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原來歲月靜好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
睜開眼,時針已經指向了12,不偏不倚。窗外,一如既往地沒有懸挂在空中的旭日,只剩一片慘淡的白色,我獃獃地看了一會百葉窗外暗沉的天空,便隨意地披了一件粗線毛衣,潑了些冷水在額頭上,才覺得人清新了許多。將將地撥了幾個電話,打發這剩下的時光,相約着一些沒有一撇的憧憬。自從大學畢業后,閑暇時間便直線下降,有時連一個像樣一點的電話都打不成,就像現在這樣:
“啊,子兮,是你啊,很久沒有聽到你的聲音了,不過我在趕設計圖紙啊,等我忙完這一段再和你好好聊聊啊。”
一分鐘不到的時間,便掛斷了。
嘆了口氣,是啊,現在都忙着上班,或者是忙着帶孩子,哪有時間像大學裏那樣,隨便撥個電話,就能聊個1小時。人們通常所說的“等會和你打啊”,往往不知道要等多長時間,也許真的只是那麼一會兒,也許,是整整一個月。
難得的周末,從來不存在早晨這一說,習慣了一個人一直睡到正午12點,然後再摸索摸索,時間就像指尖的沙,在不經意間一點一點地流逝,無從尋到痕迹。
子裴肯定還在房間裏睡得昏天暗地,凌晨3點的時候,還聽見走廊里窸窸窣窣的聲響,估摸他是那會回來的吧。子淵早已成了外公的得力助手,而子霖,我撫了撫額頭,估計應該是和謝小開在約會吧。
子霖不愛謝傑人,哦,我習慣叫他為謝小開。充其量也不過是喜歡罷了,然而,我卻不懂,為什麼以子霖那麼好的條件,雖不到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的恐怖地步,但是,隨手從那一條長龍中挑一個還是簡單的,然而她卻選了謝小開。彼時,我將這個疑問拋給子裴,結果,卻白白得了一個衛生球,“每個人的心中總有一個照不進陽光的角落。”我愣了半響之後,傻傻地問“這個不是描述我更為合適么。”
溫了一杯牛奶,獃獃地坐在電腦前,百無聊賴地瀏覽着網頁。我沒有喝咖啡的習慣,即使晚上熬了很久的夜,也不會去碰咖啡一次,相反,更願意喝茶,不知道為什麼,別人覺得味道很不錯的咖啡在我這裏便成了千遍一律的苦澀,不管放多少糖和奶,還是覺得苦滋滋的,那苦澀的味道竟然能順着食道直直得抵達心底,隨後,順着青蔥的血脈在四肢百骸流動一周天,匍匐前行,即使是早上6點喝了一小杯的咖啡到了第二天凌晨2點還清晰如昨,全身的細胞都叫囂着要罷工,然而大腦卻異常地清醒,不停地運轉,有時候還會穿越一下時空,回到梳着羊角辮的蔥蘢歲月,看着那時的自己背着一個小書包,笑語晏晏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西下的斜陽將影子拉得老長,然後我就和之茵相互踩着影子,蹦蹦跳跳地跨過一座兩米寬的橋,道別後各自回家。那個時候,還是一個叫做餘生生的小朋友,那個時候,溫婉的媽媽還會端上一杯溫熱香滑的牛奶,柔柔地說,“生生,先喝了這杯牛奶后再看美少女戰士吧。”那個時候的牛奶還裝在白色的玻璃瓶中,醇厚的香味從瓶口中逸散出,光是聞着香味,全身的細胞都如浸入熱水中的菊花般能舒展開,層層疊疊,影影幢幢。
合上電腦,夢中的情形毫無徵兆地跳入眼帘,夢中的高顯嘻笑晏晏:“唉,你賣了我送你的項鏈,拿什麼來賠啊?”面目模糊成水光一片,但我知道,那個人一定是你。
多麼荒唐的夢,夢中的我老是和你唱着對台戲,彷彿這樣,你就能再次多看我幾次,那裏的我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你不經意的一句話,就能撩起熊熊的大火,蔓延不息,記不清究竟是怎麼一副場景,也不曾記得夢中你的容貌,總是白蒙蒙的,模糊的身影,但我知道,那個背影高高的男生一定是你,有人說,那個人出現在你的夢中,是因為他在想你,可是,當我每天都把鞋帶系的緊緊的時候,我已經不再相信你出現在我夢中是因為此時的你正在思念我。人總是喜歡為自己找諸多的借口,而現在的我已經學會了做自己的觀眾,當一個清明的旁觀者。
拿什麼賠呢?夢中的我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把我陪給你好嗎?”
