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橋夫
相傳在一千兩百多年前,現世突現金色擒龍花,此花霸道無比,以不可逆轉的力量將帝王星一點點拉離星宿軌道,致使天下大亂。據載,此花形成之時便是唐天寶十四載安史之亂爆發之始,司馬光《資治通鑒》記這一戰亂:“由是禍亂繼起,兵革不息,民墜塗炭,無所控訴,凡二百餘年。”後世人則多認為唐朝走到這一步是社會問題的激發,是歷史發生的必然結果,想逃也逃不掉,其實不盡然,唐朝歷經幾世繁華,本應可再延續個十幾代,如若不是帝王星出現偏差的話。
而且這金色擒龍花影響的不光是現世,地府也因為它的突然出現而瘋狂地爆發了一場亘古未有的大動蕩,那是一場無人知道和記載過的動亂,動機是什麼,目的是什麼,開戰雙方均系何人等等都無從知曉,戰亂平息后留給世人的只有一些蛛絲馬跡的謎團而已。比如,閻王為何要換人啊?地獄裏的那些正在洗贖罪孽的怨靈冤魂都去哪兒了?孟婆為何要獨臂倒湯藥,她的另一隻手去了哪兒?還有,那奈河橋邊的脫衣婆婆,她在地府呆了足足一萬三千年,為何說不在就不在了?再者,為何鬼差大哥全都是新人,如此大量的人員流失,新人招收,這不正是戰後的休養整頓么?最為奇特的是,關於那場戰爭不管問陰間裏的誰,他們都會是同一個答案,“不曾聽說過!”
要說當年肖冬瓜對這千百年前的事那是一丁點興趣也無,只因她無奈答應一隻鬼一定會替找到他的娘子才插了一杆子。想那鬼大叔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用身體填補着那座橋上的一個破洞,就只為他要等的人從這兒走過時不會掉下去,橋拆之時見他即將要魂飛魄散,頓生惻隱之心,但最終還是非常殘忍地告訴他這已是千百年之後,他要等的人早化作黃土,幾轉輪迴將他忘光光了。然,那鬼大叔卻很肯定地回答她,哪怕是千年過盡,萬年再來,他的傻娘子還是會到這兒來,如果橋沒了,他走了,他的傻妻該怎麼辦?
如果是一個大活人對她說這些,估計冬瓜會直接送他去精神病醫院,如果僅僅是一隻遊盪了百八十年的鬼,她也只會直接送他去地府,讓他自己下去找鬼去,奈何對方是一隻拯救過無數人的鬼,雖然不是他有意而為之,但他化作石柱堅持守護那座橋長達上千年之久,此功德無可限量,對於他的要求,冬瓜無法拒絕。
只是茫茫陰間女鬼數不盡數,要找一隻一千多年前的鬼談何容易,而且還是一隻傻子鬼,叫她那是一個頭疼啊!難得一次低聲下氣求教她那無比愛顯擺的師父,卻也什麼收穫也沒有。
不過凡事總有轉機,或許是老天爺可憐他的一片痴心吧!他前腳剛走沒多久,後腳就有一倒霉蛋無比急切地從橋上掉了下去。想當初冬瓜還在心裏哼哼,整座橋又不是只有那個地方可以走,明明看到有洞,正常人都會繞着走,就算是大晚上也不怕啊,這兒又不是沒有路燈,瞎擔心個啥。
嘿!沒想到話還沒落音,那跳洞的人就來了,想她是老遠就開始揮手讓這倒霉蛋往邊上走,可人家偏偏是不顧一切地往前沖,虧得冬瓜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他,但他由於害怕冬瓜搶他背上的東西,硬生生掙脫她的手跳了下去,結果應了那句“多行不義必自斃”的俗話,水下不到一米處就有一塊大石礅,那可是鬼大叔一站站了一千二百多年的大石礅吶,能小到哪兒去?……
