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明天我準備回北京了。”林堯說,“有事多吩咐助理,開車也可以交給他們,盡量減少你自己身上的工作,否則怕忙不過來。”
蕭毅意識到確實如此,但那五名助理昨天見過一次,就沒有再召喚他們了,盧舟開口道:“沒事不要叫那些人過來,煩都煩死了。”
蕭毅夾在中間,只好打太極說知道了,回到酒店后林堯就去應酬,監製助理打電話來,讓盧舟去吃開工飯,蕭毅便通知其中兩個助理過來,把衣服全部收拾好,開着衣櫃讓盧舟挑。
盧舟換好衣服,站在鏡子前端詳,兩名助理給他整理衣袖,蕭毅便道午飯自理,完了各自回酒店,明天開始拍戲了再喊他們。
這天下午是數不清的應酬、聊天、呵呵呵哈哈哈,見了這個見那個,蕭毅本來就臉盲,唯恐被盧舟嫌棄他奴顏媚骨,只好大部分時間不說話,偶爾裝一下高冷,回來的時候簡直要累趴下。
第二天,蕭毅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六點半了。
糟糕!蕭毅心想七點就要到化妝間,馬上衝到隔壁去給盧舟擠牙膏開熱水,盧舟還在床上趴着睡,蕭毅忙把他搖醒,說:“已經六點半了!快起床啊!”
盧舟一臉毛躁,穿着一條內褲,被翻過來以後呈大字型躺着,那東西頂得老高,還把內褲浸了個漬。
蕭毅:“……”
蕭毅把熱毛巾敷在盧舟的眼睛上,盧舟醒了,沒有發火。
蕭毅心想如果粉絲看到盧舟早上醒來的模樣,不知道會不會一群人撲上去。他一邊去給盧舟找衣服,一邊說:“我去開車了!”
“急什麼。”盧舟一臉無奈道,“才六點半,八點出發都來得及。”
“第一天試妝,還要拍定妝照啊。”蕭毅說,“怕來不及!遲到就完了!”
蕭毅一邊打電話給助理們,讓助理a去買飯盒,助理b去買菜,助理c把電磁爐帶到自己的房間裏,房卡交給她,讓她準備菜,助理cd跟着他們一起去現場。
再回來時,看到盧舟只穿着一條內褲,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像個沒睡醒的小孩一樣。
蕭毅:“……”
六點四十五了已經。
蕭毅推着他進洗手間去刷牙,簡直要哭了,換好衣服出來,六點五十五。
盧舟上了車,靠在位置上,說:“走。”
蕭毅橫衝直撞,抵達化妝間的時候還好只遲到了十分鐘,演員們都來了,化妝師挨個打招呼,大部分都是徒弟在負責,昨天蕭毅認識的化妝老師還和他寒暄了幾句,盧舟去了一句話不說,朝中間的轉椅上一坐。
梳妝師先上,給盧舟梳頭,戴頭套,統籌過來發劇本單頁,幾個演員還在外面吃早餐,助理把早餐帶過來,蕭毅便拆開給盧舟吃,盧舟隨便吃了點便不碰了。
接着是化妝,再是服裝,一名助理抱着衣服,蕭毅親自跟進去,給盧舟換上遼國的長袍,造型師和服裝師在一旁小聲商量。
“太小了。”盧舟說,“打戲不好活動。”
“只能找到這套了。”造型師說,“盧老師的身高沒水分也沒虛報,這套還是找中戲合作的廠商單獨租來的。”
盧舟雖不太滿意服裝,卻只得將就,又朝蕭毅問:“你覺得像少年嗎?”
盧舟一換上古裝,登時整個人的氣勢就不一樣了,蕭毅站在旁邊本能地兩眼冒紅心,看在盧舟的樣子和氣質上,他決定原諒一切盧舟對他的兇狠與殘暴。
“太……太合適了。”蕭毅喃喃道,“很有氣勢啊!”
蕭毅自己都有點控制不住,造型師卻笑了起來。
盧舟卻仍然不太滿意,說:“耶律阿保機是從少年開始,一開始是沒這麼嚴肅的,缺少少年人的感覺。”
造型師說:“盧老師說得對。”
盧舟雖然不滿,卻也沒有刁難,說:“到時候看看錶情和對白能不能彌補人物感覺,先這樣吧。”
盧舟出來,走路帶風地去見導演和監製,所有人一看便紛紛稱讚,盧舟簡單提了點意見,顯得很有分寸,導演便道:“對,還得溝通一下看怎麼再改改。”
於是盧舟又坐了回去,隨便化妝師折騰,把帽子給換了,眼睛和唇線重新改了下。
蕭毅學到了不少東西,但更多的是令他覺得,盧舟確實不是草包,還是有實力的。
男主定妝花了不到四十分鐘,盧舟便覺得整體滿意了,去拍幾張定妝照,攝影連聲稱好,又把道具拿來,讓盧舟背着箭囊持弓,持長槍,空手拉拳比劃演武架勢,武靴前踏。
緊接着又背手,側面,端的是玉樹臨風一條好漢,劇組裏的女孩紛紛圍過來看,裏面有不少人第一次和盧舟合作,小聲叫道好帥好帥。
蕭毅已經完全被他給帥麻木了,盧舟下來問:“怎麼樣?”
