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瓦肆書生隱絕技,自不量力女豪俠1
時值夏日,微風習習,楊柳依依。馬嵬坡下,兩個衣着怪異的少年緩緩行來。路上行人皆避而遠之。此二人一曰安祿山,一曰史思明。
安祿山小史思明幾歲,他一邊走一邊問,“單憑你我二人可以圖霸大唐嗎?”
史思明笑笑,“此處不是魔界,你我所見個個皆是庸凡之人,如何能不成功?”
兩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猥瑣的笑。此二人,皆是魔界權貴之後。
與此同時,人間傳說的仙人村內:
一鬚髮皆白的老者站立於樓閣之上。忽見天空一絲紅光閃現,老者大駭,掐指一算,臉上更是震驚,喃喃道,“魔界如此執意妄為,那也休怪我等修仙之人多管閑事了。”
長袖一揮,一把如鑰匙般的金光從天而降。
身後出現一女子,“師哥為何要開這仙人村的盾門?”
長者嘆息一聲,“若是有緣人闖進,你我便將渾身解數教授與他,以滅魔界妖人。”
女子無語,抬頭看着那一絲有若明鏡上裂縫一樣的紅光。
嘆息一聲,“也罷,如此一來,你我也可羽化飛升了。”
話畢,轉過身悄然離去。
長者意念頓散,卻是遊離在了長安,他發現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朱雀街不似東市、西市般繁鬧,可也畢竟是條皇家街道。相比之下便顯得冷清了,實則相反。街道兩旁的建築高大且宏偉,這些建築鱗次櫛比的排列着。建築物中又以酒樓茶肆居多,卻也有一兩家豪奢客棧,便如那玉如意點綴了絕世寶珠而開始變得完美。
福臨居便在朱雀街居中的位置,是長安城內第一大酒樓,內里裝飾華美,更有李旦(唐睿宗)親提橫匾一副,來這裏的食客酒客非富即貴。可是也有例外。
一樓牆角窗下邊吃邊飲。手持摺扇,約摸十七八歲模樣的男子。此人一襲青色布衣,頭髮用一根草繩束於腦後,看他相貌,卻是怎麼也看不出他富有,更不會是什麼達官貴人。再比如說,一樓堂中戲台上的說書先生,衣着破舊,手持驚木堂一拍案幾,卻正是說:“薛仁貴大敗鐵世文”云云,先生將薛仁貴刻畫的淋漓盡致,有若仙人,牆角那個窮酸書生的興緻也被勾了起來。
卻在此時,忽聽得堂下一聲大喝,“你個下賤夫子,簡直滿嘴胡說八道。”
說書先生也不生氣,笑問:“鄙人如何胡言了?”
堂下一聲冷笑,“既然是你問我,那我就說了。這鐵世文並未敗在薛仁貴的手上,而是敗給了薛仁貴的師傅李靖。當時李靖已淡薄名利,隱居深山,潛心修仙,與紅拂共享天倫。但是當他得知薛仁貴與鐵世文大戰在即,而薛仁貴卻絕不是鐵世文的對手,於是就在暗中相助,薛仁貴因此才能取勝。如若不然,鐵世文一修仙煉道的高人,手中更有神兵柳葉鏢等絕世神兵,任他薛仁貴能耐再大,卻如何能勝得過他?而夫子口中,卻把薛仁貴捧得近乎天神,如此,豈不好笑?”
堂下諸人聞言,個個面面相覷。在座諸位在京師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對初唐歷史相知甚多,可對剛才堂下這一番話,他們也將信將疑。原因無他,自李唐開朝創代,李靖與紅拂這兩個開國功臣便相繼消失。而他們只知道薛仁貴天生神力,師傅承何人,他們卻是無從知曉。
此時的牆角亦傳來一句話:“薛仁貴與鐵世文如何,我等為何要為他們聲辯?時至今日,他們早是白骨一堆,慌冢一座。前人的經歷我們無從知曉,而他們的功過,我們又怎會了解?他們不是唐賊武則天,他們的事迹功過自有史官記載。又何須我等在此爭辯?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如此既不損人,又不損己,不是甚好?不過話說回來,說書先生也不過是道聽途說了一兩個故事,在此撰述給我們,我們聽的高興了,打賞一些碎銀子與他過活,他也是掙兩個小錢養家餬口,如果閣下不喜歡聽,大可以充耳不聞!又何必找茬砸人飯碗?”
