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出櫃
即便魏素潔快速起身，兩人也來不及收拾妥當狼狽的模樣，秦楠繞是再笨再傻也能看明白剛才的那一幕究竟意味着什麼。
震驚之後，腦子一瞬間有些亂，亂如麻卻理不出一丁點的頭緒………
而剛才的畫面就想剛從火爐里夾出的鐵塊，通紅醒目，卻無法伸手碰上哪怕那麼一下。就這麼秦楠擰着眉，卻什麼都沒想，甚至於沒有在反過頭去細細探究剛才的畫面。
直到……
“么么……”
熟悉的寵溺聲，瞬間將她一隻飄忽的思緒拉回了現實，而剛才的畫面也瞬間清晰的浮現眼前，抬眼看向有些小心翼翼喊着她的舅母，再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母親，後者只是低着頭又扯了扯外套，卻蓋不住頸項上紅印，有些彆扭的移開視線，順手將身後的門拉上並反鎖。
見秦楠一系列的舉動，魏素潔也不知道接下來會面對什麼，既緊張又有些惴惴不安，剛才喊的那一聲已經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氣。
秦楠試着去思考，可終究發現自己現在什麼也想不了，更加理不清亂糟糟的思緒和情緒，索性以最簡單的方式去處理，那就是冷靜下來。
對，冷靜下來，什麼都不想。
所以，她搬過了一張椅子，穩穩坐了下來后，盡量以平穩的語氣說道
“我有點亂，但可以聽你們說說。”
魏素潔與夏母相互對視了一眼后也都坐在了床邊，思慮一陣后就在魏素潔準備開口時，夏母率先開了口。
“其實……”
“我們兩的關係就如你剛才看到的那般。”
這句話顯然比剛才得暴露更讓魏素潔吃驚，目瞪口呆的看着夏母，嘴裏雖然塞不下一顆雞蛋，半顆應該沒問題。
緊接着又焦急擔憂的看向了一旁坐在椅子裏的秦楠，卻不見後者有什麼反應。
秦楠幾乎是下意識的摩挲起了頸項上掛着的玉佛，陷入了沉默，看向母親的眼裏有點冷，還真是改不了的性格……
一言定論。
連一點緩衝都不給她，也正是因為有這樣一個性格的母親！她才不敢說出自己的秘密，情願裝、演、就怕善於識人的母親會看透自己私藏的一切。
然後，一句話就斷言了她的所有。
有時候，她真的有些怨，如果小時候可以多看她一點，稍稍長大后多聽一句，她可能就不會是那個只會偽裝的夏葉，一個只會躲躲藏藏的醜八怪！
現在倒好……對着她這個女兒出櫃也是一言定論。
就這麼篤信她可以從容接受？還是說根本就不在乎她能否接受？她是個lesbian，可不代表她可以在看見自己舅媽壓着自己母親……
可以心平氣和的笑着驚奇道‘嘿！原來你們兩是一對啊~！’‘哦~！原來你也是彎的啊！’
她就算沒有一顆跳動的心臟，可她依舊會慌！會亂！
魏素潔見秦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便埋怨的看了一眼身旁神情看似淡然的夏母，開口勸慰道
“么么~你別慌，這件事說來話長，但請你相信我！我和你媽媽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爸爸和你舅舅的事。”
原本趨於暴走的情緒在聽到這番話后，漸漸平息冷靜了下來，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卻讓她率先開了口。
“這麼說你早知道我和安琳是戀人的關係？”
既然自己是個lesbian，沒道理看不出女兒也是lesbian。現在一想，也算想明白為什麼小時候那麼費盡心機不講道理的糾正她身上的那些‘壞毛病’。
雖然擔不上知女莫若母這句話，但夏母還是一眼就看穿秦楠這番話里的小孩子報復心態。
“我知道。”注意到秦楠微微一愣又補充道“我也承認你和安琳之間的關係。”
震驚自然震驚，可她卻更加好奇！好奇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如果……我是說如果……”
“沒有末世，爸還在，你會讓我找個女人過日子嗎？”
她很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她的母親會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那個把她關在屋子裏，只准穿裙子，只准留長發的母親會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魏素潔看着秦楠已經有些隱隱爆發的情緒，心疼的同時也想儘力安撫
“么么……”
“這沒你的事！”
一聲怒吼，瞬時嚇得魏素潔噤了聲。
“你怎麼和你舅媽說話的！”
同樣的一聲怒吼，也讓秦楠噤了聲。
魏素潔看着兩人都滿眼血絲的瞪着對方，就像一頭母豹子瞪着一頭小豹子，心裏不免一嘆，這兩母女還真是……
一個脾氣！
最後自然以秦楠摔凳子走人為結局。
魏素潔看着重新閉合上的隔離門，忍不住轉身責問身後的人
“你幾十歲的人抽風和一個孩子較什麼勁兒？！人家都說了有點亂，你怎麼就不會說點別的先讓她緩緩勁兒？！”
現在好了，人氣跑了！
“我以為她可以接受……”
