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謝浩然第二天早上就走了,鄧梓站在陽台山看着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他回頭的時候,她就笑着沖他揮揮手,就如從前他倆每一次分別一樣。只有離別過,才知道相聚的可貴。因為知道註定會重逢,便不那麼難過了。
電影最後還是和尹真真一起看的,夾在一眾小孩子中,不時地就傳來一陣笑聲。鄧梓完全不能理解他們的笑點在哪裏,但他們的快樂似乎能感染人心,讓她也不自覺地浮出笑容來。
影片的最後姐姐妹妹相擁在一起,鄧梓和尹真真也相視一笑。人生不僅僅有愛情,親情和友情同樣可貴。想到這裏,她也不覺得遺憾了。自己是了解謝浩然的,知道他永遠是做的比說的多。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浪費他的時間強求他陪伴自己走這種浪漫的形式呢?他們是要攜手過一輩子的人,他們有漫長的一生相伴。短暫的分離是為了以更優秀的姿態再見,又何必介意現在不能共度朝暮呢他們間不僅僅是愛情啊,還有家人般的親情和青梅竹馬的友誼。這些交織在一起,既已不能分割,又何必強求呢?
假期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國慶都過了。
當鄧梓和黃牙經理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還在想時間到底到哪去了,她好像什麼也沒幹就又過來上班了。
黃牙經理看着她發愣的模樣笑道:“怎麼?假還沒放夠?你說待在家有什麼好?在這兒你哪怕躺着我也不管你,怎麼還不想來上班?”
這倒是真的。而且在辦公室還能看會兒書呢,在家盡躺着了,生活不規律人也不舒服。上班的時候還覺着有點精神氣呢。
鄧梓笑笑剛想說沒有門就被猛地踢開了,咚得一聲向後撞向牆面。
一個披頭散髮的高個兒女人大步沖了進來,鄧梓走上前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她狠狠撞到一邊,頓時骨骼咔嚓一聲,歪倒在地。
那個女人快速沖向黃牙經理,手拉他的短髮,啪得甩了他一個耳光,聲音很響,連鄧梓都抖了一下。
那女人把他的頭拉向自己,似乎還準備再搧一個耳光,被黃牙經理自己拉住了。他雖然瘦弱,但到底還是個男人,到底把那女人制住了。那女人不甘心地用高跟鞋踢他的關鍵部位,黃牙經理慘叫一聲,冷汗直冒,拚命夾住了她的雙腿。
鄧梓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扶着劇痛的胳膊準備出去:“我去找保安。”這是誰啊?太可怕了!
“不必了。”一個優雅的女人走進來,後面跟着兩個穿黑衣帶墨鏡的人。一人衝上前,把黃牙經理雙手按在背後,另一人拉住了那個還準備動手的高個女人。優雅女人皺着眉頭責怪道:“小芸,所謂家醜不外揚,你要教訓他回家怎麼來都行,現在白白讓人看了笑話。”
這是鼓勵她把黃牙經理帶回去s//m嗎?媽呀,好害怕。鄧梓縮在牆角,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叫阿芸的高個女人氣憤地對黃牙經理吼道:“你個死人!吃我的住我的!你有今天都是靠的誰?居然敢在外面給我包小的?”
鄧梓怔愣地看過去,一臉膽小樣的黃牙也會有膽包小三?還是吃軟飯的?老婆那麼彪悍也滅不了色膽?
黃牙經理耷拉着腦袋,任阿芸擰他的耳朵,剎那間就充血紅腫了。
鄧梓看得心驚,腦子一片空白,扶着肩說不出話來。
那個優雅的女人轉頭對鄧梓溫和地說:“你是不是胳膊受傷了?去醫院看看吧,到時候公司給你報銷。”她的個子也很高,脖子上的珍珠項鏈正對着鄧梓的眼睛,只見得顆顆圓潤大小一致,看起來就價值不菲。
鄧梓也覺得這裏不是久留之地,她點點頭:“那我去人事請假?報銷的事……”她太冤枉了有沒有!這絕逼是工傷啊,這女人是說給她報銷,但是她是哪根蔥啊?不如當場給錢了!再說了,也沒個聯繫方式,萬一胳膊有什麼後遺症找誰啊?
阿芸翻了個白眼:“你知道她是誰嗎?會賴你這點醫藥費?”
不認識不行啊!撞了人連句道歉都沒有,怪不得你老公要出軌,鄧梓腹誹。但是抬抬眼,敢怒不敢言。這兩位看着來頭不小,她這樣的小職員得罪不起啊!現在找工作不容易,她還想繼續在這裏混日子呢。
那個優雅女人倒是遞給鄧梓一張名片:“有事打電話給我,剛剛的事我代我妹妹道歉了。她也是過於激動。”
道歉給支票啊!給什麼名片?鄧梓一邊吐槽一邊低頭看去:潘氏董事肖楚。果然來頭不小,鄧梓想。是董事就好,自己就算殘了估計她也能養一輩子。不過肖楚這個名字真是耳熟,在哪裏聽過呢?
等她拍過片子,綁上石膏,看着路邊選美的廣告牌終於想起來了,這不是第一屆x小姐選美的冠軍,然後嫁入豪門銷聲匿跡的那位嗎?原來是**oss的老,怪不得一副公司她做主的樣子呢?公司確實是她家開的啊!果然,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那她就是那天見到的潘松的母親啦?完全看不出來有個那麼大的兒子,包養得真是好啊!鄧梓不禁有些羨慕。都說青春易逝,春韶如水。但是歲月就是如此善待某些人,好環境、好相貌、好出身,一生順利無憂。即使趾高氣揚,即使讓人恨得牙痒痒,他們依舊好好地過他們的日子,看着別人螻蟻般掙扎着。
而她,傷成這樣還是得來公司報銷。因為什麼,不就是沒錢嗎?鄧梓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吃飯。她用左手抵着碗,右手狠狠地叉起一塊雞肉。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而且經此一事,黃牙經理可能地位不保啊!到時候還不知道來一個怎樣的領導呢?
