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期來生緣(二)

為期來生緣(二)

卞賽和師父避開了昭國的國土,繞了很遠的一段路,進入靖國的地界。

那時已經開春了。

師父開始看一些經書,不再食肉,也不再殺生。

每到一處地方,總要先拜那裏的佛寺。

師父開始相信輪迴和來世,她想做一個虔誠的信徒,不為飛升,只想來生再遇見師公。卞賽的師父曾是一個仗劍馳馬,意氣風發,心堅毅冷的獨特女子,如今那些鮮明的氣性似乎都沉蘊不見,她如今只是一個孤獨的嫠婦。

在一個寂靜的夜晚,眼看離昭國越來越遠,卞賽不得不悄悄離開師父。

卞賽偷了一匹快馬,趕着去昭國的國都中都。知道師父此行的終點,是極西的佛國。如果動作快些,就能趕在師父出了靖國國界之前,讓那個叫薛胤的人,回到師父身邊。

離開小鎮,馳道上一個鬼影都沒有。

卞賽甩着馬鞭,冷風呼嘯的聲音在耳邊一直盤旋,初春里,卞賽聞着夜裏清新的花香,奔向中都。

一路快馬奔馳,天亮的時候趕到了昭國與靖國的國界。

卞賽運氣不錯,正好遇上開城門的時間,倒也就沒怎麼耽擱進了城中。找了家開得早的湯餅鋪子,想着從鶴城趕到中都快馬加鞭也需要三天,卞賽得找個地方把馬餵飽,再備些乾糧才是。

“老闆,要一碗豆汁,一個燒餅。”

那聲音竟然和師公有幾分相似,卞賽抬頭尋去。

是他,雖然那夜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的確是他——屋頂上的刺客。卞賽暗自握住藏在衣袖裏的輕搖劍,防備着他走近。

然而,他已經發現了卞賽,也有些詫異,居然就毫不避諱的往卞賽這邊走過來。

“真巧,在這裏遇見你。”

他把佩劍取下來隨手放在桌上,暗綠色的衣袖裏伸出一雙乾淨但滿是繭子的手取了一雙木筷,讓老闆燙過。

然後,他抬眼看卞賽,對卞賽溫柔一笑。

那個笑容,真是好看極了,在晨間氤氳的霧氣里,那麼近卞賽都不看清,喧鬧的早點鋪子,瞬間就安靜下來,好像換到了神明殿閣里去。

卞賽垂頭,握着輕搖劍的手不受控制的鬆開了。

這樣的風度,哪裏像是一個小小的刺客。

卞賽仰頭,笑着回看他,“是挺巧的,你一路跟着卞賽也不容易。”

他依舊是淡笑,接過老闆端來的吃食,有禮的道了謝。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乾淨利落,有禮有節:“你也太多慮了,我跟着你一個小姑娘做什麼?不過那夜卻是冒昧了,即便不能接受梁王病逝的噩耗,也不該不請自入。”

“是嗎?”卞賽沉思片刻,他依舊是光明磊落的看着卞賽,似在等卞賽的一個答覆,一句相信。

隔了半響,卞賽問:“你叫什麼名字,家住何處,要往何處去?”

他自是磊落的一笑,“在下阮雲長,昭國蔚城人士,欲往中都去。”

卞賽倒不是真的相信他的話,這些他自是可以胡編亂造來騙卞賽的。

只是聽到他姓阮,卞賽便多了幾分想法。

“七年前,你在何處?”

阮雲長一頓,有些疑惑,似是未曾料到卞賽有這種疑問,“在下幼年曾與家母四處流浪,記不清那時在那裏了。”

卞賽哦了一聲,便有些失望。

“不知小姐如何稱呼?”

卞賽看了他一眼,撇開目光。

“醒醒。”

他點頭,便不再言語,靜靜吃着早膳。

卞賽這才發現他的臉色蒼白,並無一點血色,再觀察他的握筷的手,仔細一瞧便見他的手微不可見的在顫抖。

他受了傷?

卞賽記得他逃走的時候,避開卞賽的耳環時,掌霜姑姑指尖也曾飛出過一物。姑姑不用劍,喜歡用一指長特製的匕首。而露成姑姑喜歡研製毒藥,一旦煉成,就往掌霜姑姑匕首上抹。

卞賽見他搶自控制着毒藥發作,卻一直不開口向卞賽討解藥。不知他中的毒是何藥效,有何癥狀,但見他慘白的臉色,終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卞賽害怕他便是小阮,必不能讓小阮死在自己面前。

“露成姑姑的毒,卞賽可以試着解一解。就算你那夜是想來刺殺師公,但師公畢竟去世了,也不必這般為難你。只是···卞賽有件急事,必須立刻趕去中都。”

卞賽自說著,他卻已經伏倒在桌面,卞賽急急忙忙的跳起來扶住他,才能讓他那張好看的臉沒落到裝豆汁的碗裏去。

難怪掌霜姑姑沒有去追他,原來是想他死在外邊。也不知他跟了卞賽們多久,竟能一直強忍着沒出來要解藥。

因為阮雲長昏了過去,卞賽又不願意為他耽擱了行程,只得花大價錢買下一輛馬車。

自然,這錢是從阮雲長身上搜出來的。臨出城前,又把了把他的脈象,一開掌霜姑姑給的包袱,果然毒藥和解藥都在裏面。

卞賽思索了片刻,又找出一味毒藥,和着那解藥一塊給他服下。

做完這些事,卞賽便爬出馬車,坐在車前駕車。服下解藥以後一刻鐘時間,阮雲長就從馬車裏鑽出來。

然而,也就是這段時間,他便發現他體內餘毒剛解,又添了一種新毒。

不由得苦笑的問卞賽,“醒醒姑娘這是為何?”

卞賽若是想甩開他,給他服下了解藥,隨便把他扔在那裏便可。

卞賽勾唇巧笑,“卞賽都說了卞賽有要緊事,既然同路,有人指個方向總是好的。”

卞賽把韁繩遞給他,坐到一旁。

“我救你自然不是白救,那些藥材也不是平白生出來,這點勞力費,你難道不當出?”

阮雲長依舊是好脾氣,“當然該出。”

卞賽笑意灼灼的點頭,“我武功確實不如你,又是個弱智女流,你要是圖謀不軌卞賽該如何?你且放心,到了中都,就把解藥給你。”

阮雲長有些無奈,嘆了口氣,雖是這般受制於人卻依舊沒能折辱他,春日的飛花四落,他執着韁繩,臉上是溫暖的笑意,“姑娘安心便是,在下絕不行下liu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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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郎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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