其實不用魏素潔說，夏母也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直言了。
“好歹你是她親媽，我是她舅媽！從小到大都叫舅媽的人突然變成她親媽的愛人，換你你能瞬間接受？！”
魏素潔真的有狠狠扇這木魚腦門子一巴掌的衝動！
“……說到底不也是你的錯！”沒事……大白天的……理虧讓夏母十分不甘的嘟囔了一句，
魏素潔提着一口想咆哮但最後還是忍了下去，憂心忡忡的頹然坐在了床邊
“現在么么對這件事都這麼大的反應，那混小子和小麗如果知道了……”也不知會是什麼態度……
見魏素潔憂心忡忡的樣子，夏母便借口隨便問了一句，以便轉移對方的注意力
“你只叫秦楠么么，小時候秦燁和小麗就不吃醋？”
“那你不也只叫秦麗小寶貝么？所以我也就跟着這麼叫，小丫頭幹嘛要吃醋？”
“咳……”喝着水的夏母被魏素潔這話驚得差點嗆到……
“反倒是……小時候的我們家么么沒少跟我抱怨，她媽如何如何偏心。”說著魏素潔還忍不住撇撇嘴，那話里的酸氣直逼腦門。
“什麼時候成……”
還嘴驚覺差點掉坑裏，夏母聰明的沒有再說下去，如願欣賞到魏素潔挑眉挑釁卻又有點不甘的嘴臉，索性取了乾淨衣物扔下人，洗澡去了。
而另一邊摔門而出的秦楠，卻在一個勁兒的暴走後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秦燁所在的隔離室，看見淡藍液體裏已經開始慢慢自愈的秦燁，什麼情緒都悄悄落了地，便靠着牆壁坐下點了一支煙，打算放空思緒，讓自己完全冷靜下來。
其實，她並不是不能接受母親和舅媽的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愛情不分性別、國籍、年齡、甚至血緣。可她不是機械人，不可能心裏有了既定的公式就能在最快的時間得出答案。
而且只要一想到曾經想盡一切辦法將她硬箍成一個標準的異性戀‘洋娃娃’的母親居然是個lesbian，她就忍不住心底翻滾的暴躁情緒！既然自己就是個lesbian，為什麼要想盡一切辦法把她變成異性戀！
看不出來她不高興嗎？看不出來她害怕嗎？當她瑟瑟發抖站在一群男人面前時，有看到她心底的恐懼嗎？！
知道她被同班同學指着鼻子罵娼婦、做作時是什麼感想嗎？！
知道她被那些老師用異樣眼光審視時，又是什麼感想嗎？！
她反抗，便關她打她，直到某一天她想通時，學會偽裝時，又來告訴她這是錯的，是不對的。你該多和同齡人交流，該多出去玩，交個男朋友什麼的，就連說話的語氣都小心翼翼，就像她是個瓷娃娃一樣！
也對，最開始她就是一團泥，放在泥塑盤上任捏任打塑形成為理想中的造型，然後送入高溫窯洞燒制幾百個夜晚，最後成型時又遺憾的沒有靚麗的釉色。
可惜瓷要變成泥，你只有徹底摔碎它，研成粉末，否則銳利的瓷片還是會傷到手。
掐滅第一支煙，心裏塵封已久的怨念隨着呼出的煙雲慢慢消散。
她早已經學會理智的去分析每一件事，被關在屋子裏獨自一人給了她很多的閑暇時間，她可以趴在飄窗上，觀察一個個從馬路邊走過的人，然後從那一個個小小的舉動和神情去分析所見的這個人是個怎樣的人。
曾經藉著分析的能力，她為母親準備了一個又一個完美的理由，沒時間照顧她，是因為大人都要賺錢養家，不准她穿褲子留短髮，那是因為女孩子就該穿裙子留長發，關着她不讓她出去，是為了不讓她受到傷害等等等等……
然而，這一次她卻不想再去分析，她承認母親和舅媽的關係，但……這一次她不再去準備任何理由，所有的怨都直白的袒露出來，然後隨着這一口一口的煙盡數吐出，最終消失得無影無蹤
說到底，母親是愛她的，舅媽也是愛她的，父親舅舅也一樣。
即便有錯，那也不會僅僅是一個人的錯……
所以在抽了一支煙后，秦楠又起身返回了夏母所在的隔離室。
這一次她有很好的敲門，而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剛吹乾頭髮的夏母。
“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了？”
“大概四年級的時候吧。”
見到母親擰眉沉默的樣子，想來對方應該也很驚訝，畢竟那時候自己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而且還是一個天天穿得像個洋娃娃一樣的女孩子。
“進來吧。”
她並沒有拒絕母親的邀請，進了隔離室，見到剛從淋浴室走出來的魏素潔，笑着喊了一聲
“舅媽。”
“恩，坐。”
見母親一直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樣子，她便先一步開了口。
“剛才的事情我很抱歉，對你兩的關係我承認並且祝福。”
這話說完房間裏一時間靜的只剩吹風機的呼哧聲，直到……
“啊嘶~！”
“你傻嗎？！”
見母親緊張的上前查看舅媽頭上被熱風燙到的地方，心底僅剩的最後一點疙瘩也完全消失無蹤，勾起嘴角忍不住笑了笑，從淡淡的笑漸漸變成大笑，惹得魏素潔和夏母兩人都紅了老臉……
卻也都不自覺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