此話剛一說完,戲台下方不遠處的桌子上,忽地站起一腰佩長劍的青衣女子。當時的皇帝雖明文規定不得持械入京,可只要是江湖中人,會一點武功的,或是皇親國戚都予以例外。
待看清此女子時,只見她身材瘦弱,觀其顏容,卻是美麗非凡。雖然當時是以胖作為美女的標準,可卻也有人不落此俗套,便如這文弱書生。他見這女子生得端莊秀麗,便看得如痴如醉,心中幻想綿綿。
只見青衣女子滿臉怒容,“本小姐就事論事,你卻為何管這檔子閑事?分明就是找死。”
聽聞此言,書生也站起身來,微微作揖,“在下獨孤瑛,乃一介書生。雖無甚本事,可也看不慣那些自恃家財萬貫,又阻擋窮人掙錢養家的行徑。”
青衣女子冷笑一聲,“我管他掙不掙錢,扭曲歷史便是罪過。”
獨孤瑛又笑了一聲:“此話倒也不假,可是縱然這位老仗扭曲了事實,那些史官自然也會將它扳正,姑娘又何須為此動怒?要知道,您這一怒,這位老仗便再無法在這福臨居立足了。”
青衣女子怒目圓睜,卻也無話可說。呆站半晌,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拂手而去。
在座諸人頓時議論開來,有一身着官服的大漢站起身來,大聲道,“剛才那小丫頭不知看了什麼野史外傳才如此說。這位老仗所講句句屬實,大家切莫受她蠱惑。”
這些個官場權貴這才又安靜的坐下。
獨孤瑛笑笑,也跟着坐下來繼續喝酒吃肉。過不多時,又有一白衣女子大搖大擺的走進福臨居,身後敷一口含白布的柔弱女子,白衣女子手中牽着的麻繩緊緊系在她的身上。看這情形,白衣女子卻是不怕被那些官兵看到他綁了人。
此時廳內滿座,唯有獨孤瑛一桌只坐一人,白衣女子便走上前來,意欲拼桌,卻見此座乃一窮酸書生,當即喝道,“小二!”
店小二馬上跑來,滿堆笑容。白衣女子右手排出兩錠銀子,然後開口:“把這小子給我轟出去,這些銀子就是你的了。”
店小二一聽,伸出的手忙又縮了回來,面露難色。白衣女子冷笑一聲,“還得我親自動手不成?”
卻在此時,剛才那身着官服的大漢向這邊走來,身後跟有一人。向白衣姑娘作一揖,然後指着他身後那個約摸十六七歲,手足被縛,口含白布的女子問:“不知此人為何被姑娘所縛?”
白衣女子伸手向腰間一摸,一塊金牌顯露出來,那個身着官服的漢子滿臉驚訝。只見白衣女子開口,“此女子乃新羅(朝鮮)公主。我大唐有此人質,疆域還不會更大一些?”
獨孤瑛聽聞此言,甚是吃驚,放下手中酒杯向這邊看來。但是看那白衣女子言行,似乎非但不懼官兵,更有官兵怕她之意。果不其然,那身着官服的漢子聽白衣女子如此一說,笑着作了一揖,然後又坐了回去,身後之人也跟着離開。
此時,白衣女子轉過頭來看着獨孤瑛,二人雙眼相對。只見白衣女子將拿在手中的兩錠銀子放在桌子,開口道:“拿着這些銀子走吧!”
獨孤瑛笑笑,“這裏還空着兩個位子,姑娘坐下就是了,又何必趕我出去?”
白衣女子冷冷的說道,“走,還是不走?”
獨孤瑛搖了搖頭,“姑娘是第一次來這福臨居吧!怎麼連規矩都不懂?”
店小二剛想開口,只見白衣女子寶劍出鞘,已架在了獨孤瑛的脖頸之上。旁邊的店小二嚇得直哆嗦,而在座的其他食客卻依舊喝酒吃肉,毫不理會此處所發生的事情。剛才那個身着官服的漢子自坐回去之後目光便一刻不停地盯着這裏,此刻見白衣女子寶劍出鞘,拍了拍大腿,嘆了口氣,然後轉過頭對在坐的諸位道,“吃飯!”
然後便不再理會這裏發生的事情。
獨孤瑛見自己脖子上架了把寶劍,不驚不恐,反而笑笑,白衣女子心下不解。只見獨孤瑛說:“你是左千牛衛十夫長吧!一介女流若擔此職,實屬不易,可是眾諸衛中如你這般蠻不講理的,卻只有你一人啊!”
話一說完便端起桌上杯盞一飲而盡,看樣子,卻是連死都不怕。不過話說回來,有誰敢在這福臨居殺人?若真有,那便是壽星公上吊——嫌命太長了。
白衣女子聽聞此言,剛欲發作,卻覺雙臉火辣辣的,劇痛難當,顯然是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吃了暗虧。但是再看獨孤瑛,只見他依舊嘻皮笑臉地端坐在那裏。白衣女子豈肯受這檔子窩囊氣?架在獨孤脖頸上的長劍順勢下划,手上更增添了幾分力量。
眼見寶劍就要下。獨孤瑛右手劃了個彎,向上勾起,食指輕彈,如此一招,劍鋒便已偏轉開來。白衣女子虎口劇痛,又是吃了個暗虧。當下細想獨孤瑛所言,心頭更是一震。如此窮酸書生,不僅身懷絕技,更能一眼看穿自己的身份,如此能耐,實屬罕見,可事已至此,若不給他點顏色看,豈不讓人齒笑?!
