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問責

“前哨站中央控制系統總成掌控度超過９０％，保全設施恢復度８７％，內部監控網連線成功，資料數據下載中。”

二十八行星地下深處，再度以尺許高度全息投影形象出現在中央試驗室總控制台上的主控智腦將一隻手輕輕抬起，中指與拇指捏合，食指和小指向上翹起，狀如一朵怒放的潔白雪蓮。渺似謫仙的雅典娜凝注着指尖逐漸匯聚的一縷強芒，忽而回眸一笑道：“這裏有一些資料希望你看看，這次的雖然損失很大，但從一些跡象看來此次試驗我們或許有些意想不到的收穫。”

那回首一笑的絕美風姿竟讓袁星穎也出現那麼一剎那的恍惚。稍愣之後心神卻又被蔥蔥玉指尖端綻放的畫面所吸引，頓時再無他物。虛懸的全息視窗中正播放着一段即時影像，從畫面上不斷變幻的視角和焦點遠近的拉伸變化來看這段視頻顯是由前哨站中無處不在的監控設備所自動拍攝的。

幽暗的燈光下，長焦鏡頭中倏忽出現的一條鬼魅身影正在彎彎繞繞的通道中極速穿行，其速度之快竟在高速攝像探頭錄製的畫面上留下一片淡淡模糊地殘影！

“啊！是他！”

畫面一轉，鏡頭由遠及近，從視窗中一閃而過的面容頓時讓袁星穎渾身巨顫，心頭似被鋼針狠扎一下般失聲驚呼道：“那是甲辰！天哪！他竟然還活着！”

虛擬視窗右下角不斷閃跳的時間標註顯示這段錄像是由前哨站監控網絡在大約四十八小時之前記錄的。身為實驗體的古風不但未曾在失控的融合試驗中當場暴斃，而且還順利地渡過融合十二小時后極端兇險的基因變異期！

瞬間定格的畫面上那惡魔妖異至極的一對眸子中閃爍着冰寒的銀芒，青幽的面孔冷漠得猶若鋼鐵鑄就，而那副健碩雄渾的**身軀上一塊塊虯結的肌腱則在暗淡的照明下散發著詭異的金屬般光澤。

稍後，虛擬視窗中的畫面繼續流轉，接下來袁星穎則看到了令曾經深入研究過接受融合的實驗體所表現出的各種超自然力量的她更覺不可思議的事情！昏暗的通道中，以非人速度縱躍奔跑的古風仿如有一雙能夠透視無窮的眼睛般總能在一道道岔路口找到正確的方向，每一次的轉向都表現得異常堅定不見絲毫的猶豫。而安置在各條通道中大量不同類型的防禦設施對從咫尺距離飛掠而過的入侵者卻是完全的視而不見，毫無動靜。

“他是如何做到的！？失去主控網絡的支持誰也無法打開這些閘門！”

望着視窗中一道道重要關卡處沉重的合金閘門如有神助般紛紛在那條魅影接近的前一刻自行開啟！袁星穎再也心中大栗，不能置信地道：“他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以往的試驗中從未有實驗個體表現出如此能力？！”

“如你所見，這便是我所說的收穫之一。該實驗體並未如我們預估的那樣因基因突變失控而導致生物結構的全面崩潰，反而似乎順利地渡過融合穩定期，同時還表現出多項遠超常規的峰值力量。而這些前所未見極其複雜的幾何圖形和變化多端的能量波長函數則極有可能是分解狀態的宙斯六十四面體結構！”

隨着佇立半空流光溢彩的虛幻身影輕輕彈動了一下同樣亦幻亦真的纖縴手指，控制台上方又出現一塊虛擬視窗。密集的律動曲線和大量不斷變幻着形態的幾何體組成一幅繁複的圖表集成。看着視窗中不停幻滅的圖形，雅典娜明若星辰的眸子一時光芒大盛，好似在看一件絕世珍品。從未有過變化的電子女聲中也出現一絲不易察覺的古怪波動，“生命進化的歷程中往往總是充滿着不可思議的奇迹！對曾經遭受這種能量波侵蝕的程序內核進行分析后發現，正是這種世所未見的奇異波能干擾了整個前哨站的防禦系統並使其徹底癱瘓，實驗體能夠以一種未知方式將這種不明波能嵌入任意一種系統，並藉此實現遠程控制。可以說擁有這種波能的生物便猶如有了一隻能看透一切的天眼和一雙無所不能的上帝之手！也正是依靠這種超能力實驗體才能一路暢行無阻，無驚無險地抵達他的目的地。”

沉浸在因雅典娜的分析所帶來的巨大震撼中的袁星穎聞言一呆，瞠目道：“目的地！他這是要去哪？難道他不是在亂串，而是有目的在行動？他竟然還能保有神智？”

“這便是第二個意外收穫，根據實驗體後期所表現的行為模式來看有百分之八十七的可能性保存了部分或全部的生物神經網絡。不過由於主數據庫的缺失無法推算形成目前狀況的具體原因。”

虛懸的兩個視窗跳動了一下化作一縷彩光消失在半空，將一幅前哨站立體結構圖展示在實驗室的巨型全息光屏上后，雅典娜指着靠近二十八行星地表處的一塊以高亮橙色顯示的區域道：“實驗體的目的地是Ｓ３２８７區的３４號船塢，整個前哨站唯一還有飛船停泊的地方，你的‘靈鷹號’和負責裝載光量子數據庫的‘靈隼號’兩艘外空探測船就停泊在３４號船塢。”

“該死！這傢伙顯然非常清醒，明白他犯下了如何嚴重的罪行！他這是在準備逃跑！”

