沒起,沒一會兒,奶娘抱來年徽,喬蓁的手捂暖了,招手讓年徽到她的懷裏來。

走路很穩的年徽說話還不太好,只是他認得喬蓁,很快就撲到她的懷裏亂叫一通,喬蓁給他拉平整衣裳,這孩子與她的凜兒倒像是雙生子,只差了個把月的兩個孩子個頭差不多,若非熟悉,大多人都會弄淆這兩孩子。

“我看長大了他准後悔自己有這愚蠢的時候。”年初晴批評弟弟是半點也不含糊。

喬蓁笑道:“小孩子嘛,哪能計較這麼多?就算我是嫂子,也是大他很多的嫂子。”在孩子的臉蛋上一親,“是不是啊,徽哥兒?”往他懷裏鑽,逗得孩子呵呵直笑。

“寵吧,寵吧,寵壞了就知道味道。”年初晴似有幾分吃味地道,這弟弟是完全搶走了她的風頭。

“一大早的就到你們的笑聲。”盛寧郡主從裏屋笑着出來,後面跟着年復。

喬蓁與年初晴忙起來問安。

“怎麼來得這麼早?”年復看到喬蓁有幾分意外,這兒媳婦一般不會在這大清早的時候到榮華院來。

“我有一摺子要呈給公爹。”喬蓁將小叔子年徽交回給侍女,直接掏出摺子恭敬地遞給年復。

年復頗為意外,不過還是伸手接過她手中的摺子,沒有避開妻女,打開就看了起來。

盛寧郡主招呼着喬蓁一道來用早膳,責備地說了一句,這麼冷的天沒大事不要一大早過來,待午時天暖和些才活動也不遲。

喬蓁笑着道;“並不太冷,走着走着倒也暖和……”

年復原本只是隨意流覽一下,可看了一會兒后,當即神色一變,把冊子一合,朝喬蓁道:“你隨我到書房來。”

喬蓁一看年復的樣了,就知道他對她的提議動心了,朝婆母略一施禮,這才起身隨年復到書房去相商。

盛寧郡主也不在意,抱過兒子在懷,吩咐廚房做些合喬蓁口味的早膳,兒子不在家,她自然要替他好好照顧媳婦才行。

書房裏,年復示意喬蓁坐到書案的另一側,自己往大圈椅里一拋,“這摺子都是你的意思?”

“沒錯。”喬蓁大方承認,“我寫了一宿。”不待年復再問,徑直道:“我覺得這義軍像滾雪球般越滾越大,歸根到底還是民心的問題,雖然他們內部矛盾不少,可光靠武力鎮壓只怕不是根本之策。造反派的首領完全可以用招安讓其歸順,至於其內部的百姓,他們要的是田地,如果我們如他們喊出的口號那般,給予一部分農田,再以開荒者十年不交稅號召他們回鄉,改變政策,讓他們得以生存,這樣一來誰還跟義軍混在一起?餘下的烏合之眾根本就不在話下,憑武力就可將其鎮壓……”

年復靜靜地聽着喬蓁陳述,她可以說抓住了這起義軍的命脈之處,之前他隱隱有想法,只是顧慮重重,在沒有萬全之策之前不可輕舉妄動,兒子的意見與他一致,但此時看了喬蓁詳細無比的摺子,那最後一點烏雲都撥開了。

他的臉上漸露笑容,:“甚好,我們年家娶到你真是家門之幸。”

“公爹謬讚了。”喬蓁謙虛道,“兒媳只希望戰爭能快點結束,夫君能早些回來。”

年復點點頭,然後示意她出去,他要再看看摺子化到具體的實施當中。

喬蓁恭敬地行了一禮,就退了出去,到暖閣去陪婆母小姑小叔子等人用早膳,然後就回去抱兒子和女兒到戶外玩耍,莫辜負了今天的好晴天。

過了年,她就收到了丈夫在前方給她的家信,信里大讚她的主意,更是表達了對她與孩子的思念,她把信來回看了數十遍方才捨得收起來,春天來了,也是時候要開始裁春衣才好。

正在這時候,她收到定波侯府送來的喪帖,當時還嚇了一跳,不知這歐家死了什麼人,一打開帖子方才知道歐博的正室歐徐氏死在了江南,一怔之下招人來問,方才知道這歐徐氏身懷有孕正要返回衛京,遇上義軍,只能一屍兩命一命呼乎。

心頭一跳,她想到了嫁給歐博為妾的錢黛曉,忙命人備轎她要到錢府去一趟。

自從她坦承自己沒有錢家的血統,錢磊雖然明面上沒有疏遠,可是卻不如以往親切,有事也不好再來麻煩她,血緣在某些人眼裏可能真的是那麼重要,不是人人都是喬維。

錢家的氣氛很低迷,她的到來令其大開中門,錢金氏更是一身素衣出來迎接她,看到她下了馬車,忙過去道:“世子妃怎麼突然過來了?”

喬蓁看了眼這舅母,與她一邊往裏屋走,一邊道:“我收到歐家的喪帖,歐徐氏死在了江南,不知道黛曉表妹可平安抵達衛京?”

一提到女兒錢黛曉,錢金氏就止不住地淚流,當初她如果不是貪那庶長子的名份,拉着她一塊到京里,那麼是不是女兒就能活命?“都死了,她與歐徐氏一道上京的,據她的丫鬟逃回來說,在車裏,她與歐徐氏起了爭執,這才驚動了經過的義軍,發現兩人的身份,當即就受辱而死了……”她的語音凄涼,“到頭來她還是這樣的命啊。”

喬蓁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內幕,不過想到錢黛曉的性子,這又不出奇了,惟有安撫錢金氏幾句。

錢偉豪聽到她來了,忙過來相見,喬蓁無錢家的血統又如何?他才不在乎,就衝著喬蓁還喚他一聲三表哥,這關係就不能丟,誰都看得出來年家的氣勢正旺,這天下指不定還是人家的。

“如娘所說,這都是她的命。”他有幾分薄情地道,妹妹本就丟人現眼,嫁人為妾也不是什麼抬得起頭的事情,嚴格說來他們家與定波侯府並不算姻親關係。

“她的屍體也沒回來,定波侯府也不給她發喪,老爺已下令,不給她設衣冠冢……”錢金氏抹了抹淚水道。

喬蓁再從錢家出來的時候,看了看天色,歐博連喪妻妾,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心情?不過依他與歐徐氏的關係,估計不會傷心,無非是戰後再娶一個罷了。

馬車剛起程,就聽到身後有人喊話,她心喊停,掀起車窗帘子探出頭去,卻是錢磊,“舅父。”

錢磊現在聽到她喊舅父都感到慚愧,畢竟不是親生的外甥女啊,“我才剛回來,怎麼走得這麼快?吃過飯再回去吧。”

“家中稚兒還在等待,我就不多待了,過些時日再來探望舅父與舅母。”喬蓁道,最後還是道:“舅父也不要再惱黛曉表妹吧,逝者已矣,讓她到了地下也能安息。”

為人父母者,又哪能真正不為孩子傷心難過?哪怕她犯了全天下最惡毒的罪。

思及現世的父母,喬蓁還是寬慰錢磊幾句。

“唉,不提她了,自己造的孽。”錢磊神情呆怔道。

喬蓁與錢磊寒暄了幾句,這才起程回府。

回到府里抱着大寶小寶在懷,親親他們嫩滑的臉蛋,這才感到心定不少。

宮裏開賞花宴,喬芷一身華衣出席,兩旁命婦都躬身行禮,每當這個時候,她感到一股榮耀與深深的恐慌。

盛寧郡主不出席這場合,喬蓁就是眾命婦之首,哪怕她只擔著一個世子妃的名頭,在場的還有親王妃只可惜與大權在握的永定王府沒得比。現在早朝只是年復的一言堂,年幼的皇帝只是傀儡一個,坐在龍椅上的擺設,隨着年復出征平叛,就更是政權軍權兩手抓。

就連御史大夫也沒氣,不敢瞎寫一通,以往還能與永定王分庭抗禮的世家也逐漸收斂鋒芒,或者乾脆站到年家那一派的陣營去,魏國名存實亡。

所以,這樣的賞花宴,巴結那個年輕的喬太后沒有意思,徐太后發了瘋,也沒人當她是一盤菜,所以人人都具有眼界力地處處討好喬蓁,如果將來年家奪權,喬蓁的身份只會高不會低。

“世子妃這頭花真漂亮,哪兒訂的?”有命婦努力刷存在感。

喬蓁笑了笑,“這個是我婆母昨兒賞的,改天我問問她。”

一句輕飄飄的話,讓盛寧郡主賺了名聲又顯出自己的地位,這年家世子妃真會說話,眾人都有幾分猜度着,希望這對婆媳能來個大戰就好了,要不然人比人氣死人。

一時間,羨慕與讚揚的話就不絕於耳。

果郡王妃笑道:“我家大姑奶奶還真的娶了個好兒媳,這春宴她人沒來,你卻給她賺足名聲。”最後拿團扇半遮面,“你婆母真病了?”

