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99章

99第99章

當寧遠和齊國來看望曲靖天時,兩人臉色都很難看,有着莫名的悲傷,兩個平素愛熱鬧愛說話的人,在這裏都選擇了沉默。

這種絕無僅有的狀態不止葉果果奇怪,就連花花都不習慣,這不是寧遠叔叔的風格!

曲靖天像平常一樣,淡淡一笑,他自失憶后,徹底變了個人,性情溫和,謙謙有禮,除了他老婆孩子,對誰都一樣,沒有誰能特殊,連他那些兄弟都不例外。

這態度讓寧遠齊國他們很受傷,可又無可奈何。

葉果果擔憂地看了看兩人,想問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她怕他們說出什麼令曲靖天受刺激的事來,葉夜曾給她回過信,說曲靖天這種病情似曾相似,根據各種數據看起來,傷勢比較嚴重,腦部血塊大,造成局部失憶的機率比較高,這種情況下不宜多受刺激。

花花大眼睛瞟呀瞟,突然跑到寧遠的身邊,歪着腦袋問,“叔叔,你怎麼要哭啊?是不是誰欺負你啊?告訴我,我幫你。”眼神里明顯寫着關切。

一直被花花欺負成大叔的寧遠心裏抹過暖流,這個孩子,真讓人疼。

他一把將花花抱到腿上,手摸着他的頭,將他頭髮揉成一團,沒好氣地說,“除了你欺負我,還有誰敢欺負我呀?”

“叔叔你別哭,我以後不再欺負你。”花花認認真真地說。

寧遠頭抵到花花的腦袋上,“叔叔沒有哭,叔叔就是難過了。”

一旁的齊國悶聲不響,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來,叨到嘴上,想去摸打火機,看了一眼曲靖天,又停了,就這麼叨着根,從嘴巴左角移到右角。

“叔叔,你怎麼難過了?”

“因為呀,叔叔的朋友,也就是你爸爸的朋友生病了。”

葉果果一驚,宋小北?前段時間聽說他出國了,才回來沒幾天,前天在醫院檢查,聽說身體不舒服,後來在曲大這裏坐坐就走了。

葉果果回憶他的臉色,很憔悴,很蒼白,整個人沉默寡言。當時她問他病情怎麼樣,他說結果沒出來,不過應該沒什麼大事。現在寧遠和齊國這付落寞悲傷的神色,難道宋小北出大事了?

“宋二哥怎麼了?”葉果果情不自禁地問了。

寧遠嘆了口氣,顧慮地看看曲大,張開了的嘴巴又合了。

齊國將煙突然拿下,眼睛驟然發紅,“我不忍着了,說了吧!”他狠狠地用手抹一下眼睛,“宋二得的是胃癌,晚期。醫生說他最多只有半年的活頭了!”

葉果果手中的蘋果呯地一下掉落到地上,滾到床底下去了。

曲大眉頭皺起來,嘴角的笑容漸漸隱去。

花花愣了一下,突然哭喪着臉對葉果果說,“媽媽,宋叔叔就要死了嗎?那貝貝怎麼辦呀?”

曲靖天眼眸一沉,似在思索。

葉果果沒去管那隻蘋果,輕輕問他,“你要不要見見宋二哥?”

她的聲音里有不自覺的輕顫,胃癌?晚期?聽起來有不真實的感覺。

那個溫文爾雅的男子,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溫婉如玉的氣質,她無法把他和癌症聯繫在一起。他太年輕,他的孩子太小,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面。孩子從來沒叫過一聲爸爸,而他溫暖的懷抱會慢慢變冷,抱不住那個天使一般可愛的女孩。

曲靖天點點頭,慢慢下床,花花從寧遠的腿上溜下來,牽住爸爸的手,“我也要去看宋叔叔。”

齊國揮揮手,“你們去吧,我不去了,看着難受,他媽的憋得慌!”