蕭毅馬上鼓掌,盧舟臉色一變,說:“不好看你要說!這個要發到網上去的!拍下來沒有,我看看?”
蕭毅沒拍,盧舟道:“算了,你覺得有問題嗎?”
蕭毅想了想,覺得盧舟的鼻孔被拍得有點大,說:“真要說嗎?”
盧舟:“……”
蕭毅:“頭抬高了……鼻子就有點……空穴來風的感覺。”
盧舟說:“讓後期去修就行了,還有呢?這衣服顯得矮不矮,挫不挫?”
“不矮不挫。”蕭毅忙搖頭道,他知道盧舟的意思,有的人穿古裝玉樹臨風,有的人穿古裝則像個枕頭,盧舟是完全可以駕馭古裝造型的。
林堯去看定妝照,準備經後期ps修圖以後再計劃宣傳和通稿,順便給各大網站配圖,導演便道:“盧舟你熟悉一下劇本,待會再聊聊戲,我先看看寧亞晴的定妝。”
盧舟漫不經心地嗯了聲,坐在一旁開手機。蕭毅有點想跟着看怎麼弄的,剛走過去,那用筆記本修圖的攝像助理就馬上站起來了。蕭毅嚇了一跳,以為是機密,助理卻道:“您坐您坐。”
盧舟話也不說,在一邊用手機玩遊戲,蕭毅便在一邊坐下了,看那助理修圖,別人等他提要求,蕭毅便說:“嗯……側臉能稍微修一下嗎?鼻……孔稍微縮小一點。”
盧舟看了蕭毅一眼,蕭毅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錯話,盧舟卻眼色示意他去看着修,蕭毅便提要求,譬如說面部磨皮不要太明顯,眼睛輪廓稍微調整一下等等。近距離看照片的時候,蕭毅心想媽的盧舟真的好帥,人怎麼能帥成這樣,這完全是不科學的吧,三百六十度完全無死角,美工修來修去,蕭毅反而覺得還是最開始好看。
到中午時,幾個角色的定妝才算結束,所有人又上車去現場,導演明天早上還得折騰第二批的定妝,把下午的戲先拍了,進攝影棚后大家先分盒飯吃,吃完燈光,攝像,道具滴幹活,蕭毅才知道這個攝影棚居然是兩個月前就搭好佈置好的,等四天的戲拍完,還得拆了改成別的。
“午飯呢?”盧舟問。
蕭毅:“……”
蕭毅醒悟過來,馬上給助理們打電話,給盧舟單獨做的飯已經來不及了,蕭毅暗道這下完蛋,盧舟卻沒有發火,說:“算了算了,吃盒飯吧。”
蕭毅說:“再等十分鐘,十分鐘就好!我去接!”
盧舟:“……”
蕭毅:“……”
大家都在吃午飯,女主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蕭毅和盧舟的肚子餓得咕咕叫,早飯本來就沒吃多少,攝影機已經架好了,蕭毅只好祈禱助理靠譜一點,千萬不要出現飯還沒送來已經開拍的情況,又或者是大家最後等着盧舟一個人吃午飯。
蕭毅衝出去開車,都快哭了,心想盧舟什麼也沒說,晚上回去肯定死定了。
幸好,飯及時到了。
蕭毅打開便當盒,肉末茄子、紅燒魚塊、雞肉炒胡瓜、一份番茄雞蛋湯。和劇組的區別也沒多大嘛頂多就是份量足一點。
“你自己的呢?”盧舟又問。
“我吃盒飯。”蕭毅答道。
盧舟:“你的盒飯呢?”
蕭毅:“……”
等蕭毅起身要去領盒飯的時候,發盒飯的人已經沒了,盒飯也沒了。
盧舟隨手拿出一份便當給他,蕭毅才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還好盧舟幫自己領了。
“別的人都是助理給男神領盒飯,到我這裏就是老子給你領盒飯了。”盧舟挑挑揀揀地吃午飯邊說。蕭毅又是賠笑又是感謝,捧到一邊去吃了。
監製笑着說:“喲,小盧又有愛心便當吃?”
