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格里高利·派克
電影作為一門藝術，直到20世紀三十年代才得以確立起來，在此之前，不管電影贏得了多大的市場，都被看成是世俗的沒品位的東西，只有那些俗人才回去看電影。所謂的高品位的人，除了音樂會，就會選擇戲劇，那才是風花雪月的事情。
所以，戲劇，一直在美國有着不錯的市場。尤其是百老匯排演的戲劇，常常全國巡演。
“《一個女人的幸福》？”雷奧昂着頭，盯着那個巨大的廣告牌，一字一頓地念出來，笑：“這狗屁玩意有什麼有趣的，走，喝酒去。”
維克托搖了搖頭，指着廣告牌：“那傢伙，你覺得怎樣？”
“哪個傢伙？”雷奧湊了過去。
廣告牌上是張巨大的宣傳畫，上面無非是一些戲劇明星，在最下方的配角上，有一張不大的臉，若是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
“長得還不賴，可與我相比，差遠了。”雷奧道。
維克托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心中的激動，道：“雷奧，去買票，我們看看這場戲。”
“有什麼好看的！？”雷奧痛苦地抱着腦袋，但還是去買票了。
“是你么？”看着廣告牌上的那張臉，維克托喃喃自語。
……
戲馬上就要開場了，但劇院裏兩三百張位子一大半都是空着的，看來這部戲似乎並不太受歡迎。
在一陣音樂聲過後，戲劇開始，主角相繼登場，演繹一段莎士比亞風格的愛情故事。平心而論，這部戲，簡直糟透了，演員虛張聲勢不說，毫無情感投入，木偶一般。劇場不斷有人退場，雷奧看了不到十分鐘就躺在座位上呼呼大睡了。
維克托忍耐着，在昏昏yu睡中忍耐着，當台上跳上來一個大個子年輕人的時候，他忍不住雙目一張。
這年輕人，大概在二十四五歲左右，身材高大，至少一米九，舉止優雅，典型的紳士胚子，尤其是那張臉，端正，俊朗，濃眉大眼，一雙眼睛猶如寶石一般閃亮。
他上台後，雖然表演有些青澀，但純真，真摯，給舞台頓時增加了無限sè彩。
維克托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他直起身子，死死地盯着這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輕人，盯着那張臉。
此時，他對眼前這場戲講的是什麼故事完全不感興趣，對自己身處何時何地，也渾然不知，眼睛裏，只有這張臉，只有這個年輕人的一顰一笑。直到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直到這場戲結束。
“醒醒！”觀眾們都在退場，抱怨着看這場戲是花冤枉錢，但雷奧還在呼呼大睡，維克托一腳把這二貨踹醒。
“結束了？”雷奧擦了擦口水，站起來：“走吧！喝酒去，找妞去！”
“找你個頭！跟我走！”維克托白了雷奧一眼。
“去哪兒？”
“後台！”維克託大步朝後台走去。
“後台幹嘛！？又沒有妞兒。”雷奧絮絮叨叨。
……
後台。一片忙碌，剛剛結束演出的演員們卸妝的卸妝，抽煙的抽煙。
維克托在人群中尋找那張臉，找了半天，發現前面站着一幫人，一個留着小鬍子的瘦子在指指點點罵罵咧咧：“努力！要努力！你們這幫狗娘養的的全把我的這部戲給毀了！明天開始，加演！一天演三場，一周后回紐約！”
“經理，一天三場，我們根本吃不消。”一個年輕人忍不住道。
維克托眼睛一亮：找到了！
瘦子甩手將手中的茶杯砸了過去：“不加演，你來墊上我虧空的錢呀！想不想幹了！？”
一幫演員雖然不服氣，但彼此看着，強忍。
“本來就是一部爛戲，再加演也賺不到錢！”年輕人捂着額頭大聲道。
“好崽子，毛還沒齊就開始叫板了！？”瘦子使了個眼sè，身邊幾個大漢擠上去就要動手。
“慢着！慢着！”維克托見識不好，擠上去，攔在那年輕人跟前。
瘦子顯然不認識維克托，不光是瘦子，周圍所有人都詫異地看着他。
“你哪位？”瘦子眯起眼睛，仔細打量了一下維克托。
“你是經理是吧？”維克托笑道。
“鄙人百老匯資深指導貝利·斯坦福。”瘦子牛叉哄哄道。
“原來是斯坦福先生，如雷貫耳。”維克托強忍住嘔吐，陪着笑臉，道：“斯坦福先生，咱們能私下談談么？”
瘦子冷哼一聲：“我有什麼跟你好談的？”
維克托看了看衣衫襤褸的自己，相當理解對方的心情。
“斯坦福先生，不知道約翰·福特要和你談，你感興趣么？”維克托拉虎皮做大旗。
