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斗陣!
讓董平心驚的還有李爭才坐在馬上的姿勢,幾百個大大小小的破綻像一大堆沉重的負擔壓給了他。這些漏洞顯然是他自己製造出來的,每一處空門都與另一處有着密切的關係,明擺着寫出兩個大字:陷阱。一槍刺進去,所有的空門必將全部封閉,把自己拖入處處致命的泥潭之中。
“不過。”董平心想:“總有一個破綻是真實的。他現在把真氣分散在全身各部位駐防,一旦我找到那個破綻,在他收回真氣之前出招,必能一舉破敵,致此人於死地。可是,百里挑一,可以找得到嗎?罷了,他現在也在等機會,並不急於進攻,正可趁這段時間排除選擇。”
二人一動不動。董平雙眼圓睜,一眨不眨,不斷過濾着計算出的大量信息。李爭才幹脆閉着眼,睡意大濃。
近了,近了,不錯,就是這裏了。董平興奮的幾乎跳起來,媽的,該死,殺千刀的老賊!
李爭才在他排除萬難,無限接近那真實破綻的一刻,伸了個懶腰,換了個姿態繼續假寐。雖然仍是數不清的空門,可格局已經完全改變了。
董平的頭都要氣炸了。他深吸了三口氣,微笑說道:“君實乃在下生平第一勁敵也。貴主何幸,手下竟聚攏這許多奇人異士,僅這一點,平不得不服。”
李爭才懶懶的說:“董都監客氣了。在下無謀無勇,唯通一點劍術皮毛。似在下者,吾主麾下何止千數。”
董平冷冷說道:“大言炎炎,欺平無識嗎?”
李爭才道:“豈敢。都監槍法如神,英雄無雙。曠世豪傑,威震京東二路。然吾主蔡影,齊賢鎮力殺幽冥教左護法嚴松之,享譽江湖。齊州城下,大破黑鬼鐵騎十餘萬,天下豪傑,誰不欽服。鄆州今日尚存,未必不是我軍盡殲黑鬼主力之故。以君之才,若投吾主,必定如魚得水,盡展所長,做出震天動地的大事業。君當三思。”
董平大笑:“我一介朝廷武官,當為君上效力,戮屍北疆,萬古流芳。投一草寇,豈不惹天下人恥笑。”
李爭才嘆道:“在下言盡於此,董都監若執意愚忠,不知好歹,他日黃泉之下,莫要後悔今日之武斷。”
董平冷笑道:“多謝好意。閣下還是先顧自身吧!”長槍在身前甩動成半個圓弧,,三層勁力,分成三個梯次,咆哮着向李爭才席捲過去。
李爭才長嘯一聲,飛身而起,雙腳立在馬上,左手捏個劍訣右手挺劍直刺第一道氣勁的中央,一股真氣激射而出,穿透了兩層氣波,直達董平最後的防線。
董平以攻代守,也是一躍而起,立在馬背上,單手持槍繼續揮發第四道攻擊波。
強大的氣流在二人之間奔騰洶湧,李爭才漠然的臉上,一雙總是無精打採的眼睛忽然殺氣縱橫。向後側豎的長發,遮住了他的臉頰,卻掩蓋不住他被這一戰引發的狂熱和激情。
董平的頭盔已經不翼而飛,整齊的髮型在勁風吹動中四處飄揚,白玉般的臉上,掛着一抹邪異狂傲的微笑。自出師以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強大的敵人呢。不過,“槍鋒指處,即使是神,也要給我讓路!”董平的心也在浴火中狂野起來。只有勝利才可以讓他恢復平靜,否則的話,他將一直瘋狂直到殺死對方最後一個人。
蔡影嘆道:“即使在與嚴松之交手時,爭才兄也沒有這麼狂熱和認真,董平這小子,不簡單啊。”
劉唐看着他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忽然吐了口血。
蔡影正欲訓斥他兩句,後方陣營忽然喧鬧起來。蔡影吃了一驚,雖有李一飛殿後,但若碰到強敵,他是萬萬抵擋不住的。可黑鬼明明沒有動作,難道是軍士內訌?
蔡影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在別人家門口作戰,內部再不安定,發生衝突,這可是覆滅之災啊。
副將張傑灰頭土臉的跑來,肩上插着兩支箭,一副是世界末日的神情,大叫道:“主公,大事不好,后軍遭遇騎兵襲擊,損失慘重,李將軍抵擋不住,急盼前部速發精銳救援。”
蔡影驚怒道:“對方有多少人?”
“回主公,五百左右。”
蔡影幾乎被他氣死:“五百人就把你們打成這個熊樣,你***還有臉在這裏叫喚。敵軍主將可曾通名,騎兵占其總兵力的比列有多少?”
“敵將未通姓名,不過帥旗上寫的是個祝字。敵兵五百,全書是騎兵.,沒有步兵。”
蔡影恨聲道:“祝家莊,我不惹你,你倒來撩撥我。今日不踏平這鳥庄,我蔡影今後就不必在江湖上混了。不過,五百騎兵,這是個什麼概念?區區一庄,哪裏來這許多馬匹?”