盧舟朝監製笑了笑,說:“王老師。”
不用盧舟提醒蕭毅也知道這五十來歲的中年人在劇組地位很高,別人都叫“盧老濕”,唯獨他叫盧舟“小盧”而被叫的小盧反過來還要叫他“老師”。
秉承娛樂圈裏捧高踩低的原則,自己伏低做小,奴顏媚骨的時候到了,忙笑着朝監製打招呼,盧舟又介紹道:“這是我私人助理蕭毅,也是湖北人。”
“喲!”監製和蕭毅握手,盧舟說:“菜不是他做的,明天叫他做點湖北菜帶過來。”
盧舟又給蕭毅介紹道:“這是監製王老師,他是武漢人。”
“好的,一定!”蕭毅笑道。
蕭毅聽林堯說過,劇組裏最大的就是監製,監製甚至比導演還大,一般情況下都會請壓得住導演的人來擔任這個職位,是專門罵人的,千萬不能得罪。
導演、監製、編劇,都要看對方紅不紅,這決定了後續態度是奴顏媚骨還是正常交流,最好的參照系是看劇組裏的人對他的態度就對了。
吃過飯後盧舟照鏡子,補妝,導演過來說戲。
“這場是耶律阿保機對錶妹述律平的一場戲,耶律阿保機對述律平娘家人的干涉非常憤怒,指責述律平,後面夫妻二人重歸於好……”
“感情怎麼樣,不用我多說了,最後盧舟,你要把亞晴抱在懷裏,眼神交流一下……”
盧舟面無表情地聽,導演又說:“你順便帶一下亞晴的戲,一次過不了就多拍幾次,前面演到位了就行。”
盧舟心不在焉地嗯了聲,走上前去。
蕭毅趕緊三兩口吃完,上前去看。
裝飾堂皇的室內景,啪一聲敲場記板,攝影機推過去,盧舟嘩啦一聲把桌子上的擺設全部掃到地上。
蕭毅:“!!!”
“朕容忍了你太久。”盧舟帶着威嚴的聲音怒吼道,“你父兄如此作為,朕已經忍下了,可是你看看,你哪有一個身為皇后的樣子——!”
劇組裏所有人都被震了一下,導演比了個大拇指,示意好樣的。
“可汗——!”寧亞晴雙膝一軟,跪在盧舟面前,乾嚎道,“我自十三歲與可汗相識……”
蕭毅:“……”
寧亞晴膝蓋着地爬行過去,一頭釵飾晃來晃去,蕭毅差點被笑噴了。
寧亞晴:“您的心是不是鐵石心腸,為何能如此堅硬!就算是頑石,我自信也能將它軟化,您足足三年未曾來過臣妾的冷宮……”
蕭毅差點被劇本給雷飛出去,快要沒眼看了。
“咔。”導演道。
盧舟馬上一臉抽搐,想笑又不好意思笑,躬身揀剛才被他掃到地上的東西,道具組上前去重新放好,導演跟寧亞晴說:“亞晴,爬過去的時候,不要太快,象徵性地動一下就行了……”
“盧舟的演技真的不錯。”場記和蕭毅小聲說。
蕭毅點頭,不敢說別的,場記又道:“尼瑪這劇本雷得我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
統籌笑着說:“夠狗血夠好看就行,就怕雷得不好看。”
蕭毅不敢亂下評論,免得傳到編劇耳朵里去,片刻后導演說完戲,開始,盧舟又是一掃,沉痛道:“朕已經容忍你太久了!”
這次演得更好了,蕭毅發現,演技如何,一句話高下立判,果然是大銀幕出身的,這個台詞,就算現場收音都不成問題。寧亞晴又乾嚎着撲過去,大叫可汗可汗。
於是大遼皇後述律平先是被編劇黑了一把,又被女主角補了一刀。
“臣妾還是為了可汗,您吶——!”
盧舟一直睜着眼睛,聽完寧亞晴的自述,寧亞晴又以袖掩面,發出艱難的咳嗽聲,側坐在地上。
盧舟緩緩走上前,虎目通紅,看着寧亞晴。
“你可知道,朕與安端是最好的兄弟,這次謀反,也是他的妻子從中報信,從小朕就對他許諾,無論犯下何事,朕都永不責他!”
“可是……”寧亞晴道,“可汗知不知道外人都說什麼?為何弟妹會泄露此事,正因為與可汗有苟且……苟且……啊嗚,臣妾再說不下去了,如果可汗覺得……”
蕭毅心想這樣居然都還沒ng嗎,導演你的忍耐力真是不一般啊,太了不起了。
“咔。”導演終於說,“ng,重來。”
盧舟朝蕭毅招手,蕭毅便趕緊過去,盧舟吼道:“眼藥水啊!”