寧遠說了病房號碼,也坐着沒動,他也不想去,太難受,太傷心了。

一家三人,葉果果扶着曲靖天,曲靖天牽着花花的小手,背影的鏡頭融洽、和諧、幸福,卻不知道三人的臉色都憂鬱,心情都沉重,連嘰嘰喳喳的花花都停止了說話。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一眼看見宋小北坐在床上,滿臉木然之色。

旁邊坐着一個老婦人,打扮得很精緻整齊,膚色白晰,保養得很好,歲月的皺紋很細很小,穿得得體,整體顯得庸容富貴,一眼就能看出就是富貴人家養尊處優的闊夫人。

病床的另一邊沙發上,坐着一個威嚴的老人,坐姿筆直,頭髮花白,此刻,兩位老人眼睛裏明顯寫着悲傷,老夫人更是傷心,手中的帕子不斷地擦着眼淚。

葉果果沒見過他們,可她能猜到他們是誰。

兒女重病,最傷心的那人,永遠是他的父母。什麼都會有假,只有父母的眼淚假不了,她內心掠過尖刺一般的疼痛。她想到了冷娟和小貝貝。

兩位老人看着曲靖天,然後看向葉果果,最後,視線落在花花身上,那眼神,很複雜,但更多的是悔恨。

老太太流着眼淚對曲大說,“靖天,你很好,真好,孩子這麼大了,好乖,好可愛。”

花花像是要印正老太太的話一樣,跑到她身邊,脆生生地喊,“奶奶,你別哭了,眼睛會痛的。”竟然伸出小胖去給老人擦眼淚。

老太太被那一聲奶奶觸到痛處,當那小小的手撫到她的臉時,她哭得更凶了,“小北,媽對不起你,媽後悔了啊!你讓她回來吧,我和你爸再也不攔你們了!”

旁邊宋小北的父親也是老淚縱橫,直直地看着花花。如果不是他的堅持,他的孫子比眼前這個孩子還要大,他會更可愛,更乖巧。

葉果果記得曲靖天跟她說過宋小北和冷嬋的事,因為宋家父母反對,而宋小北一心兩全,致使兩人同居多年未能修成正果。最後的結局葉果果早已知道,冷嬋懷着孩子偷偷走掉,偷偷生下那個不被宋家接受的孩子。

這時宋小北說話了,“爸,媽,你們回去吧,我暫時不會有事的,醫院已在給我聯繫國外的威權醫生,說不定會有奇迹發生的。回去吧,我想跟靖天說說話。”

老爺子老太太終於走了,房間裏清靜下來。

曲靖天從進門到坐下一直沒有說話,老人走時,他也只點了點頭。他的目光靜靜落在宋小北身上。

宋小北淺淺一笑,假裝輕鬆,說,“曲大,我們是真正的難兄難弟啊。”眉宇間卻儘是濃得化不開的落寞。

曲靖天也淺淺一笑,彷彿很輕鬆,說,“一切都會好的。”

聽在葉果果耳朵里,更是傷感。一切都會好嗎?有些受不了這種氣氛,只覺得鼻子酸酸的,她去了洗手間,她需要喘口氣。

宋小北看着葉果果的背影,緩緩點頭,“是的,一切都會好的。”

“資料都弄全了嗎?”幾十秒停頓后,曲靖天突然問。

宋小北有點發愣,鏡片后眼眸一閃,他微微點頭,“嗯”了一聲。

“想法很好。”曲靖天嘴角翹起來。

“沒什麼創意,不過拾某人牙慧。好在,效果還可以。”宋小北嘴角也翹起來。

“不是可以,是大好,你就躺在病房數着你最後的日子等吧。”

“是啊,等吧。”宋小北嘆口氣。

花花一直沒聽明白兩人在說什麼,忍不住問,“宋叔叔,你在等什麼呢?”

“等天使救我的命。”宋小北很認真地對花花說。

花花扁扁嘴,很傷心,“叔叔,你可不能死啊,你還沒見過貝貝呢。”

“花花,你一直不願意給我說貝貝,現在叔叔快要死了,可不可以說說貝貝啊?說不定貝貝就是天使,會救我的命呢。”

“可貝貝就是個愛哭的女生,她不是天使呀。”

“天使就是女生呀。她平時把翅膀都隱藏起來了,有重要事情發生的時候,她就會把翅膀展開,飛去救人。”

“騙人。我爸爸受傷了,她怎麼沒來救人?”花花不信。

“你爸爸又沒有要死。”宋小北瞟了曲靖天打着綁帶的手腳一眼。

花花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不過,為什麼天使都是女生呢?他很想立即問問貝貝,她是不是天使,要她真是天使,就讓她趕緊來救人吧。

“我要問問貝貝。”

葉果果從洗手間出來,正好聽見這一句,“你要問什麼?”

“叔叔說貝貝是天使,我想問貝貝是不是,天使會救人的。”花花大聲說。

葉果果眼睛一眯,看向宋小北。

宋小北微笑,“花花常常說起貝貝,我還以為貝貝是他的玩具小狗小貓小貝殼,誰知道竟然是個愛哭的女生。花花,你喜歡女生嗎?”