“勞舅母關心了,身體略有不爽而已。”喬蓁也低聲回了一句,至於盛寧郡主的心病是什麼,她也知曉,不外乎是那道檻有點難邁過去罷了,不過看樣子過段時間應該就會出席各大場合。

“那真可惜了。”果郡王妃嘆氣道,她也知道時局不好,丈夫每天長吁短嘆,只是公爹臨死時吩咐他們無論誰來拉攏都不要信,不偏幫不多事,自然能保得性命周全,要他們發誓切記。

所以順王府面對宗室拉攏,蕭太妃的遊說,都能面不改色地回了一句,為父守喪,不宜多事。

“舅母何須嘆氣?”喬蓁笑道,“你過府去看望即可,婆母會高興看到娘家人。”

果郡王妃卻仍是意興闌珊,想到年家的野心與劉氏的衰落,到底不想登門去。

另一邊亭子裏的蕭太妃指了指眾星拱月的喬蓁,朝喬芷道:“她們應該來巴結太後娘娘才對,與一個世子妃有什麼好說的?王側夫人,你說是不是?”

王側夫人的眉頭了是緊皺,與女兒道:“芷兒,這年家世子妃怎麼能搶了你的風頭?你才是宮裏的太後娘娘……”

“娘。”喬芷大聲喚了一聲,看到母親閉嘴,這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蕭太妃,“太妃不用如此挑撥離間,我們是兩姐妹,不會輕易上了太妃的當。”

蕭太妃沒想到喬芷如此不給她面子,站起來準備拂廟而去。

“太妃,禮數。”喬芷淡淡地道。

蕭太妃年紀比喬芷大了一倍有餘,卻被她如此喝住,憋了一肚子氣地行了個屈膝禮,“娘娘,臣妾告退。”

喬芷高傲地“嗯”了一聲,一副不將蕭太妃看在眼裏的樣子。

一旁的貴婦看到這一幕,都低語八卦起來,原來這年輕至極的太后與蕭太妃不合。

待得人少,王側夫人拉住女兒,“你怎麼不給人家留點面子?”

“娘,你不懂。”喬芷嚴肅道,“我就要人人說我與她關係不好,她那人一肚子壞水,你別給她利用了,不然到時候會害死我的。”母親到底難上枱面,喬朱氏就不會如此耳根子軟,“你別再說七妹妹的不是了,別看我這個太后似乎很厲害,其實不及人家一個手指頭。”

她把話挑明,就是要母親不要痴心妄想。

“怎麼會?”王側夫人不懂政事,她以為是喬蓁不知廉恥地藉著女兒的名頭出風頭,現在才知道原來女兒還要看她的臉色行事。

“這政事我與你說不通。”喬芷道,“我活了一輩子,也想要揚眉吐氣一回,只是不知道到頭來會不會害了自己與兒子,總之娘,你還是不要太囂張為好。”

王側夫人聞言,嘴角抿得很緊,她現在天天掃喬朱氏的面子,若是女兒真的有個在長兩短,她是鬥不過喬朱氏的,這會兒她也不得不重新思考定位。

喬蓁喝了點酒,去了一趟茅廁,出來時與蕭太妃撞上,兩人一時間都在路中間誰也不讓誰。

“年世子妃,你擋了本宮的路。”蕭太妃昂着頭道,當年蕭寧那事她們也是結下了梁子。

“怎麼不是太妃給我讓路呢?”喬蓁也不甘示弱。

“你別太囂張。”蕭太妃咬牙切齒。

“我就如此,太妃想怎的?”喬蓁還以顏色。

兩人誰也不讓誰,一個剛從茅廁出來,一個急着要進去,誰更能氣定神閑,一目了然。

最後忍不住生理需求的蕭太妃退開一邊,繞着喬蓁走。

喬蓁冷冷一笑,“太妃果然識時務。”昂着頭抬腳就走。

她身後的侍女與宮娥都急忙跟上。

“見鬼。”蕭太妃怒喝一句,每一步都踩得極用力,她且忍着,再過一段日子她要將她千刀萬剮。

喬蓁還沒有回到宴席去,筱微從一旁閃身出來,朝她豎了個大拇指,“還是你厲害,將太妃氣成那樣。”

“我這是加速她的進化。”喬蓁笑道,“反正她要反,還是趁快點好,老不動手忒沒趣了。”

不太聽得懂她的話,但筱微有時候覺得喬蓁謙遜有禮,有時候卻又能囂張跋扈,就像剛才絕對是氣死人不償命。

蕭太妃在賞花宴吃了癟,回去后少不得要發作一通,砸了不少瓷器物件,沖兒子怒喊,“兒啊,你一定要當上皇上,給母妃好好出一口氣。”

“母妃,放心,這江山是我們劉家的,絕不能拱手讓給年家。”劉仁發狠地道,“這事我們依計劃行事,一定能成功。”

蕭太妃出發出一聲冷冷地譏笑聲。

喬蓁收到年徹從前方寫回來的信,對於她提的策略,他在前方實施得還不錯,有部分義軍士兵放下手中的刀開始回鄉耕種,不夠實力的義軍首領也有人同意招安,這起了一個示範作用,有一兩股義軍被瓦解,當然對於頑固分子還是沒起到什麼大作用,不過對於秩序的重建很有必要。

每一封家書後面,這個受過封建教育的男人都會不忘寫上幾句甜言蜜語哄她開心,她每次看到嘴角的笑容都可以掛上好幾天,她穿越而來最大的成就就是調教了這麼一個好老公。

紅唇在信上“啵”了一下,起身踱到窗前,看着那明月,思念遠方的愛郎。

江南兵營,歐博看到年徹正看着天上的月亮,“在想什麼?”他盤腿坐下開始雕紅蘿蔔,最近這是他減壓的方式。

年徹不答。

“你不說我也知道,想你的嬌妻愛兒。”歐博有幾分咬牙切齒地道,在他這個成了鰥夫的男人面前秀恩愛,實在太過份,當然他也沒想到歐徐氏會那樣就死了,談不上心痛,卻有幾分失落。

“遠橋,你對喬茵還沒能放下?”年徹回頭看他。

歐博一愣,提起這個問題,他丟下刻刀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放下了,她都做得這麼絕,我還有什麼放不下?一切都過去了,我也不會再做那不討喜的事情,等戰事結束,我打算再正經娶房媳婦為家族開枝散葉,以前的就讓它過去吧。”

是他的不珍惜才造成了這樣的局面,怨不得人。

“你能想通自是好的。”年徹拍拍他的肩膀,這回他總算在他的眼裏看到了死心二字,“我打算再提拔章京,他在這場戰役裏面表現得有聲有色,仗打得好,重要的是他收復的失地,百姓對他頗為愛戴,這就是他的本事,一個武將不失仁善之心,才是最好的。”

與章京相比,他歐博就表現得頗為失色,那座被圍的城成了人間煉獄,易子而食不再是紙上空話,而是落到了實處。

“我沒意見,在這場戰役裏面我犯了錯誤。”歐博老實承認,所以對於青雲直上的章京,他沒有嫉妒之心。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年徹道,“接下來我們還要面對硬仗。”

歐博的神情一肅,他定波侯府只有緊跟着年家才能立於浪潮的頂端,此刻他不再執着於兒女私情,對於他來說沒有比建功立業更吸引人心的。

這日,盛寧郡主要給順王爺做最後一場法事,喬蓁也陪她一道前去,留下了年初晴在家看管着三個孩子,惹得年初晴噘起老高的嘴。

馬車裏的婆媳二人對於年初晴的婚事進行了討論,喬蓁笑道,“這可是小姑的婚姻大事,要不然讓他們都到府里做客,小姑在暗處瞅着,看中哪個就哪個,總比我們瞎子亂點燈要強得多。”

“你這主意倒也不錯,我瞧着倒也行。”盛寧郡主對於女兒的婚事從去年就操心到今年,總沒有一個能入得她的法眼,眼看着女兒都到了十六,可不能再拖了,不然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到時候可要埋怨她這做娘的。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有一股念力攻擊直衝馬車之內的盛寧郡主,喬蓁當即神情一變,立即施展念力護住婆母。

“終於來了?”盛寧郡主雖然不懂這種特殊的能力,但不妨礙她看到喬蓁的施為就知道不枉她出城這一趟,本來年復不同意她這樣做的,可她就偏偏要這樣,倒了碗茶水輕茗,表情頗為淡定,這個蕭家暗處聯繫的人也要浮出水面。

