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煞氣(2)
午飯的時候沒見到許寶田,庄善若鬆了口氣。
伍彪與張得富卻是喜氣洋洋的,兩人裸露的脊背都被曬得黑里透着紅,但神情卻是愉悅的。
張得富領了自己的吃食,道:“吃了幾天乾飯,肚子裏沒一點油水,可真是快撐不住了。”
庄善若縱使滿腹心事急着想與伍彪商量,可是當著眾人的面也不好說出口,道:“淑芳嫂子怎麼沒過來?”
張得富引頸朝小路那邊看了看,道:“定是狗蛋這個臭小子纏着嫂子,害得我肚裏鬧飢荒,饞得緊!等這活路做完,回家我定是要讓我娘給我做上一對大肘子,好好地吃個痛快!”
伍彪嘿嘿笑道:“你也不怕吃壞了肚子!”
“怕啥,吃了幾日的饅頭稀粥鹹菜,這肚裏被颳得不剩一點油了,可不得好好補補?”張得富又促狹地沖伍彪眨眨眼睛,道,“我也只能饞饞大肘子了,也不知道啥時候能託了伍大哥的福嘗嘗善若的好手藝。”
伍彪黑黑亮亮的眼睛便盯了庄善若瞧,嘴裏卻應着張得富的話:“那有什麼難的,到時候得了空,叫上得財,我們哥仨好好喝上幾杯!”
這話把張富喜得抓耳撓腮的,道:“我就等着伍大哥這句話了,到時候讓善若蒸的煮的炸的炒的滿滿當當做上一桌!”
庄善若忍不住道:“得富哥,你這不是畫餅充饑望梅止渴嗎?”
張得富卻咬了口饅頭正色道:“不過十來日。緊緊褲腰帶也就過去了。”
伍彪想了想道:“我家裏還有風乾了的狍子肉,嚼着吃倒是香,就是得要一副好牙口。你若是想吃的話。我讓……”
“哎,吃啥風乾的狍子肉?”張得富急急地打斷了伍彪的話,“等這兒交了差,我們上大青山打頭狍子吃新鮮的去!我老早就手痒痒的了,伍大哥你那裏的傢伙又都是全的!”
“那好!”伍彪不假思索地一口應承下來。
庄善若急了:“伍大哥,你這腳傷剛好,怎麼就好了傷疤忘了疼了?”那種揪心的痛苦她可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伍彪撓着頭嘿嘿地笑了。
張得富卻道:“哪有管男人管得那麼緊的?我們又不是沒分寸的。到時候就在大青山邊上轉轉,一定不往裏頭走!”他自從知道了伍彪與庄善若的這層關係后。心癢難耐,恨不得馬上告訴家裏人,可又答應過暫時保密,只得拚命地忍了。卻又忍得辛苦,時不時地能露出點苗頭來。
庄善若責備地看了張得富一眼,幸虧旁邊沒什麼人留意聽他們講話。
伍彪是心甘情願地被庄善若管束着,卻也不好拂了張得富的好興緻,只是嘿嘿地笑着,也不說什麼。
庄善若賭氣地道:“我可管不着你,到時候看伍姨管不管你!”
伍彪知道庄善若着緊自己是又羞又惱了,心裏愈發的覺得快活,道:“善若。你別怕,我又不傻,這虧我可不吃第二茬。”
“我看你就是傻!”這話分明有點打情罵俏的意思了。
張得富拿了饅頭蓋了臉:“我啥都沒聽見。我啥都沒聽見!”
庄善若又好氣又好笑:“得富哥,看等到秋收后哪個來管你!”張得富秋後成親,除了老根嫂和連淑芳外,自然多了個管束他的人。
張得富苦了臉,連連討饒。
伍彪正色道:“你若不放心,到時候帶黑將軍一起進山去!黑將軍這名字起得好。壯實得和匹狼似的,那些野獸見了還不得繞着道兒走。就是不打那些大的。捕獲那些獐子兔子的也容易些!”
張得富來了勁:“就是,就是,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庄善若嗔道:“我的黑將軍我可捨不得借給你們。”
“善若,你還說什麼借不借的,倒真是見外了!”張得富年輕,本來就是個愛說愛笑的青年。
庄善若見他又來打趣了,故意板了臉不說話了。
伍彪卻道:“怎麼沒見黑將軍,平日不都是在你腳邊的嗎?”
庄善若也覺得奇怪,今兒的事一忙,加上許家寶找她說了許家安失蹤的事後,她倒還真沒留心黑將軍。
“黑將軍,黑將軍……”庄善若喚了幾聲,卻聽不見那熟悉的汪汪聲。
伍彪也在附近找了一圈,沒找着。
庄善若不由得有些擔心了:“不知道它跑哪兒去了?”
張得富沒在意:“說不定有小母狗勾搭它玩去了。”
庄善若想起春天的時候她忙得沒顧得上,黑將軍有時候連着幾天也不着家,可畢竟還是平平安安的,也就略略放了心。
這個時候容樹媳婦端着碗什麼東西過來,笑盈盈地道:“妹子,來嘗嘗我炸的香酥蠶豆。家裏也沒什麼好東西,倒是還有半袋子蠶豆是年前收下來的。我估摸比那老鹹菜略強些!”