廳內眾人依舊邊吃邊飲,此間發生的事情他們一概不聞。倒似乎這已是平常之事。
獨孤瑛夾塊牛肉放時嘴裏,看了看站在一邊不知措的店小二,微微一笑,“給她講講本店的規矩。”
店小二一聽,忙向白衣女子作揖,“本店規矩,一,只接待江湖人士和達官貴人,二,牆角窗下之座旁人萬萬坐不得。”
白衣女子奇道,“這又是為何?”
店小二忙不矢回道:“此座乃本店老闆的位子,即使無法招呼其他客人,這個位子也不得給旁人坐。”
白衣女子更是驚訝,正對着獨孤瑛道:“你是這家店的老闆?”
獨孤瑛呷了口酒,然後笑道,“正是在下,怎麼,不可以嗎?”
白衣女子聽聞此言,當下便把寶劍收起。獨孤瑛笑笑,“坐下吃頓飯吧!我請客,讓您身後這位姑娘也坐下來一起吃吧!看她的樣子,應該是很多天都沒有吃飽飯了吧。”
身着官服的大漢向這邊瞥來,見白衣女子將寶劍收起,於是長舒了一口氣。
白衣女子吃了暗虧,此時見獨孤瑛如此說,雖覺此人大度,而她卻怎會稀罕一頓飯?當下扭頭便走。忽聽得身後獨孤瑛緩緩開口,“你……可以走,這位新羅姑娘得給我留下。”
“妄想!”白衣女子當即大喝一聲,拔劍便刺,劍鋒不偏不倚,正對着獨孤瑛心臟,獨孤瑛站起身來,卻不見有何動靜。在坐食客見此情形,也不迴避或是逃竄,似是根本不懼怕這刀劍無眼,會不小心傷到自己。
眨眼間劍已近身,再有毫釐便可將獨孤瑛一劍斃命,可他依舊一動不動地站着,白衣女子見獨孤瑛視自己若無物,心下怒氣更增添幾分,劍道也更加勁猛。眼看着轉瞬便可將他刺死,誰知這獨孤瑛雙腳蹬地,如鬼魅一般地飄出數尺。白衣女子劍道鋼猛,已然不可收手。獨孤瑛趁此時機一躍而起,腳尖輕點白衣女子肩頭,落在被縛女子的面前。不緊不慢地拔去她口中白布,然後不知從何處取來匕首一把,將她身上的繩子割開。這位新羅女子便如驚弓之鳥般躲在獨孤瑛身後。不敢正視白衣女子。白衣女子轉過身時見是此般景象,更是怒不可遏,剛欲發作,卻有人拉了她一把,待看時,只見是那個身着官服的漢子。白衣女子冷笑一聲,“好!好!你既然同朝廷作對,便休怪我不客氣,你給我等着!”
獨孤瑛抱拳一笑,“在下隨時恭候大駕。”
話畢,白衣女子嗖一聲從窗戶躍出。身着官服的漢子拘禮一笑,然後結了帳走人。
那位新羅公主依舊顫顫兢兢的站在那裏,低着頭一言不發。她臉色蒼白,如同白紙一般,多半是被餓的,獨孤瑛沖那公主微微一笑,開口道,“到我那張桌子上坐下吃點東西吧!”
新羅公主俏臉一愣,顯然不明其中原因,於是依舊站在原地不動。獨孤瑛見她沒有一點反映,於是又笑着問她:“聽得懂漢語嗎?”
新羅公主點了點頭,獨孤瑛又問:“那你會說漢語嗎?”
新羅公主又點了點頭,然後緩緩抬起頭來看獨孤瑛。只見她很吃力的說道,“漢……人……都……是……壞……壞……壞人!”
話雖然說得生硬,可是獨孤瑛卻聽得猶如雷驚一般,再看這小姑娘,只見她臉色十分的難堪。心下暗道,我大唐做事光明磊落,可卻依舊有如此敗類敗壞我大唐名聲,如此甚為何怕,如不剷除,後果不堪設想。有人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也有人說,千里之堤,潰於蟻穴。而此時的獨孤瑛卻不知在些什麼,面色凝重,專心致志。
過不多時,獨孤瑛笑了笑問這位新羅公主:“你叫什麼?為什麼會被一個千牛衛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