四面八方的念力攻擊圍着馬車進行,喬蓁的琴音響動,如一聲號令,隱在暗處的筱微鳳眼微微一眯,暗中下令,打算生擒這群隱在暗處的人,正所謂拿賊抓贓嘛。

金鑾殿上,坐在龍椅裏面三歲多的小帝王睜着一雙大眼睛困惑地看着這個場景,他不明白現在發生了什麼事情,倒是站在他身邊的年復冷眼看着劉仁細數他為臣的所有的過失。

“如此不忠不臣之人豈不該殺?”劉仁步步緊逼龍椅中的小皇帝,眼睛微有狠意,只不過說出來的話卻是相當溫柔,“皇上莫怕,臣是幫皇上的……”

等拿下年復,控制住這個小皇帝,他就要從這最小的兄弟手中奪去皇位,一想到龍椅,他就貪婪地看了下那張椅子,終於要輪到他了。

蕭太妃微笑着站在階下看著兒子英勇的表現。

“你們以為憑此就能威脅本王?”年復一副頗無奈的表情,彷彿他們沒有能力就不要出來蹦。

“你有何資格自稱本王?”劉仁怒道,“這江山社稷是我劉家的,與你們年家沒有半分干係。”

“我何時說過現在不是劉家的大魏?”年復嘲諷一笑,“真是理解力都強差人意,也要學人造反?真真可笑。”隨後笑了起來。

下面大部分的官員都是年家一派的,也無懼那突然闖進來的士兵,跟着年復哈哈大笑,一點也沒將這對上躥下跳的母子看在眼裏。

“不準笑。”蕭太妃怒道,他們怎麼可以如此嘲笑她?她的兒子比那個喬賤人所生的要正統得多,他才是皇位的不二人選,“本宮要將你們這群人統統處死,一個不留,膽敢嘲笑天家皇子,找死!”又抬頭看向年復,“你那位好妻子正在我們手中……”

劉仁也陰鷙着雙眼看着這一幕。

“天家皇子?我看很快就不是了。”盛寧郡主一身素白衣裳踏進這金鑾殿上,她很久沒出現在人群,此番出來,倒是惹人注目,一樣美艷的面孔,一樣睥睨不可一世的表情,實實在昭告世人她盛寧郡主無論哪朝哪代都能那般囂張。

喬蓁跟在後面,看着又是一次金殿逼宮,直嘆沒創意,這招都玩膩了,好不好?這對母子還好意思拿出來現世,比那個徐太后還不如,撇了撇嘴示意祈福神宮的大祭司筱向將人押上來。

“怎麼會……”劉仁有幾分不可置信,北冥國那幫餘孽沒將盛寧扣住?他可是給了他們,她到寺里參拜的路線,就算有個喬蓁在,在沒有準備之下,他不信幾十個人控制不住一個喬蓁?

可如今這一切都脫離了他的預測。

“你身為劉氏宗女卻夥同丈夫奪劉家的江山,盛寧,你愧對列祖列宗。”蕭太妃毫不留情道,即便她看到這對婆媳進來就知道事情敗露,此時此刻她能做的就是以不動應萬變,抓住道理站穩腳跟才能謀後路。

盛寧郡主一把攥着身後抓到的俘虜的頭髮逼迫他抬起頭來,“比起你與外人勾結謀朝篡位,我盛寧還真的是拍馬也追不上。”冷笑一聲,“認出此人沒有?北冥皇室的餘孽,沒了那位上官宰相,北冥皇室果然不堪一擊。”

一眾大臣看到這一幕,議論紛紛。

蕭太妃與劉仁的表情很難看。

喬蓁卻是逕自道:“第一條,事成后,劉仁須讓出五分之一的國土給北冥皇室用以休養生息,北冥皇室所有念力者均可由劉仁調遣;第二條,劉仁稱帝後有義務也必須要助北冥復國,擊退西涼國的入侵,驅逐神殿一干人眾……”

幾條合約,最大受益者是北冥皇室,他們不得要求復國還要得到大魏五分之一的國土,這麼好的事怎麼能有?一干朝臣都怒不可遏地看向蕭太妃母子。

蕭太妃臉色慘白,她自以為無一疏漏的計策,現在卻是錯漏百出。

劉仁看到金鑾殿上的士兵還是他的人,魚死網破地道:“拿下年復這個亂臣賊子……”

他衝上去想要抓住那個龍椅上的破毛孩,有他在手就能勝券在握,挾天子以令諸侯。

年復冷笑一聲,手一揮,隱藏在暗處的兵士出動,看到劉仁衝上來,他一腳踢過去,劉仁瞬間趴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形象難看至極。

龍椅上的小皇帝不明所以,只道這兄長摔得好玩,竟自呵呵笑出聲,拍起掌來,“好玩,朕還要再看……”

隱在暗處看着早朝峰迴路涌劇情的喬芷聽到兒子嘴裏的天真言詞,臉色一抽,真想一巴掌抽醒這個笨兒子,這個場合是能開玩笑的嗎?他差點進了鬼門關都不知道。

背挨到牆上,喬芷忍住打冷顫的衝動。

“娘娘?”一旁親近的貼身太監輕喚一聲。

喬芷揮了揮手,“哀家沒事。”

這皇宮,果然每一刻都如履薄冰,她想要抽身了,這太后之位看似風光可不屬於自己,哪怕外頭烈日當空,她仍感覺冷得很。

蕭太妃母子的一場鬧劇以蕭家滅族來結束,北冥皇室殘餘一個也沒留,這群本來是他人手中敗將夾着尾巴到了大魏就要低調做人才是,偏偏還要參與到大魏的權力傾軋中來,這不是不自量力還是什麼?難怪成了亡國奴。

喬蓁與筱微走在回祈福神宮的路上,筱微笑道:“表嫂,你厚此薄彼啊,有好東西怎麼不給我一份?”

“我有什麼好東西沒拿來分啊?”喬蓁掩嘴一笑。

“我那天路遇你堂姐家中,看到她府里掛着一把琴,心動之餘拿來一彈,你道怎的?”筱微故做神密道。

喬蓁一聽她提,就知道她說的是誰,又是何物件?“你喜歡改天我弄一把來給你。”不就是五姐姐家中那把她送的琴,估計五姐姐也沒能瞞得住她,在念力者面前說謊很容易就被拆穿。

“我當然要一把,有好東西要齊齊分享才成。”筱微毫不客氣道,“跟你認識這麼久,還不知道原來你懂得斫琴?”

“不過是一般工夫罷了。”喬蓁不太想承認,這個她連年徹也不說的。

“你那個若是一般,其他的就更不值得一曬。”筱微自然明白喬蓁斫的琴有何價值,“表嫂,我可不是玩笑話,你也知道阮星宇的野心很大,我們收留或殺了北冥的皇室,他都能找到借口攻向大魏。而且據我私下所查,他有一個用大阮為武器的念力者組成的隊伍,我們也下能在這一點上被他拉下太多,之前我還擔心要如何應付他這一招,如今你的琴就可大派用場……”

喬蓁本身也是聰明人,一細思即明白其中的奧妙所在,自己斫的琴可以承載念力,那麼就是一件絕妙的攻擊性武器,對付阮家的大阮,倒是十分適合。

“這想法不錯,那我開始搜集材料斫琴,爭取做出更多的琴來,不過訓練之事就要靠你了,我可管不過來。”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我早就想要組建這樣一支隊伍來壯大神宮的力量,如今你倒是給了很大的幫助,表嫂,我可是一心向你,你是神宮暗地裏真正的大祭司,有自己的力量,也不怕將來表哥欺負你。”

喬蓁看她嘿嘿一笑,當即敲了她一記,“給你表哥聽到,他可不是我會隨便饒了你。”

筱微吐了吐舌頭。

說到就干,喬蓁讓人將寶妹接來給她打下手,這丫頭已經約莫十二歲了,自己就能斫得一手好琴,當然沒她的琴那般逆天,可有她在,卻是絕妙的好幫手。

喬維親自送寶妹過來的,喬蓁為此還取笑幾句童養媳什麼的,擱往年喬維非要臉紅否認,可這次卻是笑了笑,並沒有出言否定。

喬蓁詫異地挑挑眉,趁寶妹隨凝雁下去安頓,私下裏問弟弟,“真的決定就她了?”