“胳膊還好嗎?”尹真真走過來說,“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
“你怎麼知道的?”鄧梓抬起頭疑惑地問。這件事她可沒對外說,那幾個人自己家的事還廣而告之?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特別是在職場。boss夫人帶着人衝進去的時候就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看着呢!”尹真真坐在她身邊。
“突然感覺這個世界好不安全啊,”鄧梓感慨道,“坐着上班也能骨折,我這也算是高危行業啊!申請公司給配備保鏢。”
尹真真撲哧一笑:“你該慶幸她沒有潑硫酸什麼的!不然你還能坐在這兒開玩笑?”
這時候一雙手伸過來,把鄧梓的飯端起來,三下五除二給她拌開了,用調羹挑起一勺,遞到鄧梓嘴邊。
尹真真嚇了一跳,拍拍胸脯,看向潘毓:“你怎麼走路沒聲音的?”
鄧梓滿足地吞下飯,嘟囔着嘴說:“你忙着幸災樂禍呢!哪能看到人家?”我可是早就看到了!
“我又不是拉拉,”尹真真讓到一邊方便潘毓坐下,“對你獻什麼殷勤”
鄧梓頓時嗆到了,咳個不停,臉都漲紅了。她自己灌了一杯水才感覺順過氣來:“收起你那齷齪的思想好不好?他小時候我餵過他多少次,他這是投桃報李你知道嗎?”
尹真真翻了個白眼:“男歡女愛有什麼齷齪的?沒有這個人類能繁衍嗎?”
“不過,”她轉向潘毓壞笑道,“你小時候還要人餵過飯?我還以為你生下來就無所不能呢!”
潘毓臉色未變,一本正經地繼續喂飯,連個眼色都懶得分給她。哼,要不是……,她以為自己會對她和顏悅色的?現在這麼犀利地看笑話,願她今生不要再重蹈覆轍吧,省得自己麻煩。
吃過飯,鄧梓看潘毓還準備給自己擦嘴,有點頭皮發麻地搶過紙巾:“我自己來。”這麼一個美人,又這麼殷勤體貼,自己把持不住啊!
潘毓也沒堅持,只說:“你明天吃飯的時候喊我。”
鄧梓用沒傷的那隻手拍拍他的肩:“還是你夠義氣!不過明天不用了,人事讓我從明天開始放假,你說我不會被就此炒魷魚吧?”
“要是炒你,你就把在辦公室發生的一切賣給報社,”尹真真插着腰說,“順便控訴一下公司是多麼殘忍地卸磨殺驢的!boss一心想要好名聲,那時候看他怎麼收場。”
鄧梓看着她指點江山的模樣笑了,心裏也輕鬆多了。
潘毓忍住想去戳戳她的酒窩的衝動,別著頭問:“你跟謝哥說了嗎?他回來看你嗎?”
“沒呢,”鄧梓說,“晚上再跟他說吧,省的他着急,班也上不好。我爸媽在家呢,也輪不到他照顧我。其實說不說也無所謂的。”自從他上次走後,他們也沒怎麼聯絡,感情似乎越來越淡。
“那你要男人何用!”尹真真恨鐵不成鋼,“不趁這個時候撒撒嬌,聯絡一下感情,他很快就要忘記你了!”
“說真的,”鄧梓說,“我現在都有點怕給他打電話了,要麼沒人接,接了也是三兩句話匆匆掛了,讓人心拔涼拔涼的。”
“學長看起來不像是這樣朝秦暮楚的人啊!難道真變心了?”尹真真不信,“你當著我的面打,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忙,還是被路邊的野花勾走了?”
鄧梓耐不住尹真真糾纏,就真當著他們的面打了,反正他們的對話內容一向平常得很,真能說是事無不可對人言了。
電話剛想一聲,謝浩然就接了。
尹真真笑着聳眉,看,他還是記掛着你的吧?
鄧梓心如鹿撞,早知道這樣就不在他們面前打了,現在打通一次多不容易啊!
還沒等她說話,謝浩然先開口了:“阿梓,我現在有點急事,你要是沒事的話我先掛了。”
鄧梓瞬間凍結成冰,朝尹真真露出一個苦笑。
那頭催道:“阿梓?”
“好的,拜拜。”鄧梓平靜地說。電話那頭很快傳來熟悉的忙音。
尹真真驚訝地說:“這麼快就結束了?”
鄧梓點點頭。
尹真真嚴肅道:“你真要小心了。說不定真被人撬了牆角。”
鄧梓沒有說話。以前謝浩然也忙,但是她的電話他從來沒有這麼不耐煩,甚至有時候都不接也不回電話。說不定,他,真的變了。
但是,鄧梓又對自己說,只要他不說分開,自己就相信他。他二十多年的照顧,足夠換來這樣多的信任。
潘毓安慰道:“謝哥就是太忙了吧!他對你的感情是有目共睹的!”嘴上裝好人,心裏在想,這個謝浩然,手段太差了,一個潘曉就把他折騰成這樣。活該輸給他。愛情的世界裏,不是付出得多就可以取勝的。
鄧梓微微一笑:“我相信他。我等他。”不論等來的是承諾亦或是……,她都無怨無悔,既已擬身嫁予,縱被無情棄,不能休。
“哎,”尹真真嘆了一口氣,整個人癱在椅子上,“謝學長要是真變心了,我也要不相信愛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