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陽光的背後
窗外聽不懂的高聲吆喝還在繼續,太陽不知何時已接近融化的邊緣,即使屋內開着空調冬瓜依然悶熱得想尖叫。
“故事聽完了,大喜事一件,可以拿我的血去完事,多輕鬆啊,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不肯說實話?太不像你風格了。”冬瓜坐在桌沿上,雙腳晃晃悠悠,一手支着腦袋斜搭在聞詹平的肩頭,非常平靜地感嘆道。
聞詹平還是端茶喝茶的動作,對於冬瓜的反應他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故事講完他半句感慨也無。
“今天下午我必須去天山一趟,你不會有意見吧!奕雅的事你想說就說,不想說我也不逼你,還有,多注意一下李唐,雖然我敢肯定他不會出賣我們,但我怕他會選擇玉石俱焚這條路。他那塊三生石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周妮妮既然有三生石還有那什麼札記,說明她家底不簡單,幹嗎還要做那做害人害己的事,像美男一樣找個人替她改命就行了,比如我,她要找點找到我,我姐就不會枉死了。真他妞妞的破命運,專干這種破事。”冬瓜跳下桌子,一邊整理背包一邊嘮叨着。
“其實我也想問,既然你已窺得天機,何不為自己謀一條出路?”聞詹平轉身看着冬瓜忙活,半晌,他終是幽幽問了一句。
“這點我倒是可以回答你,前世的我是啥樣子我不清楚,但我想她既然不指望鳳凰,必然在她心中有比活命更大的選擇,如果是我的話,我想我也會如此選擇。”冬瓜思索一會,點點頭答道。
聞詹平忽然咧嘴一笑,爾後搖搖頭,“罷,罷,罷,倒是我小瞧了你去。你說的沒錯,奕雅的確不是人,但她到底是什麼無人知曉,我只知她是一隻修為高得連我都無法想像的妖類,但她總歸現在還是人,對你無甚威脅,不過她的心思並不是你這傻二冒可以對付得了,以後有什麼事,必須大家商議后再作決定,再危險也要通知我們。”
“等等,你意思她真的吃了狐蒂心頭肉用脫胎換骨訣化成了人身?”冬瓜雖然早有設想,但得到確定答案還是非常非常地吃驚了一下。
“狐族出過狐蒂,不過那是他們族的秘密,對於外人,尤其是對於敵人一樣的你,是絕對絕對不能透露的死秘密。別問我是誰?我也不知道。”聞詹平見冬瓜一張嘴,趕緊報出了家底。
這次冬瓜倒是沒跟他計較,而是拿着一本破書低頭快速翻看着,“你不說我也有辦法查到,狐蒂,狐蒂……怎麼可能沒有呢?上下五千年的大小事件這上面應該記載得很清楚啊,莫非真強悍到要查萬年書?”
“萬年書上也不會查得到,當年為了琴兒我什麼辦法都試過,結果你也知道,一個都沒成功過。在確定杜的身份之後,鯉錦查到的消息讓我想起了一件事,仔細想想,其實我曾經見過奕雅,那個時候她不是這個樣子,如果不是我腦子有問題的話,我想她那時應該已經稱得上是仙了,杜親自參拜她為姑姑,那時我只道她是他失散多年的姑姑,並未作他想,如果杜為狐妖的話,那他的姑姑又會是誰?肖冬瓜,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卷進了一場紛亂的糾纏裏面,不過,也許你本是局中人吧!命運這東西誰又說准呢!”聞詹平彎腰一拂衣服下擺,唏噓感慨道。其實他這身現代裝是沒有下擺的,冬瓜瞧着他這個下意識動作只覺好笑,但她也明白,這個動作說明他已做好準備,不再是剛剛那個失意將軍。
冬瓜一切收拾妥當,見聞詹平這會兒還不緊不慢地坐着,她只道他怯弱了,當即氣不打一處來,出口損道:“這就是你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的事?我管什麼上仙不上仙的,只要她打破了這個世界的平衡就是我該管的事,儘管我的本事有限,但我的精神很可嘉,我頑強不屈!而且不還有你們嗎,難道你們都只是吃素的?我絕對堅信三個臭皮匠一定賽得過諸葛亮。拿出點你當年的勇氣幹活吧!這事先不知會他倆,免得鯉錦那傢伙又要煩我。”