蔡影暗暗尋思。多半是在黑鬼主力被擊潰后渾水摸魚劫去的。如果是這樣,他的騎兵未經訓練,不通配合,倒也算不上心腹大患。蔡影心下稍安,點了二百精騎,三百步兵,大聲道:“劉唐在此壓陣,眾兒郎,隨我來!”
李一飛正在馬上與個少年豪傑纏鬥,那人一把大砍刀使得神出鬼沒,忽而輕靈如水,忽而兇猛劈砍,直殺得一飛狼狽苦戰,毫無招架之力。
蔡影大叫一聲:“一飛休慌,蔡影來也!”一招‘歸去來’,當胸急刺。那人大刀斜滾,化解了攻勢,冷笑道:“你若是蔡影,老子便是觀世音菩薩,二郎神,玉皇大帝。”
蔡影嘆道:“小朋友,回家找媽媽玩吧,戰場很危險的。”
那人俊臉發紅,怒喝道:“無恥的賊,休逞口舌之快,待俺祝彪來奪你性命。”大刀回拐,橫切而來,顯然是要把蔡影攔腰截為兩半。蔡影心繫城下決戰,不耐久戰,寒聲道:“祝氏三傑,久仰了,不過,一樣給我下馬!”
真氣催動,力貫指尖,一股熱流橫穿經絡,直達百匯。蔡影暴喝一聲,殺氣海浪般噴發放蕩,強悍的氣勢震撼了敵我三軍。這從祝彪驚駭恐懼的雙眸中便可見一斑。
一招‘夢筆生花’,伴着浩浩蕩蕩的衝擊氣流,劍尖硬頂在砍刀的刃上。祝彪嗓子一甜,哇的噴出口血,調轉馬頭,歪着頭盔大敗而逃。
蔡影擺了一個深沉的動作,嚴肅的說:“知道么,人生最痛苦的事不是失敗,而是從來都沒有敗過。高手處在巔峰上的寂寞,旁人又怎麼能夠了解呢。”
看着士兵們真誠的崇拜目光,蔡影洋洋自得,不防憑空飛出一根粉紅色的繩子,上面安裝了一個五指鐵爪,正扣在他胸前征袍上,趕忙尋找這物件的主人,只見一個身材矯健,玉面純美如芙蓉的女將正笑嘻嘻的望着他。
被這足以融化冰雪的笑容一照,半邊身子都酥了,忽覺身體一輕,騰雲駕霧般被拋在了空中。心想最難消受美人恩,,一個甜甜微笑,換作階下囚奴,值得了。正考慮深奧的哲學問題時,蔡影已被她提在手中,嬌斥道:“撤!”呼嘯一聲,大隊騎兵風馳電掣般離開了戰場。
李一飛驚怒道:“賤婢,休傷吾主!”終究投鼠忌器,不敢迫近,只得帶了三百人在後面暗暗尾隨。
鄆州城下,李爭才聞聽軍中鼓噪,殺聲大作,不敢戀戰,虛晃一劍,提韁而退。董平高舉雙槍,率部怒吼着全力追擊,只一陣,打得齊州軍丟盔卸甲,幸好軍隊訓練有素,又經過大戰磨練,死傷並不十分慘重。
李爭才退兵十里安營,知曉主帥被擒,諸將均是愕然,繼而暴怒着要去屠滅祝家莊。李爭才沉吟片刻,道:“人質在對方手裏,貿然攻打,恐怕有損主公安全。況且適才一役,傷亡不下四百,士卒身心具疲,不宜再戰勁敵。這樣,一面在此休整,一面派人去齊州請援。祝家莊處,也需有人去走一趟。只是此處離我不得,要遣何人去談判為佳?一飛,劉唐武功略弱,顧兄又有傷在身,這可如何是好?”
顧文朗聲道:“不過是點內傷,經過調息,已無大礙了。如今主公落於敵手,生死未卜。顧某豈能袖手旁觀,就是拼了這條命,先要保護主公安然無恙。爭才兄,讓我去吧。”
李爭才猶豫道:“只是,你的傷無妨么?”
顧文豪爽笑道:“當初血戰黑鬼時,哪個兄弟不是拼到遍體鱗傷,體力透支,最後一樣挺了過來。因為我們有一種,同樣的,叫做兄弟的信念。無論身處何等逆境,只要知道兄弟與我同在,便無所畏懼了。影不但救過我的命,還救過無數群芳譜的姐妹。今天他有難了,顧文捨命去救,正是義不容辭之事。”
李爭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顧兄執意,我就不多勸了。不過以你的才智,當知到了祝家莊,要臨機應變,實在救不得,便爭取多拖些時間,待大軍到來,圍庄殺人,施加壓力,不怕他不放人。切忌不可一味硬來,枉送了主公與你的性命。”
顧文笑道:“我曉得,兄但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