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組合
第八章
裴璋喝了點水,潤了潤嗓子,他原本預料中,曲子什麼抄襲未來的就好了。反正他裴大少的三觀從來沒有長正過。但他真的把那些曲調哼出來之後,才頭都大了。
吳京虎扯着他問這是c大調還是d大調,是四分之一拍還是八分之一拍……裴璋很想一副自己啥都不知道的態度糊弄過去。但最後還是不得不坐在一群專業人群中,哼得嗓子冒煙。
他每唱一句,就有人用電腦的編寫譜子的軟件寫一段,然後播放出來讓他聽,有問題再改。裴璋對此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讓他選鋼琴、風琴、單簧管、雙簧管、巴松、小提琴、大提琴、貝斯、豎琴、結他什麼的……真是頭都大了。
很多樂器,在此之前,裴璋都不知道有這玩意兒,看着譜曲的那個人有追着他屁股後面逼着他把不同樂器的搭配都說出來,裴璋臉皮抽抽,果斷選擇了逃跑:“你看着辦就好了!”
介於裴璋不負責任的態度,曲子估計還要過幾天再出來。不過,最後專輯出來,估計最多用兩三首被裴璋盜用的。
以吳京虎的想法,一張專輯主要還是要統一風格,至於質量,用不着首首都是精品,作為新人,主要還是要有亮眼之處……說的裝逼一點,就是有靈氣。
但什麼叫做有靈氣,當然還是看音樂評論家的一支筆怎麼生花了。
“關於新歌的宣傳,我們預計作為最新的一部愛情電影的主題曲——這件事是徐瑞聯繫我……希望達成的。”吳京虎皺了皺眉頭,顯然對於這一群二世祖沒有好感。
“徐瑞?”裴璋愣了半天,“那傢伙什麼時候也開始拍起電視劇了……他對這個感興趣?”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吳京虎依然保持着那種公式化的口吻:“聽說二號女配是他的新歡。”
“哦。”裴璋想起來前段日子,他和徐瑞聚會時看到的那個少女。徐瑞雖然節操早就從他的世界觀里卸載掉了,但和一個女人保持關係的時候——無論那種關係多麼的奇怪——他是絕對不會再去沾花惹草的。
裴璋還真沒想到,那個看起來溫婉的少女居然是演員。
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麼,估計她拜託徐瑞的事情,就是這部電影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這傢伙從哪裏得知自己想要捧庄澤陽了。裴璋心底哀嘆一聲——他當年追庄澤陽這件事在狐朋狗友中完全不是秘密,雖然大多數都抱着圍觀奇葩的心態在看待。而現在,庄澤陽已經到手——沒錯,對於這幫蠢貨而言,同居就是已經到手的信號了——合作也是徐瑞拋出來的恭賀新禧的禮物。
當然啦,徐瑞的目的也不僅如此。他雖然拉起了班子,投了錢進去,但在天朝,很多事情,錢不是問題,人脈才是問題。徐家雖然是市裡屈指一數的富豪,但演藝界也未必願意買他的帳。
但如果扯上裴璋就不同了,很多人都知道他老子是誰,賣小鬼一個面子,不一定能討好老鬼,但得罪小鬼,那麼老鬼會微笑地告訴你:你、完、了。
……裴璋是狐假虎威的那個狐狸,而徐瑞則是狐假狐威的那個更壞的狐狸。
“跟着電影的播放,能同期推出專輯是最好不過的事情……我聯絡了一些攝影棚準備拍攝mv,不過在之前歌曲要錄製好,腳本也要敲定。”吳京虎推了推黑框眼鏡,“現在的日程安排是大概三個月完成主要工程,不過按照經驗,新組合的團隊需要磨合,需要的時間恐怕更久,所以最好還是早日開始。”
“這麼急?”裴璋被吳京虎的雷厲風行嚇了一跳。
“事情當然是越早完成越好。”裴璋覺得吳京虎的眼鏡框真的在一閃一閃,“每天都會有各種突發事情發生,誰都不知道明天會有什麼新的事情,把今天可以完成的事情拖到明天實在是太不明智的選擇了。”
裴璋默默地覺得……和對方一比,他還真是戰鬥力負五的小渣渣。
“我知道啦。你放手去做吧。”
裴璋揮揮手,心底卻在盤算一些別的東西——比如說,想讓庄澤陽在短短三個月內趕上進度,那就只有封閉式訓練。但是庄母的手術就在三個月後,也就是說……
……三個月後,就是母子永別。
他甚至不讓庄澤陽再陪陪他親愛的母親。
裴璋覺得自己在心底裂開一個惡劣的微笑,他每一次呼吸里,都有一個自己在無聲地嘲笑:你還真是殘忍至極,裴璋。
看到吳京虎還待在原地,裴璋忍不住挑了挑眉:“怎麼,還有什麼事情?”
