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自中都前來的人,都只有垂頭不語,劉宿看了一眼,依舊在靜靜的等待。
直到日頭偏西,劉宿依舊沒能等來薛雁隨或者是他派來迎接自己的人。
“公主,再不起程,真的就回不了中都了。”
劉宿抿着唇,奪了一匹侍衛的馬,翻身上馬,“本宮自己回去。”
連着酒舒的眾人都嚇得臉色蒼白,待反應過來再去追已經看不見陽平公主的影子了。
劉行遣來的中都來的使者面色如紙,酒舒不明,上前詢問。
“酒舒姑娘不知,今日公子正在納妾。”
酒舒柳眉一豎,斥責道:“狗奴才昏了頭,打胡亂說些什麼?”
那公公苦着一張臉,低低的分辨道:“奴才有九條命也不敢說這種昏話啊,公主一直在茂陵,不知道公子早就上書與公主和離了,若非是皇上派我們來,誰還記得這陽平公主還在為先皇守陵呢?”
酒舒心中咯噔一聲,知道這事情也是**不離十的,只是為何公子事先未曾傳過信,自己竟然一點準備都沒有,不過公子將自己安排給陽平公主的時候就說過,自己以後就算做是陽平公主的人,不再屬於公子的勢力。
酒舒眼神閃了閃,不管如何她如今的主子都是公主,公主這樣跑回去,應該會闖大禍的。
建業十一年,十月二十九,恰是黃道吉日,宜嫁娶。
在這一天,薛駙馬與陽平公主鶼鰈情深牢不可破的愛情終於在薛駙馬上書和離的奏摺中破碎,在同一天,納了原本應該下嫁給昌盛將軍長子的束河縣主宋寐為側室。
在薛雁隨的示意下,無人再敢稱他為駙馬,眾人心中猜測迎娶陽平公主只是為了籠絡先皇的手段紛紛成真。
薛府的大管事常恕穿梭在前來道賀的人群中,嘴上說著討喜的話,眼睛卻盯着內院公子的卧房,誰人也不知,這本該出來謝科的新郎官如今還未起床。
公子要納妾,其實不過是臨時起意,常恕去請示他要關於納妾的任何事情,不過是兩個字“隨意”,這與當年陽平公主下嫁連轎門都不敢射簡直是千差萬別。
北昭遵循舊禮,納妾都從偏門抬進去。
一頂青蓬小轎從偏門抬進薛府,因為是納妾,所以與娶妻不同,根本不需過那些繁瑣的大禮,原本要向大夫人敬茶的那一道,也因為薛公子事先將上書和離以後略去了。
不過剛被抬進府里就送去了準備好竹園,公子正歇在那裏,待側夫人送進去,這才醒過來。
束河縣主宋寐雖無陽平公主國中麗色,也無林氏關葭端莊大氣,但是難能可貴的是骨子裏有一種溫柔雅緻,薛雁隨半躺在床上,支着手撐着頭靜靜的打量着蓋着紅蓋頭的女子。
少女似乎也感覺的他的目光,有些局促的收緊了手。
少頃,低低的有些沙啞的笑聲傳到宋寐的耳中。
薛雁隨漫不經心的抬手掀開她的蓋頭,入眼,便是宋寐微紅的臉頰。
他有些掃興的將紅蓋頭隨手的甩到地上,枕着手躺回床上,靜靜的盯着床頂,似乎在等待什麼。
他這樣的舉動讓宋寐手足無措,看着腳尖動都不敢多動一下。
過了許久,喧囂聲從遠處傳來,似乎是有人在打鬧。
薛雁隨翻身起來,將宋寐推到床上,扯開她的衣服,扯亂她的雲鬢,正要解開自己身上的衣服時,房門轟然倒下,驚得宋寐連忙扯過被子遮住自己的身體。
陽平公主握着馬鞭大步走進來,看着房中的二人,倏地一笑,說道:“二位繼續。”
言畢,就在一把椅子上坐下,自己取了一盤糕點開始吃。
房中俱是沉靜了,過了許久宋寐才感覺到壓在她身上的薛雁隨起來了。
“公主,何必如此呢?”
他理好自己的衣服坐到陽平公主的對面,淡淡含着邪氣不馴的笑意,他這樣的笑容有些帶煞氣,宋寐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在瞧,倒是劉宿,依舊是死死盯着薛雁隨。
“你又是為何如此?”
薛雁隨頓了頓,沉聲勸道:“公主,如今你我和離,不正合你意,也許你出了這道門,就能遇到那個什麼小阮。”
劉宿冷着臉,“你還是這樣想我的。”
薛雁隨一笑,道:“否則呢?如今新皇繼位,沒有了劉翎,你又有什麼價值,我也是不願意在伺候你了,劉翎死時我答應他不傷害你。公主,男人的話是信不得的,出了這道門,你便可以去你嚮往已久的江湖,豈不兩全?”