實在不可饒恕！這人竟不是因為神智錯亂才對自己做出那般神人共憤的事情！袁星穎臉色倏然一青，寒聲道：“３４號船塢的護衛隊呢？他們有沒有將其抓獲？我就不相信這傢伙也能像操縱機器般去干擾這些陸戰隊員！”

“３４號船塢防禦行動顯然以我方的失敗而告終，駐守該船塢的是隸屬於第一特別行動師的１０１４連，現已確認全軍覆沒！另外根據空港記錄顯示實驗體在獲取船塢控制權后，隨即劫持了‘靈鷹號’於四十七小時之前駛離了第二十八行星。”

懸浮在控制台錐形終端之上的雅典娜再次波動了一下道：“由於缺乏視頻資料，目前只能通過讀取陸戰隊單兵作戰平台內的記錄對之前的那場小規模的攻防戰生成一份戰鬥簡報。實驗體在入侵船塢之前所做的首件事便是干擾控制了所有的安保設施並癱瘓了船塢的監控網絡。六分鐘后，３４號船塢的磁能屏障因能源供給設施停機而崩潰。十四分鐘后，整個船塢便因嚴重的氣密事故丟失了近８０％的內容空氣。”

“啊！那些陸戰隊員怎麼樣了？”回想起之前中央試驗室中的那場血雨腥風，袁星穎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不由為這些身處寒冷黑暗，在近乎真空環境中面對未知強大敵人的陸戰隊員的命運大感憂心。

“１０１４連是一支特種作戰部隊，擁有相當強悍的作戰能力，裝備的都是最新的作戰防護服，真空環境並不是最大障礙。不過根據記錄顯示，陸戰隊顯然未曾料到攻擊會來自於前哨站內部。被瞬間截斷對外通訊在黑暗中連相互交流都發生嚴重困難的陸戰隊員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地防禦。

雅典娜指着屏幕上逐漸放大的３４號船塢區域圖中的一個閃爍小點道：“不過十分幸運的是，不知為何實驗體未曾如先前那般一番殺戮，而是利用其超人的速度和力量僅用十數分鐘便結束了這場發生在黑暗中實力懸殊的戰鬥，所有的陸戰隊員均被其擊暈后關進了３４號船塢的Ｂ３氣閘。他們都活着，只是由於不少人裝備受損，因此需要等待船塢的磁能屏障完全恢復后我才能將他們放出來。”

“這傢伙什麼時候也會有善心了？！”

袁星穎冷冷一笑，隨即道：“還有多久才能恢復與外空艦隊的通訊？我們需要立即通知艦隊指揮部儘快實施針對‘靈鷹號’的追捕行動！”

“約定視訊通訊中斷要超過七十二小時才會引起艦隊的注意，前哨站對外通訊衛星中有明顯的能量侵蝕痕迹，核心編碼被大量篡改，目前只能通過二十八行星星球表面的基座通訊塔與艦隊進行數據交流。十分鐘前簡報已上載至艦隊戰鬥網絡，預計十三分鐘后才能接收到指揮中心的回復訊息。”

雅典娜看了一眼面色鐵青的袁星穎道：“實驗體早在四十多小時之前就通過侵入外空艦隊的戰鬥網絡偽造通行許可證駕駛着‘靈鷹號’駛離了第二十八行星。按照‘靈鷹號’的速度預計目前應該已經飛越了人馬星系的邊界而進入空闊的外層宇空。他有很多的選擇，除非能掌握到對方具體的行進路線，並在目標前方實施攔截，否則倘若由第一師駐紮在軌道上的那支艦隊倉促追擊則已是鞭長莫及。”

“開啟人馬星系星圖，分析‘靈鷹號’所有可能的行進路線。”

看着星圖上大大小小緩緩漂移着的一顆顆色彩斑斕的星球，袁星穎蹙眉暗忖，如能夠抓住身具宇宙間最大秘密的古風或許她就能免於因中央智腦主數據庫的損毀而受到科學院監察部的嚴重指控，想到這裏不由穎微微有些焦急地道：“我們絕對不能任其逃亡，或是被其他勢力得到他的秘密！”

控制台上的電子女聲再次響起，“剛剛收到艦隊指揮部傳來的訊息，增援部隊將在二十分鐘后登陸。此外訊息中另附一份執法監察委員會的命令：介於此次事故損失遠超預期，有理由懷疑宙斯計劃負責人的執行力。現令袁星穎院士立即做好權限移交準備，相關該計劃的後續事務由執法監察隊全面負責。”

“看來有人希望我不要再操心這些事情了！”聽着雅典娜不帶絲毫感情的敘述，袁星穎立即便知從這個命令到達的那一刻，她已失去了所有的權限，慘然一笑道：“可以問一下這次負責調查的是執法監察委員會的哪位主官？”

“此次並不是由執法監察委員會對您進行問責，院士。”

雅典娜淡淡地道：“你將與我一同搭乘‘靈隼號’趕赴浩海星系帝國科學院系統工程部北方分部，並在那裏接受事故調查人員的相關質詢。”

“為什麼不是直接由執法監察委員會執法隊的人來負責對我的問責？你確定這是艦隊指揮部的命令嗎？”袁星穎聞言一愣，怎會有這樣奇怪的命令？這完全不符科學院的問責制度，雖然系統工程部的權限很高，但作為一個科研機構是無權插手事故調查方面的事情的。疑惑地看了一眼矗立在實驗室中央的光量子晶體儲存塔，她不由心中一動，難道數據庫還有修復的可能么？

“是的！訊息已經核實，請即刻登船，‘靈隼號’將在十五分鐘後起航。”雅典娜的聲音依然很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