寧亞晴被嚇了一跳,有點害怕地看盧舟,蕭毅忙摸出眼藥水,讓盧舟坐下,給他點眼藥水,剛剛因為睜太久眼睛而兩眼發紅,盧舟又揉揉眼,蕭毅給他按了一下肩膀,導演說完戲,蕭毅退出鏡頭,又開始了。
半小時后。
盧舟嘩啦一聲把桌上東西掃了一地。
“朕容忍了你太久。”盧舟一字一句道。
蕭毅真是敗給他們了,這麼反反覆復的拍一場,他朝統籌道:“安姐,這麼拍不會時間不夠嗎?”
統籌說:“看情況吧,一開始都是這樣的,除非是到了後面趕進度,男女主角磨合都要一段時間,找到狀態就好了。”
“趕進度會怎麼樣?”蕭毅說。
“那就隨便拍隨便雷嘍。”統籌隨口說:“反正雷的也不是咱們自己,雷的是觀眾。”
蕭毅:“……”
“開個玩笑啦。”統籌樂道:“一般都拍得完,否則姐姐我可就慘了。”
蕭毅心想真的好辛苦,難怪盧舟說進了劇組累,不停地重複一場戲,枯燥,疲勞,中途導演讓大家休息了十分鐘,盧舟過來說:“要不把這場大場分成兩場。”
導演說:“行,我正打算這麼做。”
於是整個大場被分開,前半部分是盧舟釋放龍威碾壓寧亞晴,後半部分則是盧舟摟着寧亞晴。
盧舟靠着桌子,將寧亞晴摟在懷中。寧亞晴楚楚可憐,依偎在盧舟的肩頭。
那一刻,蕭毅幾乎聽到了在場所有工作人員內心澎湃的吶喊——快放開我的男神!
直到黃昏時,第一場終於拍完了,導演對寧亞晴還不太滿意,統籌看了眼表,說:“怎麼辦,下午三場戲,還有兩場完不成了,待會還有夜戲。”
“第二場行的。”導演說,“用四十分鐘,最後一場是盧舟的戲,爭取一次過,六點上車去明清宮苑。來,就位!”
盧舟臉上帶着眼藥水的痕迹,聲音沉重地說:“這些年來,朕……噗。”
導演:“咔。”
盧舟忍不住笑場,說:“你盯着我,我會想笑。”
寧亞晴忙道歉,盧舟擺手,朝眾人道歉,又開。
“這些年來,朕捫心自問,未曾虧待過他們一分半分,我們兄弟的情誼,就是蒼鷹的雙翼。”
“這些臣妾都知道。”寧亞晴緩緩搖頭,楚目含淚,“可是可汗,如今已經不一樣了,臣妾必須替您下手,縱使您把臣妾千刀萬剮,臣妾也……也……”
“也……”
“也…………”
忘詞兒了。
“咔。”
盧舟放開寧亞晴,一臉疲憊。
“對不起對不起盧老師。”寧亞晴忙道歉。
盧舟擺手示意無妨,說:“你已經演得很好了,加油。”
寧亞晴十分感動,蕭毅幾乎能感覺道盧舟的心底一定是老淚橫流並os道要不是四十五萬一集,誰要陪你玩。
半小時后:
盧舟以食指撩起寧亞晴的頭髮,寧亞晴的頭髮粘在臉上,盧舟連着撩了三次都沒有撩開,場記和後勤快要笑瘋了,最後盧舟好不容易撩開了,蕭毅又好奇地小聲問:“不用ng嗎?”
場記擺擺手,低聲說:“交給剪輯處理。”
盧舟拈起寧亞晴的下巴,低聲說:“愛妻。”
那一刻,蕭毅登時又被震撼了。
盧舟的眼神確實演出了那種深情,愧疚的感覺,雖然他只說了兩個字,他的動作和表情,卻幾乎可以傳達出他內心的話語。
“朕對不起你,對不起所有人。”
“此刻,朕只想和你安安靜靜地呆在一起,只願與你一起……”
所有人都十分緊張,唯恐寧亞晴笑場或者忘詞,寧亞晴看着盧舟,喃喃道:“可汗,臣妾一直都在,無論你在哪裏……”
蕭毅如釋重負,他突然對寧亞晴有點好感了,覺得她很認真,而且進狀態進得很快。
“咔。”導演說,“下一場戲。”
所有人都如得大赦,寧亞晴揉着腳,身體以一個傾斜的姿勢被抱了很久,盧舟扶着她,讓她坐好,
寧亞晴不安地說:“對不起,剛開始是我太緊張了。”
盧舟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朝寧亞晴比了個大拇指,轉身走了。
場上重新擺放道具,旁邊的男配等了足足一下午,終於能上場了,侍衛就位。盧舟擦擦眼睛,坐在椅子上批閱奏摺,男配上前去,說是男配,但這名藝人也很出名,是最近正當紅的新晉小生,長得很帥,少數民族出身,名叫烏恆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