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交出桃簡
崔浩,字伯淵。
桃簡,則是她為他起的名字。
天底下,只有她知道的名字。
還記那年,微風撲面,清香入鼻,高草中他躺着,她貼着他半坦的胸膛,細聲細語地念出了這兩個字。
桃花溪口,簡出深居。曾是他們的約定。
彼時她還叫他承諾這個別名只能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秘密,只能由她口中喚出。如今,她血洗大青山,卻揚言只要魏廷交出桃簡一人。
如此之大的手筆,恐怕不消幾日,桃簡這個名字便會彌於巷陌,人盡皆知。
這可如你所願?
他失神地笑了,爾妝,七年過去了,你終於肯露面了。
拓跋燾見崔浩承認他就是桃簡,深覺驚異,“伯淵,你可知對方是什麼人?”
崔浩答道,“柔然人。”
“與你有何淵源?為何只要你一人?”
崔浩拎起了衣袍,重重跪了下來,“先帝在時,臣曾隨軍出征敕勒國,在栗水附近不期遭遇柔然可汗的部落。”
正是那時,他遇上了她。
“由於當時我魏沒有冒犯柔然之意,先帝也想結交柔然這份力量,便同可汗大檀結盟。臣在當時,出於必要,以使者身份許諾大檀五十年盟友關係。”
“想畢,這次我軍出征,大檀見我食言,想要我來泄憤罷。”
崔浩字斟句酌地說著,說著這些他編造的謊言。
真相是什麼,恐怕只有他和她知道了。
拓跋燾聽完后,蹙起了眉,道,“朕本以為如今戰勢,大檀倉皇西逃,早該無力反抗。想不到竟能一舉殲滅何元將軍的軍隊。是朕太大意了么。”
崔浩伏下身子,叩首道,“求陛下將臣交出,一切都可相安無事。”
“伯淵,何時你竟如此糊塗了?”拓跋燾搖了搖頭,“很明顯,他們既然有能力剿滅一支軍隊,就還有能力剿滅其餘的。交出你,只怕是他們的一個幌子,阻擋不了他們的反抗。”
“柔然早已無力反抗,大檀也被逼到了窮途末路。他們不敢正面衝突,必是趁何元不備才得以偷襲成功。陛下,交出我,他們便不會再與我軍周旋。”
崔浩深知她的性子。
她愛了他,那便是深愛;她恨了他,那便是比愛還深的恨。
除非見到他,她不會罷手。
“朕豈能將伯淵置於險境?傳朕指令下去,皇廷主力今晚星夜啟程,前往大青山。”拓跋燾的話音擲地有聲,不容置疑,崔浩十分擔心,卻奈何不得。
今日之事,她的狠辣,她的絕情,已經叫他吃了一驚。
七年來,那個笑容恬淡,聲傳婉音的女孩數度走進過他的夢裏。他怎麼都想不到,七年過後,她真的出現了,竟是這樣狠決的大手筆。
拓跋燾叫其餘人都退離了大帳,屋子裏只剩他與崔浩時,拓跋燾不禁上前拍了拍崔浩的肩,笑道,“伯淵不必自責,一切,朕自有分寸。”
崔浩只好隨着笑道,“再難的事,在陛下面前,都是一笑而過。”
拓跋燾舒展了雙臂,深吸了一口氣,道,“如若不然,朕豈不是要積鬱而亡了?”
崔浩聽見拓跋燾如此自嘲,忙躬身道,“陛下萬萬說不得這樣的話。”
拓跋燾笑了出來,“伯淵是自己人,朕面對自己人偶爾放鬆下,有何不可?”
一時間帳內笑意瀰漫,崔浩沉重的心情也明亮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