“挺好的,勝在聽話。”喬維含笑默認,“這些年也多虧她陪了我,打發了不少時間,不過這事還是等她再大點才說吧。”免得嚇着了她,如今怎麼看都還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

“也好,你喜歡我就放心了。”喬蓁頗為感慨地道,一轉眼喬維也長大了,再這多幾年娶了寶妹就更能獨當一面,“找個機會我給秀娘露露口風,她也擔心了好多年,有她在府里幫襯寶妹打理家務,我也就能安心。”

“姐,我都這麼大了,擔心都是多餘的。”喬維笑道。

“該打。”喬蓁做勢拍了他一下。

姐弟倆笑鬧了幾句,喬維方才正經道:“我今年春闈殿試倒是中了榜眼,姐,我打算到江南去歷練,姐夫在那兒,我也好有個照應,姐,你可同意?”

這事他擱在心裏有段日子了,江南的動亂還沒有平息,可蔓延之勢得到了遏制,他如果想要重振家聲,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然他何來的功可立?

“不行,維哥兒你是文臣不是武將。”喬蓁當即不同意。

“姐,正因為我是文臣,江南要重建,缺不了文臣為官,我能更快出成績,這樣將來出人頭地也變得容易許多,很多人因為怕拒絕前往江南為官,可我要反其道而行。”喬維一臉堅定地說服喬蓁。

喬蓁這會兒才清楚地認知到喬維果然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在病床上輾轉消磨生命的蒼白少年,現在的他經過多年調理,健康的膚色,雍容的書卷氣,似溫潤的雨花石,又便便略帶稜角,這樣的大男孩再給他幾年成長,必定會是迷人的青年。

“維哥兒,你真的長大了。”喬蓁有幾分感慨,想到穿越而來的那會兒,再到現今,不得不概嘆人生如戲。

“姐,我懂得照顧自己。”喬維說服她,“況且姐夫又在,我能出什麼事?我瞅着朝局,皇上禪讓是大勢所趨,差別就在時日,我若留在翰林院,很難有出頭之日,即使那兒是容易出宰相的地方,可我還是想要走一條更快的路子……”

最終,喬蓁也沒再阻止喬維,在秋風吹起的時侯,送他出了京到江南任職,有墨硯隨侍,她也就不再過多的叮囑。

寶妹一句話不說,可喬蓁卻從她大大的眼睛裏看出了不舍,在這場無聲的愛情戲中,她的弟弟不是一個人在演獨角戲。

喬蓁摸了摸她的頭頂,“他會回來的。”畢竟他都把你養成了,不回來摘取勝利的果實,就不是喬維的作風了。

寶妹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少言寡語的她點了點頭。

已經兩歲的龍鳳胎現在精力旺盛得不得了,府里最淘皮的就屬他們與年徽,除了少數幾個不能惹的人,誰沒被他們折騰過?

“娘,娘……”

喬蓁一聽到這密集的喊娘聲,就知道是這對龍鳳胎要進來,放下手中斫了一半的琴,她轉頭過去,看到兒子率先進來,一進來就巴着她一條腿,另一個也不甘示弱地巴着另一條腿。

“又怎麼了?沒見娘正忙着嗎?”喬蓁仍端下來一左一右的攬住這兩個小寶貝。

“娘,我聽小叔叔說,爹是不是要回來了?”年凝說話十分的流利。

“哦,哪聽來的?”喬蓁颳了一下他們的俏鼻樑。

“小叔叔從祖父祖母談話中聽來的。”年凜把年徽的吩咐都扔到了爪哇國,現在的年徽就喜歡睜着一雙大眼睛聽大人說話。

喬蓁在他們的臉蛋上各親了一下,“等爹爹回來,你們一定要叫他,知道嗎?”

“這麼說爹是真的要回來了?”兩個孩子一臉興奮地求證。

喬蓁含笑點了點頭。

一對龍鳳胎歡呼起來,他們對於父親是無限響往的,哪怕年復這個祖父寵他們不輸於小叔叔年徽,他們還是更希望看到父親。

去年過年時,年徹不在,今年總算要回家來過年,喬蓁板着手指算算,好像他們一起過年的機會並不太多。

果然,隆冬季節的時候,年徹回到了衛京城,先去給父母請安,然後直奔墨院,在暖閣與卧室沒有找到妻子,頓時心急嚴厲地問凝雁,“世子妃在哪?”

“在琴室。”

聽到凝雁的回答,年徹有幾分意外,府里何時弄出一個琴室來?隨着侍女的腳步趕往那琴室,還沒進去,就聽到龍鳳胎在爭論,那童言童語令他的臉部線條更為柔和。

掀帘子進去,他看到妻子正在木板上刨着木板,看那樣子是正在斫琴,這一面是他沒見過的,雖然在東陵時也有買過琴材裝裝樣子,但妻子那會兒並沒有動手。

喬蓁過於專註所以沒有發現身後站着的人。

太寶與小寶卻是第一時間看到來人,這長相與祖父頗為相似,龍鳳胎對視一眼,聰明的他們頓時知道這人就是爹爹。

“爹爹”兩個孩子扔下手中的玩具,飛奔向父親,如同巴着母親大腿那般一人巴着父親的一條腿,就怕他跑了。

年徹低頭看着這兩個涎着笑臉的娃兒,離去前他們還小,回來卻長了這麼大,內心的父愛泛濫不已,低頭在兩人頭頂上各自一親。

喬蓁聽到聲音,立即回頭看去,看到他剛好抬頭對自己一笑,她眼裏頓時滿含淚光,衝過去抱住他,“徹之。”

年徹也緊緊地擁着她,“錦繡,我想你。”一會兒后,龍鳳胎扯了扯他的衣袍,抗議他忽略了他們。

喬蓁這才離開丈夫的懷抱,抹了抹淚水,在一旁看着他與孩子們親近。

與年徹一樣暫時回京過年的還有章京,他離家的日子更長,已經有兩年多不見到妻子,更別提剛出生的稚兒。

章況在外面的地上淘氣一會兒,弄得一身都是臟地進來,“娘,我肚子餓了……”

這時候他看到坐在羅漢床上的武將時,頓時睜大眼睛,“你是誰?為何在我家?”

這讓正去拿衣物給丈夫換的喬茵差點摔了一跤,兒子這問話還真的是容易觸怒人。

章京看向自己的血脈,壓下內心的悸動,故意板著臉道:“你說我是誰?”

“我怎麼知道?”章況歪着頭道,“我要告訴我娘去,說有陌生人到我們家裏偷東西……”

說完,熊孩子就要撒腿跑向母親告狀,章京一時好笑,長腿一伸就抓住自己的兒子提了起來,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我是你老子。”

章況將信將疑地看着他,真是他爹?

喬茵笑着上前,將兒子從丈夫的手中拯救出來,拉着他站好,“況哥兒,這是你爹,快喊爹。”

章況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親爹,看了半晌,愣是一個字也沒喊出口,還問他娘,“娘,這真是我爹?”

章京一臉的黑線,這毛孩子真是欠揍,也不看看他那張臉像誰?

喬茵哭笑不得,看了眼丈夫黑下來的臉色,蹲下來跟兒子說,“你不是老喊着要爹嗎?現在爹回來了你又不喊了?”

“可他跟叔叔不像。”章況指的是章亨,章亨一副文弱樣,要他的爹為何這麼高大?

“娘難道還騙你不成?爹就是爹,哪能亂認?”喬茵板著臉似生氣道。

章況這才抬起小臉認真地看着那個恨不得要再揍他屁股的高大男人,臭着臉喊了聲,“爹。”

章京原本神色難看,聽了這聲爹卻是一股暖流從心底流過,在外想念無比的兒子就近在眼前,他還是忍不住地揉了揉兒子軟軟的毛髮,“乖。”

血緣就是這樣奇妙的東西,之前還懷疑的章況在章京柔和了面容之時,再度熱情地喚了聲“爹。”

章京一把抱起兒子,仔細打量他的五官,眼裏的愛意漸濃。

喬茵看着父子倆親近,眼裏都是笑意,好一會兒打發春柔帶兒子下去梳洗,自己卻是親自侍候章京到澡堂,“趕緊洗一洗,風塵僕僕的回來都是灰塵。”

“茵兒,你在家真是苦了你,這年我一定要好好補償你。”章京擁緊她,好在她機警沒中了別人的陰謀,不然他必定失了這麼一個家。

“我們是夫妻,你好我自然好。”喬茵笑着吻向他的唇,過後,圈着他的頸項道:“趁着你這段時間在家,我們再懷一個吧。”

章京自然是立即行動地抱起她就往澡桶里去,“好。”

所以這個年夫妻倆打算除了會親訪友外,就是抓緊一切時間造人,畢竟年節一過,章京還要回到江南的戰局去,這不過是喬蓁為了解自家堂姐的相思之情而讓年徹假公濟私的結果罷了。

墨院內室的溫度比起外面要高了不少,喬蓁自己這個年幾乎沒怎麼理事,婆母看他們夫妻難得團聚,遂把所有的雜事都攬了去,小姑年初晴相了個如意郎君,如今安靜不少的她正自個兒耐着性子綉嫁衣。

不過大過年的還是要進宮去朝拜,喬蓁一大早起來就將孩子交給了凝雁照顧,與丈夫等一家子人進宮去。

坐在馬車裏,她窩在年徹的懷裏,“過年時,我爹娘倒是給我寄了不少東西來,只是現在不讓西涼國起疑我的身份,所以我娘要來看我,也被我爹攔下了,大過年的,頗為想念他們……”

百里翼與燕飛這對父母相隔萬里遠,就算再想插翅飛到女兒的身邊也有諸多顧慮。

“等戰事結束了,我們回去看看他們也可。”年徹安撫地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對了,我還不知道你能做出那待利器來,以前都瞞着我?”

