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走神

“嘿，去哪兒晃悠了？”又在外面待了半小時，沈傾摸摸嘴角，回到了禮堂，何冰冰的語氣有些急切還有點激動。

“還能去哪裏，不就是臨窗而立，尋找往日情懷嘛。”這座校園，彷彿只剩下回憶。

“你錯過了一場精彩的演講，還真有點可惜！”何冰冰似乎還在回味剛才那一段讓人激情澎湃的分享。

“誰上台，讓你如此激動？又不是韓國大長腿兒。”被校領導高調請來的，能不走吹噓煽情路線么？

沈傾想起了自己大三開始的那一段連續奔波在各企業宣講會間的日子，那個時候看見商務裝，就各種羨慕，各種嚮往。現在自己也穿得人模狗樣了，卻覺得有點不倫不類，各種不舒服。

“我的歐巴是放在心裏的，不是你嘴裏隨便說說的。”白了一眼，何冰冰覺得沈傾越來越喜歡跟她抬杠了。

“說認真的呢，剛才做演講的是校園風雲人物的學長，現在是天使投資人，蔣辛楓。”何冰冰又把話題繞了回來。

沈傾沒再多接話，從何冰冰的表情，她多少能看出點少女情懷，不由得替趙博偉捏了一把汗。那個傻帽，暗戀何冰冰那麼久，怎麼當事人到現在還絲毫沒察覺？

沈傾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自己打開房門的方式不對，怎麼自己一回到現場，就又是數不清的吹噓和被吹噓，難道不做白日夢，真的活不下去了么？

可是現場有攝像，將來也許還要用來作為參加各種評比的材料，沈傾也不希望自己半縮在座位里打瞌睡的形象深深烙在校領導們的腦海中。正襟危坐地熬過了最後一小時，她真的內心無比後悔，就算是一個人在公司加班，也不該來這裏參加什麼鬼校慶，更不要這樣折磨自己快成了腰間盤突出！

蔣辛楓的名字，沈傾也聽說過，但最多的還是從何冰冰口裏聽到的。自打自己進了大學，誤打誤撞地在參加社團時認識了這女人，便被無厘頭地纏上，從最初的積極邀約她參加各種社會活動，到後來拉着她活躍在團學聯里每一個工作項目中，直到最後，還拚命地把她拉進有份合開的公司。

對於何冰冰危難時刻的出手，沈傾是感激的，在她因為自己的荒唐而面臨無法按時畢業的危機時，在她不得不因為無法正常簽約而離開曾經心儀的知名公司時，在她彷徨無助，甚至不敢回家面對媽媽的時候，是何冰冰把她從路邊撿了回去。

沈傾記得自己當時哭着在何冰冰家裏睡着，第二天又被何冰冰拉着跑到學校，找輔導員軟磨硬泡地開了張延遲畢業的情況說明，在之後的兩個月時間裏，何冰冰幾乎時刻地陪在自己身邊，陪她複習微積分，為她講解難題，也安撫她忐忑的心。直到最後一次補考，何冰冰送她進考場，自己一直等在外面。

終於拿到了畢業證，也最終失去了那份幾乎到手的offer，慶幸的是何冰冰向她伸出了橄欖枝，雖然那只是家剛起步不到三年的公司，雖然在裏面忙碌的只有趙博偉、何冰冰還有陸晨陽三個人，算上她，才勉強湊夠一桌麻將。可就是這麼一個公司，成為她最後的選擇，在她簽下那份合同時，心中不知道為什麼，舒了一口氣。

“喂，發什麼愣呢？不讓你睡覺，就走神啊？”何冰冰的手在沈傾面前晃了晃，動作不算誇張，但也把同一排座位的人們目光給吸引過來。

“我就是想起一些事情而已，什麼走神。”隔開何冰冰的手，沈傾坐直了身體，臉上有些尷尬，她的確是走神了。可是旁邊這麼多人一起扭頭過來看她，是怎麼回事。

“怎麼我一說到蔣辛楓你就走神啊，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何冰冰有些撒嬌地撅起小嘴，今天她特地選了玫瑰色的唇膏，艾瑪，這個神情，真要命。

“行了啊，別在我面前發功，你的擁躉在那兒呢！”有些誇張地朝後面靠了靠，沈傾對於何冰冰的舉動習以為常了，不管她怎麼賣萌，自己都不吃這套。斜眼看了看趙博偉，他也被剛才何冰冰的動作給吸引了目光，只不過現在，雙眼可是發直地盯着呢。