“你這莽婦,天山綿延幾千里,大小山峰不計其數,鳳凰巢究竟藏身何處你我均不知,你不提前做好長期準備,難道打算當天去當天回?事先說明,你要餓死了我不會回來替你取食物。而且山峰上終年積雪,你穿成這樣,就不怕自己會凍死?還有,不是不要讓他們知道嗎,你還開什麼門?他倆正一左一右在門口等着你呢!莫不是你還要本將軍求你讓我背不成?”聞詹成平搖頭再搖頭,俊朗的臉頰上儘是一片灰暗,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敢情他一直在等她主動開口求他背她呢!冬瓜吐舌,“早說啊,什麼都不說出口別人怎麼會知道,有時候我真沒法想像你的琴兒是怎麼跟你這個悶葫蘆相處……”沒等她念叨完,聞詹平拉起她就走。窗扉只搖了兩搖,屋內的二人便沒了影。
聞詹平不是第一次背她,但從沒有今天這樣的感覺,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眼見着在慢慢逝去一樣,那種憋屈無措的感覺與當初發現琴兒異樣的時候非常像,肖冬瓜,一個不值得愛的女子,因為她不懂愛,但卻是一個值得你為了她拋棄一切的人,這能解釋什麼,他也不懂。
之前他在三生石上映出的是月流觴十世輪迴中的一世,正是他生前的年代。那時月流觴是一名得道高僧,法號了劫,其以一己之力阻止兩國殺戮而被萬箭穿心血濺三生石,三生石因此便有了照人生前的作用。雖不知這一機緣是因為什麼,但他直覺認為月流觴的這歷史會對肖冬瓜有所影響,對他們破解擒龍花有所幫忙,而且肖冬瓜她一定也在那個年代,他們的國家存在過,只是不知她是以何種身份出現。可惜此人太遲鈍,只會抱着三生石大叫“這是石頭嗎?這還是石頭嗎?”
其實對於那段文字為什麼會出現在月流觴的命記之中他也很不明白,瞧着不像是了劫應該說的話,那語氣倒是更像出自小鳳之口,但何時何地他對誰說了這些話就不得而知,想來那也與肖冬瓜不無干係,所以他也點出來給她瞧瞧,只可惜某人看了也白看……
不過,最後的那句話着實把他也嚇了一跳,那不是他想要給冬瓜看的內容,為何會出現他也很疑惑,三生石經日月改造更具靈性是毋庸置疑,但竟到這等地步確實出人意料。“緣起緣滅,皆為空。”何人敢口吐此言,而且聽那語氣顯然是已了悟紅塵,會是慘死的了劫的聲音嗎?記得八百年前他看三生石上相關人士的紅塵前事,了劫的命記中並沒有這一條,而且,他也是第一聽三生石發出聲音。這到底預示着什麼,俗話說陽光背後總有陰影,他感覺這陰影正在逐漸擴大。
烏魯木齊離天山並不遠,以聞詹平的腳程半個小時也就到了,要說天山也的確神奇,不遠之處的戈壁灘還熱得讓人想吐着舌頭喘氣,一靠近它便覺得涼意襲人,無比暢快。冬瓜沒有來過天山,這會兒完全被眼前這幅“藍天映雪海、白雲綉銀絮、飛鏈垂三尺、足魚戲雪荷”的景象所迷住,也不知她是看到什麼了,竟然美得連口水都流出來了。
聞詹平突然頓住,指着不遠處二騎一驥的情侶扭頭對冬瓜說道:“問他們哪兒有馬賣,我們也去買一匹去。”
冬瓜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媽呀,那哪是馬,分明就是一匹人皮駔。”只見那血淋淋的一張人臉貼在長長的馬臉上,五官都被拉變了形還在沖冬瓜笑着,四蹄之上各用天卯釘釘有一隻小鬼,負責那人皮駔和上面一男一女的重量。
“何人**至斯,竟用人皮駔賺錢,實在是太令人髮指了,走,跟上去瞧瞧!”冬瓜的熱血瞬間被點燃,情不自禁地雙腿一收舉手拍向聞詹平臀部。不用說,此舉的後果是什麼,冬瓜馬上就嘗到了。
摸着快被摔成一大一小的屁股,冬瓜很自覺地開始討好人家,“那個,其實是因為你的背實在太舒服了,我忍不住就把它當成我的了,而我又不知道怎麼使用它,就學人家拍屁股試試,我哪知道你會這麼生氣?”
