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明天
星元３００８年１０月１０日
銀河系獵戶座旋臂（Orion）瑤雲星系，嘉德星外太空軌道，蒼穹軍事空間站。
直徑達二百一十六公里的蒼穹軍事空間站是帝國在銀河中首屈一指的最大空間建築。這座凝聚無數科學家和工程師心血的偉大堡壘像一隻巨大的蘑菇般靜靜的虛懸在幽深的太空中。緩緩旋轉中的空間站猶如一隻巨大的蜂巢迎接四面八方飛來的蜂群。密密麻麻的戰艦和各式飛行器忙碌穿梭於空間站的各個入口，混亂卻有序。
空間站核心處的研究中心裏，袁星穎院士站在一處龐大的空間中的空曠平台上，滿目都是岩灰色合金冰冷的色調。四周空無一人，顯得死氣沉沉。惟有平台中央一座純白色的雙魚雕塑給這個單一色調的龐大空間帶來一點點生氣。儘管在頭頂密佈的聚光燈直射下院士依然覺得依然覺得很冷，很冷。
蒼穹軍事空間站是帝國為數不多的幾個外太空基地中最大的一個，周圍圍繞着三萬六千座ＤＣ１１５４型高軌道電磁軌道炮台，以及三支全副武裝的重型艦隊。空間站表面則遍佈處於時刻待命中的ＤＤ１７７型導彈發射井，和數百門２０００㎜口徑的ＬＺ２１９０等離子重炮，整個空間站幾乎被武裝到牙齒。
蒼穹軍事空間站內部有十座全部自動化控制的大型空港，可同時停泊五十艘蒼龍級重巡洋艦。這裏有帝國海軍和陸戰隊的特別軍事訓練場以及預備役軍官學校，甚至連帝國研究院在這裏也設有分部，而且還是相當重要的一個，不過有關研究院的一切消息都是機密，除極少部分人以外，沒人知道這裏有研究院的存在！蒼穹研究院的各種設施被一層厚達三百米的鈦合金裝甲保護着。據測試，這樣的裝甲防護足以承受一顆八千萬噸級核彈的直接打擊。
然而，正處於這座堡壘中的袁星穎院士心中的危機感還是如此強烈！她現在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麼，這是她的責任！她是一個科學家，她不懂政治，但不懂並不意味着不明白，帝國經過數百年的發展已經疲態盡顯，在表面的繁華下面早就暗潮洶湧。她所做的一切全部是為整個帝國的利益，帝國將因此獲益……儘管有一小部分人將為此做出犧牲，飽受痛苦，但是他們的犧牲卻可以換來帝國的延續與安寧。
即便如此，每當她走進研究院中面對自己的那些“共犯”時，所見到的一切仍舊令她噁心不已。真希望銀龍百夫長仍舊在她身邊，在過去的一個多月中，他已經向自己證明是一位合格的助手，也是一個絕好的傾訴對象。隨着銀龍逐漸領悟到這個龐大計劃的實質，或許說只是瞥見真相冰山的一角。袁星穎院士還是得把他委派到定遠號驅逐艦上去，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院士，您備好了么？”毫無感**彩的清越女聲從身後傳來，一道虛幻的身影出現在雙魚雕塑的頂端。
“快了，雅典娜。”
袁星穎院士輕嘆一聲道：“請龐雲毅將軍過來，我希望你們兩個都在場。”
雅典娜的全息投影不斷閃爍着，密集的編碼信息在她的周身流轉不定，顯得異常飄渺。這個人工智能是研究院為”宙斯計劃”量身定做的。她的外貌完全仿照傳說中希臘女神雅典娜的模樣：體態婀娜、披堅執銳，身體周圍舞動着一團光暈。她左手拈着一根橄欖枝，上面還懸挂着幾顆晶瑩的水珠。袁星穎啞然失笑，“宙斯計劃”可與象徵和平的橄欖枝大相逕庭喲！
殿堂頂部的一扇門打開，懸浮台載着龐雲毅將軍進入殿堂。他身着標準黑色準將制服，一條白色功勛帶斜跨左肩，胸口綴滿金、銀星勳章和銘牌，鬢角的短髮有一抹灰白。看上去既不高大也不孔武有力，外貌毫不突出，是戰場上隨處可見的那種類型。但他的步伐卻很特別，緩慢得彷彿是在半失重的環境中走路。
“你好，尊敬的院士大人！”將軍走到袁星穎院士面前停下，頷首示意，等待這位在帝國中擁有極大權利的研究院院士進一步的指示。
“請站到這兒來。”院士微微點頭，指指自己身邊的階梯。龐雲毅踏上台階，稍息，站在她右邊。
“你們已經看過我提交的評估資料？”智能系統雅典娜的聲音響起。
院士點頭道：“看過，很全面，謝謝你！”
眉頭微皺，龐雲毅看着院士瘦削的背影道：“我們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雅典娜，我不準備採納你的建議”
袁星穎院士沒有回答將軍的問題，抬頭看着立於半空中的飄渺身影道：“我不準備採納你的建議，我想告訴他們真相。他們是種子，如果初步試驗成功，宙斯計劃的後續工作還需要他們的配合，他們需要知道這個計劃的步驟，至少是部分步驟。”
