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雖然吳情縱後來也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沒有一個字是狐王老爹取的,“吳”是姓,“情”是他這輩的字輩。然後他的正宮皇后所生的太子哥哥,叫“衡”;然後他叫“縱”,情衡情縱,鮮明的對比。
他想,日後自己有了愛人,一定不管是市井小巷,還是荒野沙漠、刀山火海,他都會跟愛人一直在一起。
哪怕愛人在冰天雪地里,他也為她尋得一株綻放的梅花,鮮衣怒馬,踏雪而至。
而齊河眼波流轉,重複了一遍:“落雪?”
吳情縱點了點頭,扭了扭,尋找了個舒適的位置,把頭擱在他的臂彎處:“嗯。”他有些困了,熬了一晚上的夜,兔子吹滅了引魂燈后自己提心弔膽的,然後又莫名其妙掉入了地府……折騰得他身心俱乏,而躲在石柱后的看門人探了個頭出來,齊河眼刀掃了過去,他就抖了抖,衝著吳情縱,表情甚是可憐:“落雪大人,我的同人本嚶嚶嚶……”
吳情縱“嗯?”了一聲,耳朵立了起來,又轉過頭去,疑惑道:“你縮在那裏幹什麼?”然後吳情縱頓了頓,毛茸茸的腦袋扭頭四處看了看,發現除了自己和齊河沒有旁人,於是瞭然道,“放心吧,你們老闆沒來。”
齊河淡淡道:“蘇澤,還有事么?”
那個叫蘇澤的看門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齊河的表情:“嚶嚶嚶,就是我跟落雪大人有說,拿張地府的vip通行證換本同人本……”
“vip通行證?”齊河皺了皺眉,抱着小雪球轉身準備走,“那個沒什麼用,小雪球,我們走吧。”
……說好的落雪呢?吳情縱覺得有些無力,抓了抓齊河的衣袖:“算了吧,我答應他了的。而且他又見不到心愛的大大,多可憐啊。買本書而已嘛。”
於是齊河方才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着蘇澤:“到時候我托白無常帶給你。”
蘇澤瞬間眼中都充滿了星星眼:“多謝齊河大人!多謝落雪大人!歡迎下次再來玩啊!”
齊河在地上走了幾步,而吳情縱安安穩穩地在他環中。吳情縱也沒見着有什麼東西,一瞬間的事情,吳情縱就感覺跟吸塵器一樣不大不小的吸力,他又被吸了一次,然後他就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內。
他本以為會是幾個人圍着他關切地問情況的場景,可是哪知當他慢悠悠地醒過來,站起身環視四周時,就看見兔子已經變成了短尾巴的肥肥的東西窩在沙發上,鸚鵡趴在它肉乎乎的肚皮上,兩隻動物正呼嚕嚕地睡着覺。
陸五行正在沙發上啃薯片,而一向對啥事兒都好奇精力旺盛的亞希伯恩難得的憂鬱狀,靠落地窗旁,眼神憂鬱地看着天空中的白雲,站成四十五度的憂傷。
窗外的鳥鳴聲、車鳴聲還有陸五行咔咔咔啃着黃瓜味薯片的聲音,以及隱隱飄來的飯菜的香氣讓吳情縱覺得剛剛那一切彷彿一場夢,一個短暫又不嚇人的夢。
吳情縱抖了抖耳朵和尾巴,悠悠走了幾步,而陸五行見他醒了,晃了晃手中的罐子:“要吃不?”吳情縱看了看陸五行手上的薯片,摸了摸肚子——好像是有點餓了。
而齊河的聲音從廚房傳了過來:“小雪球,那是垃圾食品,不要吃。早餐馬上就好了。”
陸五行嘆了口氣嫌棄地看了眼手中的薯片,本來味道不錯的,對比起來就顯得那麼心酸:“哎,過得不如一隻狗。對了,小雪球,你剛怎麼就下去的啊?”
齊河繼續道:“他叫落雪。”
陸五行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艾瑪,一隻狐狸叫什麼落雪啊,裝逼。”他擦了擦眼睛,笑得哭出來了一樣,吳情縱很好奇這人笑點為什麼那麼低,陸五行拿起一塊薯片,又笑,“艾瑪,落雪……哈哈哈哈哈。”
吳情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了起來,一把叼過陸五行手中的薯片,然後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撒開腳丫子往廚房跑了,然後被齊河一把抱起。齊河撫摸着小狐狸的背:“怎麼了?”
小雪球把薯片放在了灶台上,哼了一聲,趾高氣昂:“不給他吃。”
“好,不給他吃。”齊河手指在灶台上點了點,然後又拿起一旁的鮮榨橙汁,插了根吸管,拿到吳情縱嘴巴前,“喝么?”
而陸五行心有不忿,嘀咕着“狐假虎威”,癟了癟嘴,準備去翻食品櫃,他使了一下勁拉櫃門,沒打開,然後又多使了點勁——那股隱形而又強大的力量反作用了回來,讓陸五行很是鬱結:“師叔你要不要這樣子啊!就小雪球是人我就不是了啊!我累了一晚上就吃了兩包薯片、三盒餅乾、一盒泡麵而已!嚶嚶嚶師父再怎麼虐待我也不會不給我吃的啊!我還未成年呢!”