聽到沈傾的話，何冰冰的臉色開始有了變化，之前還有些撒嬌的溫暖，現在卻馬上變得有些冷，眼角眉梢里也毫無笑意，明明知道是沈傾的玩笑而已，可她就是不想聽到這話。

“你怎麼了？沒事吧？”玩笑歸玩笑，看到何冰冰的臉色，沈傾也收斂起自己的嬉笑，有些擔心地看着她。

“我沒事。”悶悶地轉正身體，何冰冰靠在座椅上，目光始終沒有望向趙博偉。

對於這份感情，她是清楚的，從自己進入團學聯，時任學生會副主席的趙博偉就對自己有過表示，可是當時自己已經有了男友，且在校園裏也是公開的，所以並沒有過多的糾纏，她順利地阻止了他的仰慕。

只是那份感情隨着畢業，漸漸消逝了，可趙博偉依然等在原地。這本該是個讓女生們都感動的結局，卻無法激蕩起何冰冰內心的情感，她的心，似乎在和男友分手之後就歸於平靜，又或者，是比分手更早。趙博偉沒有給她任何壓力，在工作上，他們合作的天衣無縫，男的有魄力，女的有魅力，雙劍合併，談判很少有拿不下來的。這也是後來陸晨陽放心的出國，僅保留股份的主要原因。

只是，趙博偉的陪伴和守護始終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從來不曾給他一絲機會，連暗示都不肯有。她執拗地將彼此的關係定格在同事上，連所謂的朋友都不同意。沈傾一直以為她是被前男友給傷透了心，有時候連趙博偉也這麼覺得，似乎周圍的很多人都這麼覺得，所以他們總是小心翼翼地避免談起她那個優秀的前任，誰知道，在她的心裏，前任早就已經是前任了。

“那個，你沒生氣吧？”沈傾看着身旁的何冰冰一直沒再吭聲，臉上也不見放鬆，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

“只准你發獃走神嗎？”突然落在沈傾手背上，何冰冰的力度不算輕，但也不會留下紅印。

看着自己的手，被何冰冰握着蹂躪，沈傾多麼想抽回來好好呵護，可一想到何冰冰要是生氣了，後果很嚴重，只好繼續忍耐着。由着自己的手被越握越緊，也不敢反抗。

“你怎麼這麼傻啊？”何冰冰就是故意的，她想看看沈傾什麼時候會叫停，什麼時候會把手抽離。可是到了後來，她的力氣漸漸加大，都快到了她自己都有些吃驚的程度，沈傾還是一聲不吭。

何冰冰心中有些氣惱，這人難道就不會說說句話嘛！可當她望向身邊人時，那極力隱忍的表情讓她心疼起來，還有那緊張地看着她的眼神，何冰冰對這個人，真的有些無力。

“疼！”好不容易獲得了自己手的擁有權，沈傾第一時間用另一隻手握住，的確是有點兒疼，可是比起何冰冰真的生氣以後，自己所要花費的唇舌和氣力，還是算好的。印象中，何冰冰生氣的次數並不多，但每次生氣，都猶如地球撞火星，堪比毀滅。

這出小插曲就在兩人不成文的打鬧中結束，一旁的趙博偉看的有些不是滋味。他對於何冰冰的感情，從大學一直到現在，說是暗戀，其實並不全然，至少他坦誠表白過，至少他用心追求過，可是得到的，一直是，拒絕，拒絕。

他沒有想過要去勉強什麼，起初他以為何冰冰始終放不下過去的一段感情，所以他願意耐心地等，而何冰冰的念念不忘，反倒是更加讓他欣賞。畢竟現在的社會裏，這麼純情又痴情的女人，越來越少了。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可以抱得美人歸，那往後的日子，壓根不用擔心被戴帽子。

可是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與何冰冰的接觸也逐漸多了起來，她的字裏行間，根本就沒有情傷的影蹤，反倒是開始有了眉飛色舞的輕快，這些都說明，在她心裏，早已沒有了那個人的影子。可是為什麼就不肯自己一個機會呢？唯一的解釋，也許就是她的心裏，已經有了另一個人。

自己始終被界定在同事，工作夥伴的位置上，連私下裏的朋友聚會，若是只有他們兩個，何冰冰也會禮貌拒絕。無奈之下，他只好拉上沈傾緩解尷尬，也只有這麼做，何冰冰才會同意出席。好死不死的，沈傾也是個難搞的主，跟誰都好像挺熟，卻又跟誰都不熟。因為關於她自己，她對每個人說的，幾乎都是一樣，每個人認識的沈傾，幾乎都是一個樣子。

如果將來有一天，何冰冰對自己，可以像對沈傾這樣，就好了。趙博偉想到這裏才發現自己走神的厲害，沈傾是女的，所謂閨蜜之情，自己怎麼能去攀比？攀比使人虛榮，攀比叫人墮落，唉，趕緊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