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難尋真相
從帳篷內走出來的崔浩,只覺得胸腔空空,全然感受不到心臟的跳動。
如果她再也不去提起桃簡,那就沒人會再向他提起,桃簡就真的死掉了。
死在她的心裏。
崔浩完全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說出了那樣絕情的話,可他如果不說,她就要一直用那個名字刺激他,叫他心痛。
他痛了太久,真的不想再痛下去了。
回憶不受阻擋着向他襲來,他無法抑制地回想起了他們最後的分開。
精通北方各民族歷史的崔浩,一直對神秘莫測的鬼方族存有好奇。他曾在幾部其他民族的史冊中看到過鬼方族的身影。在文字的記錄下,鬼方族族人行事高度統一且行蹤莫辨,在外人看來,是最接近神的民族。
當然這在當時的崔浩看來,無異於無稽之談。因為從未有人站出來證明過鬼方族的存在,這些傳說也就在千百年的輾轉中染上了更加神秘卻虛幻的色彩。
直到那一天,直到爾妝故作神秘地一點一點告訴他鬼方族的真實存在,他才重新拾起了對鬼方族的探索**。
他答應了她,要娶她的時候就隨她一道上神山。
每天幻想着和他臨湖而倚坐,繁星下擁眠,她都能傻傻的笑出聲來。有母親的陪伴,又有桃簡的疼愛,那時的爾妝最為幸福。
然而,他卻違背了諾言。
他瞞着她,私自調撥自己的手下數千人直上天山。他只想知道這些人是否真的如傳說中那般,能夠觸摸神明。如果可以,他很想為根基未穩的大魏國招納一些奇士。
然而崔浩所想也太過簡單。
他沒有預料到鬼方族在受到外人入侵時的反應會那樣激烈,一場血腥的廝殺不期然的開始了。
當時的崔浩雖然年輕,卻也是帶兵出征過的厲害角色,可他沙場數年,都沒有見過比這次爭鬥更加慘不忍睹的場面。
就像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一樣,鬼方族人的反抗是玉石俱焚的。
崔浩不想在她的家鄉生事,便很快下了撤兵令,哪知局勢竟然可以在短暫的瞬間就發展成不可收拾的混亂。
他的手下死了太多,鬼方族人似乎死的更多。
他不明白為什麼他的手下沒有聽命撤兵,而是像鬼方族人一樣殺紅了眼睛。
當時的事情太過詭異,崔浩還未來得及去發現當中的不對,就被人敲暈了腦袋。
再醒來,他已經被人抬離了神山,被丟在離大魏軍營不遠的草地上。而恐怖的是,幾日後,他才慢慢發現,他的所有手下無一生還。那就是說,他們徹底葬在了神山之上……
他在軍營中休養,竟意外迎來了找上他的爾妝。彼時她滿靨淚痕,哭喊着告訴他她的母親慘遭毒手。
他猜到了是因為那場恐怖的爭鬥,他顫抖着不敢承認那是他一手造成。血濺長空的畫面在眼前浮現,他萬分自責。
他只有慌亂地去吻同樣慌亂的她,試圖讓兩個人都安靜下來。
她是真的安靜了下來,靜到讓他有了一種她在攫取他思想的錯覺。
就如曇花一般,她驚鴻着出現,卻又驚鴻着離開。留給他的,只有一記狠辣的耳光。
立在爾妝帳外沒有走遠的崔浩收回了遠望的目光,眼中酸澀不已。他並不知道,他和她竟然同時回憶起了這段往事。
然而這樣的回憶就像玉璧,他持着一半,她持着另一半。
他們並不知道對方手中的玉璧是何模樣,便也更加不知道當兩塊玉璧拼湊起來會是怎樣的真相。
於是,她恨着他,在每日的流逝中,在難奈的懷念中,愈加恨他。
於是,他愧對她,在凌亂的睡夢中,在現實的折磨中,愈加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