這些天在床上努力耕耘的男人下了床,終於記得要討伐一下妻子,遂眯着眼看她,喬蓁打着哈哈,顧左右而言他。

“別給我轉移話題,老實交代。”年徹圈着雙手看她。

喬蓁的表情略有幾分不自在,“覺得這不太好提,再說又招人惦記,所以就沒跟你說,雖然聽說過有宗師級的斫琴師存在,可也只是傳說,連靈族裏面也沒有一個,我怎好說出來?據我所知好像阮星宇那兒有個制大阮的人,所以我與筱微一合計,我們也可以如法炮製。”偷瞄了一眼丈夫,很好,沒再生氣,“我已趕製出三把琴交給筱微,她一試,效果很不錯,都是用上好的材料做的,如果我們與西涼一戰,倒是不懼他的大阮攻勢……”

年徹生氣的是她的隱瞞,可如今聽她坦白,句句向他,這氣也就消下了,霸道地攬住她的柳腰,“以後不許再瞞我。”

“知道了,小氣鬼。”喬蓁噘嘴道。

年徹眯着眼冷氣直放地道:“說誰是小氣鬼呢?”

“哈哈,說誰來着……”喬蓁裝傻。

年徹表情不善地冷哼一聲,攬着她靠在軟枕上。

喬蓁伏在他的懷裏,“徹之,我聽五姐姐說她想要再懷一個孩子,你說我們也要不要再生一個?”

“等大寶小寶再大點才要吧。”年徹不捨得她辛苦,她大肚子那會兒全程都是他侍候的,所以現在戰事還沒有結束,沒他在身邊,他擔心別人侍候不好她,所以還是等局勢穩定再要比較穩妥。

“好,我聽你的。”喬蓁道,不過如果這段時間夜夜纏綿的他們能懷上的話,那就生下來。

這回的宮宴一如既往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不過變故還是在進入中程時出現。

此時的年老王爺看着那隻到他小腿處的小孩子,在他母后的協助下當眾說要將皇位禪讓給他,他的表情凝重起來,忙起身行臣禮,“皇上何出此言?折煞老臣矣。”

“我年幼……無才無德不堪為帝……”小皇帝的說辭全來自他的母后喬芷,所以每說一句就看一眼喬芷。

在下首處的喬蓁皺緊了眉頭,這個時候提什麼禪讓?她不悅地看向喬芷。

盛寧郡主喝了一口酒液,與丈夫對視一眼,最後起來,上前強制扶起小皇帝,然後用威壓的聲音與喬芷道:“太後娘娘不用想岔,年家沒有不臣之心。”

“永定王妃,哀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皇上真的不適合為君……”

“適不適合不是太后說的。”

盛寧郡主強勢,喬芷敵不過她,只好尋了幾句場面話把這尷尬遮了過去。

只是這個話題一提,所有的朝臣都開始交頭接耳議論,這回等於是將這塊遮羞布揭了開來。

宴席結束,不用盛寧郡主吩咐,喬蓁就找上了喬芷,“你為何當眾這麼說?”

“當初不是說好的嗎?七妹妹,我怕,趁着皇上年幼把這權交出去,我們母子只要平安即可。”喬芷哭泣道。

“六姐姐別哭了,在這個節骨眼上你這花樣能騙得了誰?真當別人的是傻子不成?”喬蓁神色嚴厲地道。

在這個場合提禪讓是相當不合時宜的,喬芷應該是故意挑起這輿論,好確保自己的地位。

“我……我……”喬芷一時心虛避開她的目光。

喬蓁定定地看着她,“六姐姐,你最好安安份份的,這樣我要保你也容易點,徐太后是什麼下場你親眼看到的。”

喬芷想到徐太后被以瘋顛的名義關起來,如今是真的一個人也認不得了,而她那兩個被抱養的孫子也被養成了白痴,祖孫見面不相識。

頓時她額冒冷汗,忙抓住喬蓁的手,“七妹妹,你不能見死不救。”

“你不玩花樣就可以。”喬蓁冷靜地道,“六姐姐,別耳根子軟聽別人的讒言,明白了嗎?”

喬芷不迭地點着頭,這回她是什麼歪心思也不敢起。

最遲出宮回府的是年徹與喬蓁,等到妻子年徹才讓人揚鞭出宮,一回到府里,沒回墨院,而是直接到了年老王爺的院子,這時候年家的幾個當家人都沒睡在等他們夫妻。

“她如何?”盛寧郡主仍舊不悅地問。

“已經安撫下來了。”喬蓁答道,“我已經讓她不要再擅自作主,她應下了,不過還是要看緊點,她當了太後有了想法在情理當中。”

她還是為喬芷說了幾句好聽的話,不管如何,能不傷人命就不傷人命。

年老王爺的身體其實過了年也並未見得好,他沉着臉道:“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為你們擋一擋,可也擋不了太長時間,西涼國有異動,江南的叛亂要在一年內平息掉。”

說這話時他不再是慈愛的老人,而是曾經在大魏時局裏殺伐果斷的老侯爺。

年復與年徹都不語,只是手指都握得很緊。

春天百花剛開的時候,年徹就離開喬蓁與孩子們,出發到江南再度平息叛亂,現在義軍的氣焰已經越來越低,喬蓁提出的廣為宣傳回家住地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幸福生活響往,讓更多的人都不再加入義軍,到處都在歌頌回家就有地種的美好生活,還有誰要去拋頭顱灑熱血,沒有了廣大的後勤補給線供應,義軍逐漸走向失敗是既定的結局。

這一次重聚,喬蓁沒能懷上孩子,反倒喬茵成功懷了身孕。

喬蓁去看她時,喬茵表示這次要生個女孩兒,湊成一個好字,她是真羨慕喬蓁有兒有女。

章榮氏在過年時沒能勸下兒子原諒章瑜春,所以也就不再提了,如今看喬茵懷了二胎,她也不再挑她毛病,喬茵的後台太硬,她碰不起。

喬朱氏聞言,興奮地隔段時間就來看望喬茵。

六月天時,年初晴出閣了,這個永定王府的寶貝疙瘩出閣自然是大事件,宮裏的喬太后也有表示,更是下旨冊封年初晴為永晴郡主。

出閣那天,年初晴哭得眼淚嘩啦的,就是抱住母親不撒手。

盛寧郡主也捨不得女兒出閣,可女兒大了就要嫁到別人家去開枝散葉,這是千古不變的主題。

喬蓁看到那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俊帥新郎嘴角微微抽搐,最後還是他上前扶起新娘子,再度給盛寧郡主與年復行禮,這才成功地娶走了他的新娘。

喬蓁身為長嫂也算是完成了責任,把婚禮辦得風光無限,這讓京城的人好長一段時間都不缺少談資。

三朝回門時,年初晴還噘着嘴抱怨幾句,惹得眾人笑話幾句,不過她說她不怕,還有夫君在,要丟臉大家一起。

喬蓁看她現在幸福的樣子,不禁也放下心來。

江南的戰事直到元嘉三年春天才徹底平定,年徹搬師回朝的時候,不少百姓夾道歡迎,畢竟在這場戰事中,年家贏得了不少口碑,沒有不說年家仁義的,因為有田耕種是每一個農民的希望。

將蛋糕稍為勻出去一部分,這場禍事算是消彌下去了。

年末之時,喬茵如願生了個女孩兒,章京又在這個時候晉為參將之職,這可是正三品武將,幾年內官職一級一級上升,儼然是新升的將星。

也就在這一年,小皇帝再度提出禪讓,年老王爺沒再推辭,於盛夏之時登基,改國號為晉,成為開國太祖高皇帝,此年為永賀元年。而小皇帝改封嘉王爺,與其母喬芷搬出皇宮住進嘉王府內。

僅登基三個月,永賀帝退位,讓其子年復坐上龍椅,再度改元為永靖,立盛寧郡主劉氏為後,其兄果郡王封號不變,劉姓皇室不再是宗親,不過其子孫安份者還是能存活下去。

立年徹為太子,其妻喬氏為太子妃。

改國易號,劉皇后的存在,安撫了不少劉氏宗親,他們很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如今從皇族變為後族,也不是那麼不能接受。

晉國這些變化,很快就傳到了西涼國阮太子的耳中。

“年家終於不再假惺惺。”阮星宇諷刺道,如今北冥國那邊已經整頓完畢,完全納入了西涼的版圖,神殿的騷擾仍存在,可也不能再改變如今的局勢。

“做好進攻的準備,給百里翼那老狐狸消息讓他支應。”

“是,太子殿下。”

晉國東宮,成為這個太子妃,喬蓁還有幾分不適應,哪怕有心理準備?哄睡了兩個頑皮的孩子,這一年她也二十歲了,看着銅鏡中的自己,怎麼就覺得心態才了許多?