“憑你說得口吐蓮花今天你也得自己爬上去。這天山綿延數千里,要找一神秘的鳳凰老巢可得花不少功夫,我就先行一步了。加油!”說完,聞詹平很瀟洒地一甩空無的衣擺,半點不留戀地閃沒了影。
“自己走就自己走,看看你那心眼吧!還說是個大將軍,比我一小女子還小。”冬瓜深吸一口氣打算髮泄一下,但想想好像是她觸怒他在先,便也沒這上臉皮吼了,只得自己生吞下去。
既然讓她碰上了那人皮駔就不能視而不見,可憑她的腳力要在這山區里趕上人皮駔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偏偏聞詹平這個時候又鬧了脾氣。正犯難時,轉頭看到石門外不遠處有一大伯在飲馬,想是出租給遊客的吧!正好!
說實話,其實冬瓜不怎麼會騎馬,她就會一種騎術,就是抱頭式,死死地抱住馬脖子,腳不離環,手不脫韁,便是她的騎馬訣竅。顯示這一招在平地上適應,在山區就有點困難,馬前軀上揚時,你抱得再死身體也會不受控制的抬高。而且這麼忽上忽下,起起伏伏,弄得她都有點想吐了,更別提屁股和大腿了,這待遇跟聞詹平的背比起來差得不是一點點。
眼見人皮駔越往上走得越深,挑的路也越難走,冬瓜只覺自己的臉都綠了。其實人皮駔也挺可憐,他們死於雪中,困於雪中,迷於雪中,總找不到自己屍身所在,便也投不得胎,其實他們只是沒有方向感,每每都是在遇難地點來來回回打圈,總也找不到中心點,再加上他們像吸血鬼一樣不能見陽光,一見就化,因此他們白天不敢出沒,只會夜裏出來徘徊,這樣找到屍身的機率就更小了。但若附身在別人身上便可白日也能現身,不過,由於人類靈氣和體漫都較高,他們太過寒冷,往往一附身便會被打出來,所以馬、驢、駱駝等與人類接觸較多沾有人氣的動物便成為了他們的首選。變成人皮駔后,他們會自發自覺地帶着騎在他們身上的人去到他們遇難的地方,直至對方死,他們又會去拉下一個。
通常自然生成的人皮駔並不多,因為他們什麼被凍結了,附身也只會是短短一會就會被別的生魂給擠出來,除非是像眼前這個被人為製成的人皮駔,以卯天釘釘其魂,使其看起來歸於畜類,可騙過生魂,變可瞞過陰間巡邏夜叉,再以四小鬼釘封畜之四足,便可行不僵,動如常。看這手段說明對方還是個資深行家呢!
過了面前小河便是森林深處,路路險阻,不應該再往上走才是!冬瓜抬頭看了下湛藍的天空,感嘆如此美的地方出現這東西,還真是掃興的說。不過,瞧着前面林子裏似乎有些野果可采,她終是提起了些興趣提前追趕了過去。
馬上情侶見冬瓜一直獨身跟在後面,起先沒在意,這會兒見她策馬上前,便主動向她打招呼,“小妹妹,你一個人不要走得太快,跟我們一起吧,我們是本地人,知道哪兒有好看的,好吃的,尤其是看見野果不要隨便采來吃哦,有些是不能吃的。”女子洋溢着幸福的笑臉向冬瓜招手,她有一頭飄逸長發,與那男子端坐馬上的風采竟如畫似錦,分明只是很普通的兩人。
冬瓜略一苦笑后真待在原地等着他們,她比那女子大出好幾歲卻被叫小妹妹,怎一個心酸了得。男女二人對於天山確實很了解,他們指着眼前和遠處,哪一處風景都講得頭頭是道,冬瓜漸漸忘了騎馬的幸苦,只要不扭頭看到那匹人皮駔,一切都還挺美好的。
冬瓜故作天真地盯着人皮駔問,“其實我想問,你們這馬是從哪兒弄來的,看起來挺威猛的。”其實她看着一直往下淌的血都快要吐了。
“哦,我叔伯家的,這是我堂哥的愛將,今天肯借給我們是因為我們下個月就要去外地結婚了,不然他是不捨得的。”女子笑顏如花的樣子很是動人,但她摸馬的動作就讓冬瓜不寒而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