“你爸爸讓我提醒你。”吳京虎嘴角抽抽,顯然對於這種家事還要他做傳聲筒的事情極為無奈,“你媽媽的生日快到了,早點準備,給她一個驚喜。”
裴璋愣了一瞬,上一輩子母親葉婉去世得早,當時他和家裏鬧得不可開交,老頭子把葉婉去世的消息給瞞了下來,過了快半年,他才從其他途徑知道這個消息。
總而言之,那都是些讓人不愉快的記憶。
裴璋眯了眯眼,讓自己眼睛的酸澀緩解一點。老頭子和他翻臉的事情時刻有之,他氣急敗壞的時候,甚至宣稱過,自己生過的小崽子裏面,最讓他丟臉的就是裴璋。裴璋則冷笑地表示,有本事你把他們都接回來看看?
這時候老頭子往往會鐵青着臉,葉婉冷冷地瞅着這父子兩人,然後從他們之間經過,到梳妝枱補妝。
無論是什麼樣的狀況,母親都是端莊的,不會失態的。
所以對於母親的死,裴璋一直是覺得荒謬的,難以置信的。得到消息的那天,他失態地直奔老頭子辦公室而去。那時候老頭子還在看報告,見到裴璋摔門而入,只是挑了挑眉——哦,你知道了。
你……裴璋頓了一下,幹嘛不早點告訴我?
老頭子又深深地看了裴璋一眼,裴璋第一次發現他老了,不是那種五十六十壯士暮年的老,而是八十九十的——只等待蠟燭燒盡最後一點熱量的老,躺進棺材就可以合蓋的老。
老頭子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和裴璋爭吵了,但裴璋對於這個發現一點也不高興。老男人笨拙地,用粗糙的手點燃了一根煙,吞雲吐霧。他說:“你會接我的電話嗎?”
答案是不會。
裴璋頹廢地靠在了牆上,年輕氣盛的時候,總相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就算有苦果也心甘情願,但那些都是錯覺,只是還沒有到時間而已。
裴璋想,自己簡直是個奇葩,別人重生肯定都會彌補錯誤,但他卻感到害怕,不知道該怎麼樣去面對。
因為那個錯誤的,充滿遺憾的裴璋,躲在他的影子裏,冷冰冰地審視他。
你知道現在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你知道未來是可以改變。
但是,如果說,裴璋做到了,和父母和諧相處,和庄澤陽恩恩愛愛,就意味着一切都圓滿了嗎?
不。
裴璋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件事。他無法原諒。
他無法原諒庄澤陽那一瞬的絕情,也無法原諒老頭子的執拗,更重要的是……他無法原諒自己。
那個無法被原諒的裴璋,實際年齡二十八歲,不是稚嫩的可以改變的少年,而是任何一個想法想要改變,都要經過撕肉扯筋的疼痛——甚至這樣,都未必有效。
裴璋想,這樣的自己,難怪得不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