“在看什麼?”年徹走進來從後面圈住她的柳腰。

“我是不是老了?”她回頭看他,隨後促狹一笑,“我聽聞有不少朝臣要求廣開後宮,不過被母后狠狠申斥了一通,又沒人敢提了,徹之,你想不想要找個年輕的來侍候你?”

說完,她挑逗地吻着他的耳垂。

“頑皮。”年徹一拍她的臀部,看到她不滿地樣子,使勁抱住她,“說好這一輩子只要你一個人,就沒有食言的必要,錦繡,這輩子我就只愛你一個。”

“就這輩子嗎?”她不滿足地問。

“那下輩子,下下輩子……我們都要在一起。”一把抱起她走向那大床,沒有比歡愛更能說明他的感情。

一切平靜后,年徹仍用那雙含着情慾的眼晴看她,帶着幾分不舍,這些年他們都聚少離多。“這次出征,你在家裏等我回來。”

喬蓁眼裏的光彩黯了黯,更是抱緊他,“徹之,我不想你走……”她就想任性一回,只要有他在身邊就好。

“錦繡……”一個翻身,他壓她在身下再度開始另一場歡愛,惟有這樣暫時能忘掉那些離愁別緒。

再多的不舍也不能阻止行軍的步伐,年徹還是在三日後以太子的身份親征,領兵出城,永靖元年秋,他踏上了另一場戰事。

喬蓁仍站在城牆上看着,直到他的身影模糊了,她仍捨不得離開。

劉皇后盛寧郡主拍拍她的肩膀,“總會回來的,別太擔心。”

“嗯。”喬蓁點點頭,“母后,我陪你回去吧。”

劉皇后看着身上的朝服,皺了皺眉頭,“直不喜這裝束,皇宮那麼大,我們一家子要見面反而不太容易,這算什麼事?”似想起什麼,“對了,如果有人遊說你廣開後宮,全部都給我大打一頓,這算什麼事?就許男人坐擁三妻四妾?底氣要壯一點。”

喬蓁看她一副護犢子的樣子,不禁笑了笑,真好,她攤上了一個真將她當女兒看的婆婆,有她這一句話,她也不擔心有人不識相。“我曉得的。”

劉皇后這才輕拍拍她的手,“兒媳婦啊,等戰事結束,就將你東陵國公主的身份大告天下,這不識相的人自然會少很多,畢竟你的身後還有你親爹娘在撐腰。”

喬蓁也知道她們婆媳的身份特殊,是能把后位坐穩的人,而年家父子也不是花心之人,所以這如童話般的夫妻關係才能得以存續,沒有其他女人插足的份。

三國混戰剛開始,西涼太子阮星宇是佔了上風的,只是很快他遭遇到盟友東陵國背後插刀,原有的部署全都打亂了,北冥神殿趁機收復失地,這些始料未及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戰場向新生的晉國與東陵國偏斜,也就在這個時候,阮星宇收到了喬蓁是東陵國那位真聖公主的消息,頓時怒氣大發,怪不得東陵國會站到晉國那一邊去,原來兩家是姻親關係。

偷雞不成蝕把米的阮星宇連敗三仗,戰火甚至燒到他的西涼國。

這些消傳回晉國的時候,舉國歡騰,這表明他們將佔有更多的土地。早在這場戰爭開始,朝廷就下達旨令,等戰事平息,如果平民願意遷徒到奪得的城池中,得每人獲得五畝耕地,外加荒地二十畝,這是很大的誘惑,成功地調動了軍民的積極性,成為國家的凝聚力。

戰爭永遠有傷亡,給予的土地都將是無主之地,一來為移民鞏固統治打下基礎,二來也為民族融合創造條件。

只是高興永遠過早,敢於發動連年戰事的阮星宇永遠不能以常人論之,他殘暴兇狠,在後方大肆掠奪,所以很快就補給了上去,又漸漸變成了膠着之戰。

喬蓁在後方每天最關心的是戰事打到哪兒?夫君與父母又是不是平安?

這種焦慮持續到永靖二年,傳回了筱微在戰場上失蹤的消息,她更是坐不住,連夜到年復與盛寧郡主的寢宮。

“你要到戰場去?”盛寧郡主睜大眼睛,“不行,太過於危險了。”

“母后,我不去,祈福神宮那群人就沒有人領頭,而且筱微失蹤,總也要找回來。”喬蓁不是一時衝動做出這樣的決定,她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西涼太子身邊的念力者不少,祈福神宮在這一仗中發揮着很大的作用,我的到來可以填補筱微的位置,請公爹婆母成全。”

這一會兒她不喊什麼父皇母后,而是公爹婆母,就是要他們的成全同意她去前方的戰線,不管是出於擔心年徹會陷入困境還是要尋回筱微,都一刻不能遲緩。

年復是不願意她去的,可是如今國內哪裏還有能與她相抗衡的念力者?“可凜哥兒與凝姐兒他們……”

“請婆母暫時幫我帶一帶他們。”喬蓁誠懇道。

“年復,我不同意。”盛寧郡主看到年復沉下臉,頓時就提反對意見,更是直呼他的姓名。

“盛寧,講點道理。”

盛寧郡主握住喬蓁的手,“我就是擔心你的安危,沒有別的意思……”

“不會有事的,到了前方不是還有徹之?”喬蓁笑道。

半晌,盛寧郡主才點點頭,“那好吧,要平安回來,記得家裏尚有稚兒在等你。”

喬蓁屈膝,“謝父皇母后成全。”

出宮在即,她整理了一番才蹲下來看着這兩個孩子,這兩天四歲的孩子都安靜地跟着她,似乎知道些什麼,連最調皮搗蛋的遊戲也吸引不了他們。

“娘,你別走好不好?”年凝拉着母親的手。

喬蓁輕撫她的面容,在她額頭一親,“娘很快就地回來,娘保證。”

“娘,我們也去好不好?”年凜提着更大的要求。

“你們還小不能去,娘到時候跟爹一塊兒回來。”她做着保證。

安撫了孩子的情緒,一人落下一個吻,她咬咬牙坐上馬車離開衛京到達戰線最前端。

以最快的速度趕去,正所謂來得快不如來得巧,她的出現成功挽救了一場戰役,以強大的念力給那群持着她所斫的琴的念力者以引導,集中對抗西涼的大阮,倒是成功地緩解了年徹的壓力。

“姑娘,真不錯。”有不認識她的士兵豎起大拇指,她阻止對方的魔音干擾,為他們爭取了時間。

喬蓁笑了笑,只是看着血流成河的現場,頭皮還是發麻再也笑不出來。

前方的主帥營里的年徹觀察到祈福神宮那群人在筱微失蹤后首次發揮出實力,是有一個強大的念力者控制的結果,遂朝身邊的人道:“去,將人給我帶來。”

只一句話,年徹身邊的副將就找到了喬蓁,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少婦他並不認認,她的臉蛋像少女,只是梳着婦人髮髻,應是嫁了人的,“成功阻敵大阮攻勢的人是你?”

“怎麼不能是我?”喬蓁挑挑眉,“走吧,我跟你去見主帥。”

那副將皺緊眉頭,這人怎麼知道太子要見她?莫不是衝著太子來的狂峰浪蝶吧?“我們太子不喜歡投懷送抱的女人。”

喬蓁聽到這話,頓時高興起來,“正好,我也不喜歡投懷送抱。”

副將覺得這個女人真怪,但還是將她帶到年徹的面前。

進了軍帳,年徹正與手下將領討論戰事,聽到副將的聲音,他的聲音沒有高低起伏,“進來。”

“殿下,人帶來了。”

年徹這才抬起頭來看向入口處,只見到亭亭玉立站在那兒的人是遠在京城的愛妻,這會兒他不信還眨了眨眼,看到她還在笑,他頓時火冒三丈,“誰讓你來的?”