薛雁隨淡淡的笑着,似譏諷似笑話的看着劉宿,似乎這段婚姻全是玩笑全是籌碼。
劉宿在他這樣的目光里,從不信到信,猶疑了許久,才咬着牙說:“你想趕我走,我偏不走,我不信你對我好全是騙我的。”
她眼眶發紅,卻沒有哭,倔強的咬着唇,說:“薛雁隨,我只有你了,你不能這樣,你說過會好好待我的。我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現在把她趕走,我們就言歸於好。”
薛雁隨的手指動了動,搖頭,笑道:“公主,請回吧。”
劉宿握着馬鞭的手收緊,揚手就向薛雁隨揮去,那人也不曾避開,只手抓住了劉宿的馬鞭,好言勸道:“公主,如今沒有劉翎處處為你收拾爛攤子了,你且好自為之。”
劉宿看着他,確是不懂,鬆開了握着鞭子的手,“如你所願,我劉宿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
她轉身,大步走出一片狼藉的房間,背影蕭索絕決。
——分界線——
阮雲長藉著明月的光輝找到了酒舒,而陽平公主···
酒舒大叫了一聲公子,隨後又生了疑惑,發覺是認錯了人,依舊把劉宿護在懷裏。
烏雲遮住了圓月,薛府外的巷子又陷入黑暗。
隱約的,阮雲長看見劉宿瑟瑟發抖,立刻快步上前去查看。
探了探劉宿的鼻息,已經十分微弱了,他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只覺得有些酸澀,但又不多。
劉宿身上有一股酒氣,混着藥味,難聞至極。
阮雲長突然就發怒了,對着劉宿身邊的一眾宮婢吼叫道:“你們是怎麼伺候公主的?公主若有···”
驚慌中,有宮婢低微的啜泣聲,阮雲長便狠不下心來處置他們。
他上前想要接過酒舒懷裏的劉宿,但是酒舒依舊是防備的拒絕。
他嘆了口氣,從袖中掏出一頁書信,酒舒瞧了一眼,低泣一聲鬆開了手。
劉宿睡得很沉,面容清瘦,人已經消瘦到了極點。
“公子寫下和離書後,公主就沒有進過食。
這幾日飲酒過度,身體已是差到了極點。
公子既然把公主託付給了您,還請您一定照顧好公主,奴婢來生結草銜環不忘先生大恩。”
酒舒想到此時在薛府中的公子,他的病情又該是怎樣的惡劣?
阮雲長嘴唇動了動,將來劉宿抱起,“好。”
他抱着她上了事先已經備好的馬車,阮雲長看着此時沉浸在夢中的劉宿,替她蓋上錦被。
打探消息的人翌日清晨才帶回來消息,自然沒有讓她失望。
“陽平公主在薛府前站了一天,夜裏便昏迷不醒,駙···公子依舊不肯見她。”
林關葭忍不住笑出聲,她拍了拍林太妃的手背,有些失儀的說:“她如今回宮了?還是還賴在門口不走?”
林太妃看着她樂不可支的樣子,覺得厭惡,移開了放在茶案上的手。
“娘娘,公主失蹤了!”
林關葭站起了身,呵斥道:“怎麼回事?”
宮女被她的厲色嚇得跪了下來,戰戰兢兢的回道:“是許多人都看見的,公主自攝政王府門前被一個遊俠帶走,已經不知所蹤了?”
宮女猶豫了片刻,復又說道:“見過的人都說,那遊俠,那遊俠和公子十分相似···”
林關葭的好心情一霎那間消失得無隱無蹤,她想起和劉宿關係尚算融洽的時候,那個時時被劉宿抱在懷裏名叫小阮的傀儡人,和公子有着七分相似的容貌,卻一直下落不明。
“找··給本宮把她找回來!”
林關葭大怒不止,氣得顧不得還在一旁的林太妃,隨手拿起東西就砸。她想起這些年的事,便覺得忍不住的委屈。她還在鶴城的時候,那是何等的快活?當街馳馬,放歌大笑。
直到被接回中都,她抱怨過劉翎手無實權,直接拒絕過父母安排她嫁給劉翎為後的意思。
是劉宿,就是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女人,因為她公子久久不肯迎娶自己,家人又再次動了將她嫁給劉翎的心思,這一次她沒有能阻止。
這天下所有的男人合該歸她劉宿所有嗎?
公子她嫁不成了,因為他要娶劉宿,她遲遲不能生下皇子,因為劉翎自答應過劉宿之後,就不願再和她帶一塊兒。好不容易再有了這個孩子,尚不足一個月,太醫就說生不下來。
劉宿,憑什麼在公子剛剛拋棄她的時候,就又得到她更心儀的男子?
林關葭咬緊了銀牙,她一面告訴自己她已經是這天下最最尊榮的女人,一面又
狠狠的砸碎房中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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