“不喜歡,女生不好玩,我喜歡小弟弟,不過我爸爸喜歡小妹妹,讓我媽生個妹妹,那弟弟以後再生吧。”花花成功地將話題扭轉了。

葉果果的警覺立刻被羞憤代替,尤其覺得曲靖天那嘴角那一抹笑容刺眼,分明是若有所指,她暗暗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探病回來,齊國和寧遠已經走了,葉果果立即躲到洗手間打開了電腦,熟門熟路,她一下子就找到宋小北的病歷,比曲靖天的要簡單得多,上面四個黑色字體用的粗體,像四個炸彈,給人灰飛煙滅的感覺,胃癌,晚期。

葉果果無力地合上了電腦,她掏出手機,開始給冷嬋打電話。但是出人意外的是,冷嬋的電話已停機。葉果果想了想,重新打開電腦,給她發了一封郵件,原來是想多寫點,但最終只寫發幾個字,宋小北癌症晚期。

至於冷嬋來不來,她無法干涉。但她知道,冷嬋愛宋小北。鮮明的對比在於,花花五歲,不知道曲靖天這個人的存在,貝貝從兩歲的時候就知道她的爸爸叫宋小北。

做完這些,葉果果走出洗手間,花花立即跳過來拉過電腦,“媽媽,我給貝貝發郵件,問她是不是天使。”

“哦,那你問吧。”葉果果不再在曲靖天面前隱藏有關那對母女的話題。

三天過去,冷嬋那邊仍然沒有消息傳來。

這三天中,很多人能在宋小北病房裏總是能見到一個糯米小糰子,大眼睛,胖臉蛋,胖胳膊胖腿,溜滑得像泥鰍,他總用非常同情的聲音在一遍一遍地問,宋叔叔,你還在等死呀?

然後傳來宋小北輕輕的聲音說,是呀。

除了那個孩子,所有人都看出了他臉上掩飾不住的鐵青。

常來探望的宋家老太太有一次實在忍不住了,她悲悲切切地跟花花打商量,“孩子,你能不能不要在叔叔面前老說這句話?”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癌症晚期就是等死,可你來來去去這麼一句話,太讓人傷心了,雖然你是名副其實的童言無忌,可這童言無忌得過份了。

花花大眼睛裏滿是迷惑,“為什麼呀?叔叔也說他在等使啊。”

又來了。老太太抹着眼淚嘆息,“孩子,你能不能別說了。”

花花伸手去抹她的眼淚,“奶奶,你別哭了,叔叔不會有事的,因為天使會來救他,所以,叔叔天天在等天使的翅膀展開。”

宋小北一怔,天使的使?

老太太發愣,不是等死?

連旁邊的護士都呆了,是等使?等天使降臨。

哎喲喂,孩子,就這麼幾個字,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精簡,簡直誤導了一大批人啊。

“叔叔,我天天在等貝貝回信,她一有消息我就會告訴你的。”

宋小北蹲到花花身邊,伸出手,緊緊抱住了他。

又過了兩天,冷嬋帶着貝貝風塵撲撲出現在3o1醫院宋小北的病房裏。

一時間,滿室生悲,宋小北抱着女兒貝貝和愛人哽咽不止,冷嬋抱着宋小北嚶嚶地哭,淚如雨下,旁邊宋老爺子和宋老太太先是一驚,又是一喜,心頭更是一悲。

曲靖天摟着葉果果的肩膀,牽着花花,輕聲說,“我們走吧。”

“果果,我會珍惜我所擁有的一切,你和孩子我將會用生命愛護,從前我已忘記,現在我們重新開始,果果,我們會幸福的。”回到自己的病房,曲靖天將葉果果圈在胸前,鄭重地說,像在承諾什麼。

葉果果內心傷感,生命無常,幸福稍縱即逝,唯有珍惜眼前,誰知道明日,明日的明日,又遠隔在哪個海角天涯。

她仰起臉,在曲靖天的臉上輕吻了一下。

曲靖天眼睛裏有了濕意,他低下頭,吻住了她的唇。花花在旁邊欣賞了一會,實在不願意當第三者,他要求加入。跑上去抱住媽媽的腿,跳起腳來往上蹦,“媽媽,我也要親親。”

兩個差點沉醉在甜蜜中的人被打斷,一個尷尬,一個不爽。

曲靖天說,“花花,你該上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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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非我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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