喬蓁似沒看到周圍人吃驚的樣子,“擔心你就來了。”

“胡鬧。”年徹一輩子沒這麼生氣過,上前一把攥着她的手臂,“你給我回去,立刻,馬上。”

“我不走。”喬蓁正色道。“我來這兒是得到了父皇母后的允許。”

年徹仍狠狠地瞪着她。

喬蓁看向那看得目瞪口呆的將領,“能把人領出去嗎?讓我與我的夫君能好好地溝通一下,他有點頑固。”

半晌,那副將才道:“是,娘娘。”

周圍的將領在出去時都向喬蓁行了一禮,輪到章京的時候,禮畢時他禮貌問候了幾句,喬蓁也閑話家長几句。

等到閑雜人等退了出去,年徹才氣怒道:“你趕緊給我回去。”

“徹之,我擔心你。”她一把抱住丈夫,“你別趕我走,好不好?”

“這是戰場……”

“我有自保之力。”

“家裏還有大寶小寶……”

“母後會照顧。”

“……”

無論年徹怎麼說,喬蓁也不退讓,最後只好無奈地同意她留下。

年輕的太子妃親自到戰場上來很是鼓舞人心,畢竟她一來就給戰場添了助力,表明不是來遊山玩水的,尤其是祈福神宮的人,在看到她時才看到了主心骨。

喬蓁詳細問了筱微失蹤的地點,然後立即安排人手去搜尋,其餘的人繼續戰鬥。

夜裏夫妻獨處時,年徹仍擺臭臉給她看。

喬蓁鑽到他懷裏,“徹之,你就笑一個嘛,好不好?”

年徹一把推開她,“要睡了。”

“我侍候你。”她躺到他身邊,兩手誘惑地在他胸前畫圈圈。

年徹哪裏禁得住她的挑逗,身體又空曠了這麼久,遂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狠狠地吻着她的紅唇,肆意掠奪……

喬蓁到來的消息傳到了同樣親征的百里翼耳里,當即就暗地裏來看望女兒,自那次一別都三年多了,能不相念嗎?

父女會面時還是頗為激動,百里翼兩眼都只有女兒的身影,不過仍是勸着她先回去,畢竟戰場過於兇險。

喬蓁搖頭,她不想回去,想要與丈夫並肩禦敵。

百里翼最後只好依了她的意,叮囑她不要逞強,要以安危為重。

喬蓁一一應下。

有喬蓁的加入,祈福神宮的人發揮更為穩定,戰事的膠着狀態得以穩定,大軍一路揮入西涼國腹地。

“砰”的一聲,阮星宇狠狠地捶擊着桌面,“查清楚那個指揮祈福神宮的人是誰沒有?”

“是年徹的妻室,那個東陵國公主。”

是她?

阮星宇眼睛微微一眯,喬蓁給他的印象很深刻,“那麼強大的念力,又有聖琴在手,我們不好應付……”

“沒錯,太子……”

一聽到這聲音,阮星宇一巴掌揮過去,“沒有的廢物,還說自己的念力宗師級人物,連個女流之輩也比不上,你不是廢物誰是?”

那人擦着嘴角的血液,不敢再反駁。

阮星宇正思量對策的時候,“報”

“進來。”

“殿下,皇城那邊有消息傳來,皇上與皇后被刺身亡,首級被掛在城牆上,如今皇城大亂……”

“什麼?”

阮星宇沒想到父母會這樣死掉?“是何人殺了他們?說?”

“是……北冥神殿……”稟報之人說出這弒君者的名號后,鬆了一口氣,“他們昨夜闖進宮裏,把宮裏全部人屠殺一空……”

阮星宇的表情冷到極點,沒有父親坐鎮在後方,他危矣。

另一邊廂,百里翼與年徹商議合圍之戰。

“就在這裏,一定要全殲了阮星宇這個禍害。”年徹指了個地點。

百里翼眯了眯眼仔細打量后,點點頭,“好,就這個地方。燕兒端了他的老巢,他如今成為了喪家之犬,更是不能讓他逃脫,不然他必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這種人禍害了三國,絕不能留。”喬蓁同意斬殺阮星宇,本來這一戰可以避免,他卻非要對別國的土地覬覦不已,甚至連休養生息的機會也不給他的臣民,這樣的人為君是最大的不幸。

年徹看了眼她義憤填膺的樣子,嘴角微微一揚,點了點頭。

彼時已是永靖三年的春天,筱微仍沒有音信,只是戰爭到了尾聲,要逃的阮星宇卻是沒有可逃之路。

站在高崗之上的喬蓁彈着聖琴,下面的阮星宇已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多久,年徹親自下場戰鬥,兩人搏殺得異常激烈。

大阮的尖銳的聲音很是刺耳,琴聲悠揚夾雜其中,並不是舒服的享受。

阮星宇眼看大勢已去,再狠狠地看着年徹那張隨着年紀增長而越剛毅的面容,少了些許嬌孽感,他敗給了他,也絕不能讓他得意到底,嘴角一笑,他暗中朝自己的念力者下達死命令。

這是他培養的死士,只會聽從他的命令行事,看到他們猛然施展念力在阮上,有一部分人的魂靈直接飛上高崗處的喬蓁。

喬蓁明顯感覺到危險,與祈福神宮的人將琴聲彈至最響。

年徹自然也發現這現狀,有魂靈沒飛到喬蓁那兒,魂靈就被迫爆炸,一顆金豆子瞬間粉碎。

“你這個瘋子。”他怒罵,手中的長劍狠刺過去。

“我死了,必拉你的妻子陪葬”阮星宇冷笑一聲。

年徹頓感心頭一跳,手中的長劍插到阮星宇的胸膛上,回頭朝妻子大喊:“錦繡,你先走”

喬蓁這時候也本能地知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抱着聖琴就要退走,哪裏知道,西涼國的念力者逼近,他們沒再進攻,而是燃燒自己的魂靈準備魚死網破。

魂靈自爆的場面她沒有經歷過,卻記得那回父母為此深受重傷,如今這要自爆的是一群人,這威力可想而知。

“大家趕緊撤”

她一聲令下,祈福神宮的人立即後退。

只是,來不及了

年徹一輩子都會記得這個場面,在往後的歲月里他無數次地在痛苦中煎熬,“錦繡”

猛一踢馬腹,他沖向被魂靈自爆攻擊的妻子。

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響起,喬蓁被衝擊浪波摜到地上,聖琴摔在地上,隨後這把琴自主飄起護衛着喬蓁,昏過去的喬蓁卻沒能在這個時候逃出去。

爆炸聲持續,周圍的生靈受到波擊都身受重傷,而喬蓁是爆炸的中心點,一時間離得遠的人都沒能看清是否還有人能活下來?

靈族,燕岫玉正在族內做祈福儀式,突然魂靈一顫,她的動作一停。

“岫玉,怎麼了?”楊長老疑惑地道。

“聖琴……”燕岫玉仍然難以相信,看着楊長老又看了看紀長老,“毀了。”

什麼叫毀了?

紀長老滿臉不可置信,那就是一把邪琴,居然毀了?

“那蓁丫頭呢?”楊長老與喬蓁相處過不少時日,自然最擔心的是喬蓁,她與聖琴的聯繫十分緊密。

燕岫玉的神情十分嚴肅,“應該不在了……”

這是什麼意思?

遠在西涼境內的戰場,年徹奔過去的時候,看到在聖琴一陣白光中的喬蓁身形完好,似乎沒受到衝擊,可他的心仍跳個不停。飛奔下馬,他不顧這把琴的排斥,衝進去抱起妻子,“錦繡……”

在他的身體周圍,白光過後,聖琴倒地,“砰”的一聲,琴身裂開兩半,琴弦斷裂。

年徹回頭一看,心徹底地跌到谷底,懷裏的妻子美眸緊閉,卻沒有了任何反應。

現代。

護士進來換花,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另一個給她換營養液的護士道,“都昏迷了兩年,看來沒有醒的可能,倒是可憐她的父母……”

“可不是,我看昨天老太太還進了急救病房,估計是心臟病發,他們在此守着女兒都過了這麼些日子,怪可憐的……”

突然,給她掛點滴的護士驚呼,“你看,她的手在動……”

換花的護士忙衝出去喚人,“醫生,醫生”

潔白的病房裏面,喬母經過搶救撿回了一條命,正由喬父侍候着喝雞湯,看到病房門打開,她含笑地看着坐輪椅進來的人,“蓁兒,好點沒有?”