“約翰·福特？哪個約翰·福特？”斯坦福道。
雷奧眼見又要動手了：“荷里活大名鼎鼎的導演約翰·福特，你不知道是誰？”
斯坦福臉上的肌肉頓時抽動了一下：“原來是福特先生呀！？您是福特先生的人？哈哈，抱歉，抱歉，請進，我們裏面談。”
斯坦福瞬間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轉完，急忙講維克托請進了裏面的一個辦公室，又是讓人拿香煙又是讓人倒咖啡。
“這裏有點亂，對不住，請問您怎麼稱呼？”斯坦福雙手遞給維克托一支煙。
“我叫什麼不重要。”維克托接過煙，轉手遞給了雷奧，然後看着斯坦福道：“剛才的那年輕人，也叫進來吧。”
斯坦福有些疑惑，走到門口把那年輕人叫了進來。
年輕人顯然還在氣頭上，一進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頭不語。
“請問，福特先生找我有什麼事情？他怎麼不親自來？”斯坦福搓着雙手，笑道。
雷奧牛叉無比：“福特先生那麼忙，怎麼可能親自來。我們來就夠了。”
“是是是，說的是。”斯坦福咧嘴笑。
維克托指了指那年輕人：“這位，是你們劇組的人？”
“啊？”斯坦福一愣，隨機看了看那年輕人，笑道：“是，他是我去年發現的，剛和我簽了五年的約。”
維克托哦了一聲，道：“不知道如果我把他挖走，需要做些什麼？”
斯坦福看了看維克托，又看了看那年輕人，哈哈大笑。
“這位先生，不瞞你說，你這樣，讓我很為難呀。”斯坦福明顯打起了官腔。
“哦，怎麼為難了？”維克托道。
斯坦福一副蛋疼的樣子：“不瞞你說，這年輕人雖然年輕，但是我以後的重點培養對象，是將來要紅遍百老匯的！我怎麼可能會讓出去呢，這就是搖錢樹呀。你說是不是？”
維克托暗罵了一句：jiān商！
他娘的，就一個不知名的配角，剛剛在外面還又打又罵的，轉臉就說是自己重點培養對象！
自己太傻，就不該一開口說要挖，這不等於把刀子遞給人家任人魚肉么。
“開個價。”維克托冷冷道。
雷奧踢了維克托一腳，小聲道：“你瘋了呀！你又不是大製片廠的星探，搞這人幹嘛！？”
“你別管。”維克托白了雷奧一眼。
“那哪來的錢！？”雷奧睜眼道。
“有人會來付。”維克托示意這二貨不要在說話了。
對面斯坦福盤算了一番，道：“既然福特先生喜歡，這是我們劇團的榮幸，但這年輕人剛和我簽約，又是重點培養對象，我想這個數，應該可以吧？”
斯坦福豎起一根手指。
“多少？一千美元？！”雷奧像被捅了菊花一般。
“一萬！”斯坦福正sè道。
“你狗ri的怎麼不去搶銀行呀！？”雷奧站起來拉着維克托就走：“這老小子瘋了！”
吃一塹長一智，維克托也做出一副質疑要走的樣子。
斯坦福倒是急了，急忙站起來攔住：“兩位，好商量么。”
“商量個屁呀！一萬美元！你這演員全身鑲金的呀！？”雷奧罵道。
“那五千？”斯坦福道。
雷奧：“你在這麼不正經，老子揍你信不！？五千？五千我寧願買大大的一群羊！”
“三千？”
“你覺得我這拳頭一下子不能砸暈你么？”
“那總不能一千吧！？”斯坦福肉疼的樣子。
雷奧：“想得美！最多五百美元！答應就給錢，不答應，老子明天帶一幫兄弟讓你們戲都演不下去！”
……
看着這倆人鬥嘴，維克托樂得要死。
雷奧這二貨，平時啥事干不好，可嘴皮子上的功夫，遠遠超過維克托。
倆人相互扯皮，最後雷奧搞得差點動手，斯坦福才答應500美元出讓這年輕人。
“搞定了。500美元，我告訴你維克托，這狗ri的絕對賺了，就這麼個雛兒，幾十美元都能招一堆。”雷奧直搖頭：“關鍵是，錢呢？你哪來的錢？”
維克托笑笑，借了旁邊的電話撥了過去。
“約翰叔叔，呵呵，我替你簽了個不錯的演員……年輕人，沒什麼名氣，很普，花了500……”
然後電話那邊傳來約翰·福特憤怒的聲音：“500美元！？瘋了你！”
維克托苦笑：“那算我借你的，成不？”
“借也不成！你這簡直就是混賬！”約翰·福特破口大罵：“一個毫無名氣的年輕人，500美元簽下來，還不知道能幹什麼呢？！算了算了，算我欠你的，我馬上讓人給你送錢去。對了，你看上的這位，叫什麼呀？”
維克托看了看那個年輕人，道：“格里高利，格里高利·派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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