龐雲毅咳嗽一聲，表示他有些意外。這位帝**隊中最優秀的空手搏鬥和體能訓練專家是為數不多的幾位贊同將訓練目的透露給實驗體的軍方將領之一。他還不知道原來袁星穎院士也有同樣的想法。
“真相總是伴隨着危險。”雅典娜謹慎地道，身上的光華更盛，顯示她在計算得失。
“謊言更是如此。”
袁星穎院士回沉聲道：“一旦將來被識破，他們只會反過來對付我們。”
“你的顧慮不無道理！是有這樣的風險。但是我堅持宙斯計劃目前還是對實驗體進行保密。”
揮了一下手中的橄欖枝，那上面的虛擬水珠卻不曾掉落。雅典娜沒有讓步，反而非常擬人的皺起秀眉道：“建議可否使用選擇性神經麻痹手術，造成指定性遺忘呢？”
“丟失的記憶也許還殘存在大腦的其他部分，而且手術對大腦的損傷很大！”龐雲毅將軍沉聲反對道：
“這種做法不但危險，而且有可能破壞他們的心智，我們需要的是優秀的超級戰士而不是一隊傻瓜超人！他們會適應的，如果無法做到這一點就意味着不適合加入這個計劃。”
袁星穎院士一擺手，做了一個已經有所決定的動作，對雅典娜道：“你讓他們進來吧。”
“遵命！”抬頭看了院士一眼，雅典娜的妙曼身影漸漸消散不見。
殿堂一面的合金大門無聲的打開，大約一百多名六至十四歲的孩子拖沓着走了進來，每個孩子身邊都有一位身穿迷彩偽裝服的教官陪同。
孩子們的精神都不是太好，他們都是第一次經歷空間曲速跳躍來到這裏。進入躍遷斷層前還被關在低溫冷凍倉里，現在是剛剛才從低溫唾眠中蘇醒過來。孩子們萎靡的樣子讓袁星穎院士心頭再次湧起一陣歉疚。
“孩子們！大家好！”
讓他們坐在台階上，袁星穎院士清清嗓子，環顧面前的種子們大聲宣佈道：“根據穆尼赫斯帝國第４９７８號決議，你們來這裏，將參加一項特別科研計劃，該計劃代號為‘宙斯！’……”
剩下的話突然梗在院士的喉嚨里。怎麼才能讓他們理解這一切呢？帝國進行這一計劃的那些合理借口和所謂的道德意義對這些孩子來說是多麼的遙遠而且不真實！他們看起來都很迷茫，有人想站起來離開，但又被他們的教官按在肩頭摁了回去。
對於這些幼小的孩子來說，有太多的東西是他們所無法理解的。可是她由不得不讓他們理解這個計劃，用他們能聽懂的最簡短的語言把這一切解釋給他們聽。袁星穎院士試探性地向前邁了一步道：“想必你們當中有不少人已經意識到！”
說到這裏院士微微一頓，看了一眼還是那麼搶眼但同樣精神不振的古風道：“你們已被軍隊徵召，從踏進這個大門的那一刻起，你們就已經成為帝國的公民。你們要在這裏接受艱苦的訓練，在我們的培養下成為最優秀的戰士，最終成為帝國及其附屬殖民地的終極守衛者！”
幾個少年蹭地一下站起來，院士慷慨的陳詞，和成為帝國公民的誘惑讓他們不再害怕，並且開始產生興趣。古風一臉迷惑的抬起頭，似乎這裏的一切與他想像的很不一樣。
“現在很難說清楚整個計劃，但有一點很明確！今後這裏將會成為你們的新家，同伴將會成為你們的家人。”
院士儘力用最溫和的語氣道：“這裏的訓練很辛苦，以後還會有很多危險的任務等着你們。但我相信，你們一定能通過這些考驗，因為你們的父母都曾經是為帝國事業光榮捐軀的英雄！”
真是激情昂揚啊，院士卻覺得自己的這些話無比虛偽，想說出真相，卻總是無法啟齒。
“我看過，這裏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通過考驗的……”龐雲毅將軍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傳來。
院士暗自咬牙，不！她不能接受！絕對不允許出現任何失敗的個例！失敗……就意味着死亡！深深呼出一口氣道：“將軍閣下，您帶這些孩……新兵去營房，先讓他們吃飯，然後睡覺，我們明天開始。”
“遵命，大人！”
龐雲毅將軍深深看了院士一眼，道：“你還是沒能說出來。”
“我…我…”院士的面色更加蒼白了一些。
將軍不再言語，抿了抿嘴唇轉身面對孩子們，大聲喝道：“全體起立，解散！”
在教官們的催促下，孩子們紛紛起身。古風也站起來，目光還停留在袁星穎院士身上，與這裏大多數孩子獃滯的表情不一樣，臉上的神色慢慢變得堅韌起來。
他確實適合這個計劃，只希望最終時刻到來時，他還有能目前一半的勇氣去捍衛帝國的尊嚴！忽然想到帝國目前飄搖的局勢，院士面色漸漸轉冷，冷聲對龐雲毅將軍道：“我們的時間不是很充裕，明天開始就別讓他們閑着，不要讓他們有時間思考我們會對他們做些什麼。”
“是，大人，我知道！”再次深深看了院士一眼，龐雲毅將軍應諾，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