有什麼比搶救回來后卻能看到女兒清醒過來更喜悅的?喬母很是滿足。

喬蓁仍在復健中,自己推着輪椅進來,“媽,我給弄來的鮮花,好不好看?”把花遞到母親的鼻子下讓聞。

“嗯,真香。”喬母笑說。

“女兒拿什麼來你都會說香。”喬父取笑道。

“那當然,這可是我女兒送的。”

喬蓁看他們開心地拌嘴,笑着將花插到瓶子裏,只是在插花的時候,她的耳邊似聽到有人在喚,“錦繡,錦繡……”

一個錯手,花瓶掉到地上摔碎了。

而她怔怔地看着碎成一朵花的瓷器。

“蓁兒,怎麼了?”喬母緊張地問。

喬父趕緊去喚人來將地板弄乾凈。

“沒事,媽,我沒事,只是一時手滑了……”喬蓁安撫着母親,知道自己昏迷的那些日子裏母親的擔憂,所以才會表現得如此緊張。

“怎麼這麼不小心?快過來,別碰到碎瓷。”喬母責備一句。

醫院清潔工進來將碎瓷片弄走,把地面拖乾淨。

喬蓁再取出一個花瓶,“媽,爸,我去弄水。”

“爸來,你坐着。”喬父趕緊想要把花瓶搶過來,女兒這好不容易才醒了,可不能再出什麼事?否則他的心臟也承受不住。

“沒事。”喬蓁推着輪椅到洗手間去,“這點事我能做。”

喬父還是擔心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旁的喬母推了推喬父,“老頭子,你快去看看啊……”

一到了洗手間,喬蓁看着鏡中的自己覺得好陌生,醒來后她就變得不太愛照鏡子,在給花瓶裝水的時候,不禁仍在想,錦繡是誰?

這個疑惑在她出院時也找不到答案,她是父母的老來女,在家中一向受寵,又承家傳絕學,她的斫琴手藝很是高明,前來求琴的人一向絡繹不絕。

至於那把失蹤的琴,在她醒來時,警察曾來錄過口供,可她真的不記得,只記得一陣白光閃過,她就昏倒了,隨後的記憶就是醒來。

這成為了懸案,不了了之。

日子恢復了平靜之後,喬母又有了新的追求。

喬母看着女兒貞靜的面百孔,“蓁兒啊,你看你都過了二十八,是不是該成個家了?”

“媽,我不急……”

“你不急我急啊,你看看樓下的張阿姨都抱了孫子,那邊的金大伯,孫子都生了倆……”

“您要想孫子啊,就去大哥家,或者催二哥先成家也行……”

“我現在要包外孫。”喬母強調着,“你要再拖,就成了老姑娘,就嫁不出去。”

喬蓁聳聳肩,繼續斫琴,“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我又不希罕。”

“這是陳阿姨介紹的人,你給我去相相看,我不管,總之你不能給我搞怪,要好好與人愛相處。”喬母下着最後通牒,“聽說是海歸……”

喬蓁無奈地看了眼那“海龜”的照片,再看看母親全白的頭髮,最後無奈地搖搖頭。

三十歲的海龜先生並不太難相處,喬蓁與他相談頗為愉快,談不上喜歡,卻不討厭,他一直表現得很紳士,可見是受過良好教育。

兩人來往了幾次,喬母問喬蓁可喜歡?喬蓁都回一句,“還好。”

這晶,海龜先生邀喬蓁去聽音樂會,喬蓁在喬母的催促下換了條新買的裙子,很是娉婷地赴約了。

“喬小姐是搞古典樂器的,偶爾聽聽西方的音樂也是不錯的。”海龜先生笑道。

喬蓁笑而不答,看着那出場的國際級鋼琴大師鞠了一躬,坐下來開始演奏,燈光漸漸暗了下來。

琴聲很優揚,可喬蓁還是聽到了這幾年來每每聽到的聲音,“錦繡,錦繡……”

是誰,是誰,是誰……

錦繡是誰……

誰又在喚錦繡……

每晚的睡夢中,她都能看到隱隱綽綽一個男人喚着這個名字,可她就是想不起來自己何時認識了一個叫錦繡的女子。

“喬小姐,喬小姐……”

喬蓁感覺到有人在推她,她睜開惺忪的眼睛,看到海龜先生緊張的樣子。

“怎麼了?”音樂會結束了?她一摸,滿臉的淚水。

“你睡著了還是昏倒了?”海龜先生語氣略有指責又略為擔心。“這裏是休息室。”

喬蓁搖了搖腦袋,拿出紙巾抹去淚水,每天夜裏她都會在夢裏流淚,漸漸也就習慣了,半晌,她才看向海龜先生,“我在幾年前出過意外,這事你別跟我媽提。”

海龜先生答應了,但仍擔憂地看着她。

喬蓁與他步出音樂廳的時候,看着他儒雅的外表,這海龜先生其實是個挺不錯的結婚對象,只可惜她的心結很重,“我覺得我倆不太合適,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喬小姐,你對我有什麼不滿你可以說,我改……”海龜先生急着道,他是真的挺喜歡喬蓁的,哪怕她在音樂會失儀了,可心就是偏向她。

“不是你的問題。”喬蓁抱歉地道,然後朝他歉然一笑,拒絕他送她回家的提議,她攔下出租車坐上回了家。

海龜先生站在風中看着她的出租車遠去。

車行到一半,喬蓁喊停車,然後下了車,徒步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那道聲音在她的耳邊一直響一直響。

“錦繡……”

“你是誰?你是誰?”她難受地呢喃着,“如果我是錦繡,那你是誰,為何要喊我……”

抬頭看向被嚴重污染的天空,她找不到答案。

心理診所,心理諮詢師放下手中的懷錶,叫醒喬蓁,給她遞去紙巾,讓她擦去那臉上的淚水,催眠中的她哭得很傷心,連她也跟着難過。

“阿喬,很可惜,你的潛意識裏找不到哪個喚你的人。”

喬蓁看着好友的眼睛,“可我真的聽到有聲音在叫我,我也不確定是不是在喚我,只是我的心很難過……”

“阿喬,很抱歉,我估計幫不了你,要不我給你開點治療神經衰弱的葯……”

喬蓁點點頭,“這癥狀磨了我好些年……”

“興許是你前世的情人也不一定……”進來收拾的助理笑道。

前世的情人?

“挺浪漫的想法,可我還真的不太相信……”喬蓁也笑了笑,接過好友遞來的藥方,去前面繳費拿葯。

去年七十五歲的父親在睡夢中去世了,家裏只有老太太一個人,大哥二哥各有各忙,也就只有她來照顧母親,可是自父親去世后,母親不再熱衷給她相親了,也許一生相濡如沫的人走了,把母親的精氣神也帶走了。

喬蓁拿了葯,就驅車返家,剛上樓推開門,看到喬母坐在沙發上織毛衣,帶着老花眼鏡,腳邊是睡着的貓咪。

“媽,我回來了。”她一邊換鞋一邊喊人。

喬母卻不似平日那般迎上來,而是坐在原地。

她突然感覺不好,走過去又喚了一聲母親,拿開母親手中棒針,母親的身子一歪……

她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買菜的阿姨剛回來,看到她驚慌的神情,將菜放下,“老夫人這是怎麼了?催我出去買菜是還很精神啊……”

喬蓁沒有餘力指責她沒有看好母親,隨着救護人員將母親送到醫院。

喬母享年七十三歲。

墓前相依的是喬父喬母的照片,一身黑衣的喬蓁把花獻到他們的墳前,父母還是走了。

“節哀順變。”海龜先生安慰道。

喬蓁笑了笑,“生老病死,我都明白的。”

兩人並排走出這公墓,海龜先生又說:“真的不考慮跟我結婚嗎?我等了你兩年,阿喬,你這樣對我不公平。”

“有好女孩你就趕緊談吧,我先走了。”喬蓁笑着朝他揮揮手,坐上自己的車。

海龜先生看着她倒車駛出公墓,聳了聳肩,他也駕車離去。

“錦繡……”

喬蓁的耳里再度響起了那道聲音,精神一恍惚,雨後的道路頗為濕滑,車子一個打滑,撞上了迎面而來的大卡車。

再睜開眼時,她看到了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所有的記憶紛紛回籠,她抬手撫上他的臉龐,淚水模糊了眼睛,良久,吵啞地道,“徹……之……”

我回來了。

(劇終)

抱歉,抱歉,讓大家等了又等,這大結局還是珊珊來遲了,某夢鞠躬向大家道歉!

感謝訂閱的親們!

感謝每一個送鑽石、鮮花、月票、五星好評票的親們!

感謝大家一路的支持和鼓勵,我才能走到終點,鄭重地道一聲謝謝!

本文有番外,某夢休息兩天,再給大家奉上。

再推薦一下某夢的連載文,《望族嫡婦之玉面玲瓏》,希冀着你們的再次光臨!

再一次鞠躬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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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嫡妻之錦繡重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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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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