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回憶更苦
崔浩站在爾妝的帳外,卻怎麼都無法邁出下一步。
拓跋燾已經帶兵離去,爾妝就從皇帳中回到了自己的寢帳。
偌大的中軍大營,十分空曠,空曠到放眼望去,似乎只剩下帳內帳外的他們兩人。
爾妝知道拓跋燾為她留下了崔浩,她也聽的出帳外崔浩的腳步。
“還在猶豫么?”她突然開了口,聲音幽幽地傳出帳外,令崔浩不由一驚。
“這裏沒有別人,你大可以進來。”爾妝撐了撐身體,幾日下來,她開始漸好,一應的事情她也可以自己動手。
崔浩掀開了帳簾,方一進屋,就看見爾妝半靠在床榻上,雙目中蓄滿了柔情。不,那不是柔情,如果仔細去體會,就會發現她那看似溫和的目光里飛滿了尖刀。
“在下奉聖上旨意——”
“夠了。”她冷冷打斷他,異常不屑地瞥着他,“崔大人,何必說這些場面話。”
這是要他痛心的節奏,崔大人,三個字,足矣。
她開始打量起他,起了笑意,“拓跋燾將你留在這裏,究竟是出於對你的信任?還是對你的忌憚?”
頓了頓,她又道,“天子身邊,我不相信你會風光永遠。”
一字一頓,擲地有聲,灌滿了恨意。
崔浩默不作聲地走到案台邊,將手中的葯碗放在之上,又拿來一根木勺。木勺在暗黑色的藥水中打着轉,崔浩試圖讓葯涼的快一些。
她忍不住看了看他的背影。
年少時的青澀不再,他如今已是三十而立,她也早已不復當年的二八年華。
曾經,他也喂她喝過葯。嘗到了藥材的苦澀后,她怎樣都不肯多喝一口。他為了哄她,親口含着葯去吻她,她才咯咯笑着吞下了湯藥。
正在她出神的當口,崔浩突然轉回身來,走到了她的床邊。
他伸出雙手將葯碗和木勺遞給她,她愣了愣,遲遲沒有伸手去接。
他甚至連簡單的喂葯都不願了。
心中一陣抽痛,她轉過頭去,拒絕喝葯。
“聖上囑咐你好生養病,你若不喝湯藥,就是違抗皇命。”想絕情是么,他也可以,他也可以做的很絕。不是只有你敢血洗大青山,不是只有你敢蓄意接近別人,不是只有你敢冷言冷語的中傷。
她不動了,沒有任何反應。
崔浩還是慌了神,他將葯碗放在床邊,伸手去拂她的臉。
她輕輕避開了他,奪過葯碗,猛地抬到唇邊,灌了自己一喉嚨苦澀。
一口氣喝光了所有的葯,她將碗摔在一旁,拂袖拭乾了唇邊流下的藥水。
“崔大人可以離開了。”我再不會需要你,再不會依賴你。
“太醫丞還要過來給你敷藥,在這之前,我不會離開。”他要按陛下吩咐的那樣秉公辦事,不摻雜一絲一毫的私人情感。
爾妝不再說話,兩人陷入了沉默。
很快孫敬就背着藥箱趕了過來,他已經將要換的草藥搗好。
“拜見太常卿。”孫敬進來后見崔浩在此,忙恭敬行禮問候。
“孫大人,草藥留在這裏就好,我可以自己上藥。”爾妝笑着謝過太醫丞。
孫敬一時拿不準主意,便看了看崔浩,崔浩點了點頭,算作默許。
“這——如果姑娘覺得方便,自然是自己上藥好一些。”畢竟是皇上看中的女人,孫敬不敢太過冒犯,有太常卿拿主意就好。
待孫敬離開了帳篷,崔浩也準備離開。
爾妝卻在這時,出乎意料地換了一聲,“桃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