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可汗暴斃
爾妝忙深深作了揖,不敢相信耳中所聞,“民女惶恐。”
拓跋燾率先一步跨上王駕,又轉回身,向她伸出手。
爾妝不禁屏住了呼吸,她還未料到一切會發展的這樣之快。就像那年她也未預料到,崔浩在溪邊就挽住了她的手,將她拉上了馬背。
彼時的男子溫潤儒雅,如今的男子卻是英姿颯爽。
她不免有一絲絲失神,如果當年他沒有那樣傷她,他們之間將會多麼幸福。
桃簡,天下人都可負我,唯有你不可。
而偏偏負我的人,只有你。
爾妝搭上了拓跋燾的手,男子的手十分溫厚,她的心微微一顫。
王駕再度啟程,爾妝半靠在雕花椅背上,有些發困。上了駕攆后拓跋燾就沒有再顧她,認真地翻閱起了兵書。
直到一聲十分腔圓的通報聲從隊伍的後面傳來,爾妝才猛地從混沌中驚醒。拓跋燾將兵書扔到一邊,不消一會兒,信使的快馬就來到了王駕跟前。
“什麼事?”拓跋燾問起。
“稟告陛下,是件大喜事!”信使面露喜悅,看的拓跋燾心中也激動起來。
“說。”沉穩有力的一聲,和他二十歲出頭的年齡十分不符。多年的帝王經歷早已讓拓跋燾迅速成熟起來。
“柔然國可汗大檀在西逃途中,抑鬱而亡!”信使抬高了聲音,試圖讓周圍的將領士兵都聽到這一大快人心的消息。
拓跋燾聽聞大檀病死,頓感欣慰,原本對柔然的擔心此刻已然減輕了大半。擒賊先擒王,王先死,賊當散,就算新的可汗繼位,也要好長時間才能恢復他們內部的層級構架。一抹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他望向了不遠處的崔浩,遞給他一個勝利的眼神。
崔浩對着拓跋燾拱了拱手,算作賀喜。
他們都被這件大事吸引,便沒有人注意到王駕里的另一個人的反應。
爾妝聽聞大檀抑鬱而終,渾身一抖。她的手已緊緊攥住紅袍的一角,極力控制才不致讓她的情緒流露出來。
拓跋燾將手臂搭在王駕的鑲金扶手之上,問向信使,“新任可汗是誰?”
信使一慌,答不上來,連忙請罪,“陛下恕罪,小的聽見大檀暴斃的消息后就火速趕來通知了——新的可汗——求陛下降罪!”
拓跋燾揮了揮手,“罷了。他們柔然新可汗繼位儀式前咱們外族人也無從知道,你先退下,去領賞罷。”
信使重重謝過後,策着馬一陣煙般地消失了。
拓跋燾攥起了拳,目光落及遠山之上,心中在思量下一步該如何出擊。
“是吳提。”爾妝的聲音響起,拓跋燾這才看向她。
“新的可汗,應該是吳提,他是大檀眾多兒子中最有希望的一個。”爾妝迎上拓跋燾打量她的目光,怯怯地又重複了一遍。
拓跋燾眸中清明起來,他道,“爾妝是柔然人。”
看見爾妝點了頭,拓跋燾警惕起來,“為什麼告訴朕這些?他們可都是你的族人。”
爾妝不再壓抑臉上的寒光,她冷冰冰地說道,“爾妝只算半個柔然人。”
“半個?”拓跋燾更上了興趣,“那爾妝的另外一半血統又是什麼?”
“漢。”她輕短的答道。因為事先準備了太多謊言,這一刻,她說起來毫無破綻。
於是拓跋燾明白了,她為什麼會說中原話。
“爾妝只是半個柔然人,卻要依着柔然的規矩,從小被定下親事。爾妝不想嫁的人,寧死也不願嫁。柔然的家人寧可拋棄我,也要維護家族的尊嚴,實在可笑。民女,已經忘了自己還是柔然人。”她的話七分真實,卻只有三分可信。拓跋燾對此並不知道。
他只是打量着這個倔強的女子,笑意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