伍彪與張得富見容樹媳婦過來,一雙媚眼在他們身上亂瞟,便托說有事離開了。
容樹媳婦猶熱情地招呼着:“伍兄弟張兄弟,先別急着走啊!嘗嘗看,不值什麼的!”
盛情難卻,庄善若只得嘗了一塊,果然是又香又酥。她拍拍手,問道:“嫂子,你可有看到黑將軍?”
“那狗啊?”容樹媳婦舔了舔自己油汪汪的手指頭,歪了頭回想了半日,笑道,“我倒還真沒大留意,似乎你和你小叔子說話的時候我還晃到一眼,後來好像跑到小路那頭去了。”
“哦!”庄善若抬頭看了看小路那邊,是一片灌木叢,再過去便是通往村子裏的大路,難不成黑將軍自己摸回伍家去了?
“你擔心啥?你這狗長得又高又壯的,一齜牙能把人嚇個半死,還能走丟了不成?”
庄善若想想也有道理,便暫時將這事丟到一邊,着手收拾起午飯剩下的殘局來。
“呦,今天咋剩這麼多的饅頭?”容樹媳婦一打開蒸籠嚇了一跳,足足還剩了一籠二十多個,“妹子,你莫不是麵粉放多了。”
“不會,我每天都用同一隻碗盛的麵粉,斷然不會比平日裏多。”庄善若也覺得奇怪。在工地上做了二十天的飯,早就將那飯量拿捏得**不離十了,即便是有人送飯,也最多剩下十個有餘,還從來沒出現過剩了這麼多的情況。
“除了那些家裏送飯的,總有四五個人沒領飯,也不知道吃了啥好吃的去了。”話雖這麼說,容樹媳婦心裏卻是很歡喜,畢竟對她來說剩的饅頭越多越好。
“嗯。”庄善若也沒太在意,將用過的臟碗攏到一處。
正收拾得**不離十了,卻見從窩棚那邊的小樹林裏走過來一群人。
容樹媳婦嘟囔着,眼看到手的饅頭又要飛了:“這群不長眼的,還真當自己是爺,都什麼時辰了才過來吃飯。”
庄善若覷了眼一看,只見五個年輕的民伕,都生得有些流里流氣的,領頭的那個便是許寶田。庄善若心裏叫聲晦氣,趕緊垂下眼帘,轉過身去。
“寶田兄弟,咋這麼晚才來啊,趕明兒過了吃飯的點可就沒飯咯!”話雖如此,可容樹媳婦還是不敢得罪許寶田,動手打開了蒸籠。
“吃啥饅頭,留着給你癱男人吃去!”許寶田嘎嘎嘎嘎笑了一陣,道,“我們哥幾個來討幾碗水喝喝。”
容樹媳婦趕緊利索地將蒸籠合上,笑道:“水有的是!”
那幾個民伕胡亂地翻了木板桌上的那疊乾淨的碗,手忙腳亂地倒水喝。
庄善若看在眼裏,皺了皺眉頭,只得暫時忍了。
“寶田兄弟,吃了啥好東西,嘴巴上還油汪汪的呢!”容樹媳婦殷勤地將一碗水遞了過去,看着許寶田眼角的淤青褪去了幾分,只留下一個淡淡的印跡了,嘴角的傷口也癒合了,結了一個老大的傷疤,更顯得他面目猙獰的可笑。
“能有啥好東西,自然是比不過你跟着周老爺在里正家裏吃香的喝辣的。”許寶田目光在容樹媳婦高聳的胸脯上停了一會,便飄到了庄善若窈窕的身影上了。
容樹媳婦的醜事被人戳穿,也只當沒聽出話里的意思,老了臉皮道:“瞧你這話說的,不過是周老爺看我可憐,從手指縫裏漏出點渣給我罷了。我若是真有那麼大的臉面,這會子哪還用得着在大太陽底下熬着?”
許寶田嘎嘎嘎嘎地笑了一陣,摸了摸吃得滾圓的肚皮,一口氣將水喝完。
那幾個年輕民伕隨意地將碗丟回到木板桌上,一律是捧着圓滾滾的肚皮,抹着油乎乎的嘴。
“許哥,夏天吃狗肉就是吃不得,這吃到嘴裏滋味倒是好,可落到肚裏全身上下可是燥熱得很哪!”
“去去去,有的吃你還嫌,你小子剛才見了肉就像是狼一樣,眼睛裏都冒了綠光了!”
“你吃得也不比我少!”
許寶田捧着肚子,抽動嘴角邪邪地笑了兩聲,道:“你們嫌,我可不嫌,有肉吃,管他是牛肉雞肉豬肉狗肉的,總比啃這些冷饅頭老鹹菜好。嫌狗肉燥熱,晚上找個娘們泄泄火就是了!”
幾個年輕民伕眼睛便不老實起來,直往容樹媳婦身上瞟,伴着嘰里咕嚕的一陣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