齊河不理他:“叫落雪。”
“知道了知道了,落雪落雪落雪。我現在可以吃了吧。”陸五行又拉柜子門,用力過度,差點摔在地上。
吃過美味的早飯,吃飽喝足閑悠悠的吳情縱方才問陸五行:“亞希伯恩要找的人找到了么?”
“怎麼可能找得到啊,”陸五行搖了搖頭,“我早說了么,吸血鬼怎麼可能在冥界啊。”
亞希伯恩在一旁沉默,整個人像空洞的洋娃娃,也不說話,也不動,只靜靜地聽着他們說話。
“算啦算啦,你看你們下去的時候亞希伯恩不也下去了么,說不定西波爾也那麼下去過呢。”吳情縱看了亞希伯恩一眼,心中有些不忍,他找了那麼久那麼多地方,估計已經找得絕望了。等待和希望本身就是件無法度量的事情,對於旁人來說,亞希伯恩和西波爾的關係都不過是一個故事;只有當事人,才懂得那種真切的與喜悅悲傷有關的深入骨髓的記憶吧。吳情縱想,西波爾給了亞希伯恩永恆的生命,像是他的父親一樣的角色吧——吳情縱想,如果他知道他母親還在,他會不會也跟亞希伯恩一樣,上天入地,一直一直找她?
小狐狸眼中浮現出一絲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母親叫什麼,不知道她長什麼模樣,只知道她用自己的毀滅換來了自己的生命——她一定是愛自己的吧?一想到這個,吳情縱就覺得心中酸酸的,卻又有些隱隱的幸福感。至少,我媽媽是愛我的,雖然她不在了,我也沒不記得她了,但她肯定是愛我的。
所以吳情縱想,自己可能不會像亞希伯恩那樣執着地找她。對於母親,吳情縱有滿滿的遺憾,卻似乎又沒有太多遺憾。血緣的牽絆深入骨髓又如影隨形,自然而然,並不需要刻意地去找尋和提醒。他記得他的媽媽,而他也好好的活着,吳情縱覺得,這就夠了。
而陸五行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呲聲,冷笑道:“找了一圈沒有西波爾也就算了,這人又臨時起意,說要找一個叫什麼林長文的。冥界的冊子哪是能隨便亂翻的啊?而且就算給他翻,幾千年堆了那麼多的名字,他一時半會兒翻得出來么?害得我們差點被那些值班的罵死,好在師叔在,不然我們的通行證要被禁三年了,我還拿什麼吃飯啊。哼,也怪不得開頭蘇澤不讓他進去,活該。”
吳情縱想了一下這個人是誰,好半天才想起來亞希伯恩似乎有說過這個人是西波爾的愛人:“那林長文沒找到?”
陸五行沉默地看了一旁的亞希伯恩一眼,亞希伯恩此刻倒動了動,手從一個盒子裏掏出一根雪茄,卻不小心又掉在了地上,他木然地撿了起來,塞進嘴裏。陸五行沉默了。
“也不是沒找到,”齊河緩緩開口,“我認識一個比較老的官吏,恰好對這個名字有印象。”
吳情縱疑惑:“嗯?那不就找到了么?那你們怎麼還這副表情啊?”尤其是亞希伯恩,要死不活的。
“那個鬼說,這個人最後一世由他接引的,因為不像別的鬼一下來就哭哭鬧鬧渾渾噩噩的,而是清醒和平靜,似乎還帶了些功勛,故而投了個好胎,他就留了些印象。他送林長文過的奈何橋,喝了孟婆湯,按理說,下一世的勾魂,也該他去的。”齊河頓了頓,扭頭看了亞希伯恩一眼,亞希伯恩似乎已經恢復了很多,手上拿着雪茄深深吸了口,然後吐出煙圈,齊河於是扭頭看着吳情縱,繼續道,“但他後來一直沒有等到勾那個人的魂。那個人也從名冊上消失了,別的鬼差名冊上也沒有。上一世的記錄也沒有了,就那麼憑空消失了。”
齊河拿過吳情縱手中遞過來的茶杯,給他添上了茶。吳情縱在地府自己暴露了會說話后,就開始直接對飲食提要求,現下泡的茶正是高山烏龍,吳情縱以前都網購,喝到的並不正宗,齊河這邊的凍頂烏龍茶色澤深綠,滋味濃醇,香氣高揚,好喝得吳情縱都快哭了——還是人界好啊。
齊河用紙巾擦了擦吳情縱爪子沒握牢灑在桌子上的茶水,繼續道:“也不知道裏面是不是有什麼隱情。不過,剛恰好有碰到催命判官崔畔,問了一問。說是若是仙界歷劫,也是該有文件記錄的。林長文算是個遙遠的懸案吧。”
陸五行翹着二郎腿,腳尖一晃一晃的,忍不住插嘴道:“最討厭見到崔畔那張死人臉了,送錢也不收,油鹽不進的,本來還準備去地府逛逛,看有沒有好點的魂魄,收點過來當下手的,就被那死人臉趕出來了。”
吳情縱耳朵動了動,而亞希伯恩一直沒有說話,沉默得可以。手機鈴聲又響起了,他也沒有接,直接按掉了。
吳情縱在追《生活大爆炸》的時候,看到謝耳朵說送給一個要安慰的人就是熱飲——對於吳情縱來說,提升心情的一大重要方法就是吃東西,不過這是吸血鬼啊,吳情縱想了想,抓過一旁兔子短短的毛茸茸尾巴,拉扯着兔子,遞了過去:“小亞同學,要不你咬兩口?吸點血提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