而你卻如同一陣清風了無痕迹。
我又怎麼會賠你呢?
你還欠我很多東西,比如你曾經答應帶我去婺源,看那片纏繞你心頭很久的油菜花,比如,我們曾相約要一起去玉龍雪山,看第一縷陽光照耀山頭,接受神祇的祝福,比如,你要和我一起見證你好兄弟的幸福,這一切的一切,都幻化成了一陣清風,繞了我三匝,便遠去了。或許,終有一天,你會帶着一個姑娘,也許她的眉角長得依稀與我相似,也許,她美得甩了我十八條大街,去我們說好的大溪地,住在波拉波拉島上,在海風中喁喁私語,看調皮搗蛋色彩斑斕的群魚繞着你們轉圈,只可惜,站在你身邊的人,早已不再是我。
我曾獨自一人走過巴黎的愛牆,孤身一人流連在鎖愛橋上,也曾踽踽獨行在五漁村的戀人之路,形單影隻地站在安納西的戀人之橋上幻想着另一半的模樣,是劍眉星目還是玉樹臨風,卻忘了執起你的手,與你一路漫步在甜愛路上,與你遊歷上個世紀的老上海,穿梭在古舊而又深遠的小巷裏,尋找曾經的繁華與落寞,輕輕地與你說,願歲月靜好,一世長安。
不過想來這些細碎的瑣事,與你與我都不曾有意義了。
夢醒,卻發現10幾攝氏度的空氣中,仍然有蚊子在嗡嗡飛舞,一圈又一圈繞着我裸露在外的腦袋跳着迴旋舞。
小徐曾經明裡暗裏地暗示我,這場風花雪月的故事,終究是會以悲劇收梢,然而他卻不曾了解,餘生生是不聽勸的人,直到撞南牆都撞得頭破血流了,只肖你的一句甜言蜜語,我仍然會樂顛顛地往南跑去。所以子裴曾經說過,對於莫子兮,我們所需要的不是苦口婆心地浪費唇舌,而是狠狠地在那條不歸路上推她一把,讓她跌得頭破血流,這樣,她的榆木腦袋才會開花。
是的,也許那一刻我不會馬上醒悟,但是我會永遠記得當時的疼痛,當我裝上南牆時,我會馬上選擇踏上另一條路,也許是康庄大道,也許是獨木小徑。
既然決定要做回餘生生,必要的手續還是要去辦理的,比如說,辭職,真是難以想像人事部的主管會怎麼看我,畢竟,我也曾經信誓旦旦地對她說,“放心,我一定好好在這裏幹下去。”結果,7月簽的約,11月初就迫不及待地要解約了。
王叔開着一輛賓利在門口等着,看着這個架勢,我就有些慌了,“沒有必要這麼隆重吧,我只是去辭職罷了,還是開一輛萬事得吧。”
冷不丁的,子裴的魔爪就下來了:“沒出息的傢伙,我們家會有萬事得嗎?”
“但是這個樣子,外界會不會傳言我被人養了呢?”我不安地問道,身體不住地扭動着。
“就你這副尊榮?”子裴挑了挑眉,“還求人養?”
我低頭看了看裝束,腳上雖然沒有踏着菲拉格慕的皮鞋,好歹也是套了一雙耐克的運動鞋,花了我1000大洋。再上來,是lee的牛仔褲,也是個大牌啊,衣服是teenieweeniebear的套頭衫,一隻可愛的小熊咬着拳頭的圖片很蠢萌,這般從頭到腳看着很青春很運動,好不好?
結果在去公司的路上,子裴把我拉進了以我的工資水平,到下輩子都不會去的美容中心,幫我從頭到腳整了一番。出來時,我徹底地成為了莫子兮。只是,這雙皮靴的筒實在是太高了,膝蓋以下部位,全部包裹在內,溫暖的,如笑春山。
“let’sgo。”子裴掏出一副gucci的墨鏡,往我鼻樑上一架,眼前的世界籠罩在一片暖色調中,連子裴那張臉,看着都比平時柔和生動了許多。
“四小姐這樣子真漂亮。”王叔樂呵呵地發動車子。
“那是,四小姐的底子還是在那裏的。”我挺了挺胸。
子裴的頭果真往一邊一斜,“還不是小爺的眼光好。”
當車子緩緩開在街上時,恍然間發現空闊了不少,樹葉早已隨着蕭肅的秋風簌簌地落下,冬,是不是你雪白色的腳印馬上就要踏上這條馬路,留下一串又一串陰冷的印記,以此來覆蓋炎熱的夏季曾帶來過的汗漬?
雪,真的可以溶蝕如笑春山么?將澹冶的明媚格式化成慘淡的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