於是乎,冬瓜逮着這隻小偷鬼,將鬼大叔的故事添油加醋地敘述一番,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義,聯合威逼利誘等手段,最終達成以不搶他背包里財寶,再替他收屍為條件,讓他替冬瓜下去偷看地府判官的生死冊,查詢一千兩百年前一名叫小花的女鬼動向。
原以為照這小偷的滑頭品性,應該這邊前腳放他走,那邊後腳就開溜,卻沒想他還是個認真的主,月上落黃昏時,他自己沒如約而至,卻弄來了一號大傢伙。
水面上立着的黑褂長衫男子四五十來歲,頭戴禮帽,手執書冊一本,腰掛羊毫一支,平靜無波的一雙黑眼靜靜直視冬瓜,問道:“聽說你要查一千二百年前女鬼的蹤跡,是與不是?”那時水面明明一平如鏡,而他所立之方園一丈內,水如沸鍋湯般泡泡不斷。
冬瓜有理性有思維以來,第一次直面一位如此強大的地仙,一時間她的雙腿都有點打哆嗦,不是說判官長得凶神惡煞嗎?怎會像一個教書先生般淡定無害,但瞧他這種裝扮和周身圍繞的強大靈氣圈,應是地府判官無疑,他怎會聽從一小偷的話前來詢問她,莫不是那傢伙偷看不成被抓,反把罪名扣她頭了,呀呀呀……要不要先逃為妙呢!她貌視跟地府有點合不來啊,希望判官大人沒有發現她是誰,更不知道她從前都幹了啥。
“是與不是?”聽聲音判官有些火了,冬瓜趕緊點頭,再悄悄抬頭瞟了兩眼,同時雙手死死抱着橋柱,一副你怎麼拉我也不會跟你下去的嘴臉。
“生辰,報上。”判官無視她一臉蠢相,瀟洒地一甩衣袖,低頭翻着手中冊子,冷然問道。
“難道他真的要幫我找那女鬼?真這麼好心?”冬瓜心裏有些竊喜,但馬上臉皮一抖,面色如菜,她斗膽奉上一句,“大人,不知。”
判官好像有點意外冬瓜在叫他大人,睨一下膽戰心驚的某人,他再問:“生平?”
冬瓜只覺頭皮一麻,有種想開溜的感覺,但還是撐着底氣,回答:“還是不知。”
“家人名諱!”判官乾脆收了冊子,抬頭一副肯定的語氣,估計是猜到冬瓜還是會回答不知道。
人家都這麼好說話了,冬瓜還真有點不好意思了,那一段短短時間的敬畏之心也跑沒了影,索性反問起判官來:“大人知曉這橋上那名鬼魂么?他在這站了有一千兩百年,一直用身體頂着橋上的破洞?”
“知,又如何?”對於冬瓜的膽大行為,判官倒沒生氣,而是再次反問,待着下文。
“那名叫做小花的女鬼,便是那橋夫的妻子,橋夫日夜守護,只是為了不讓他的傻妻子從這橋上掉下去。千年功德,一片痴心,這叫我等怎能視而不見呢!”冬瓜嘆道,只盼橋夫的堅守能換來一點同情。
“這關我何事?”判官嘴角不自覺泛起一點微笑,他雙手背於身後,側臉詰問冬瓜。
“我,我也沒想這事會驚動大人您,因為要找一名千年前的女鬼,我真是心有餘,力不足,又不忍心放下,大人何不幫忙替這一段千年的思念做個了結。”冬瓜躍躍欲試,打算說服判官再找找,或者給出個主意也行,畢竟陰間他們才是行家。
“你怎知他們未作了結,以己之所見,以己之私心妄揣他人所事事,這就是人類的感情用事嗎?真是可笑!”判官突然惱怒,大力一甩衣袖,捲起水浪二丈高,而後一閃就不見,冬瓜有點懵懵懂懂,要不是臉上濺着的水珠還在,冬瓜一定以為剛剛的對話只是在夢裏。剛剛她有說什麼得罪他的話了嗎?怎麼說生氣就生氣了,這下好了,連判官也得罪了,眼下她就光知道一個叫小花的名字,要怎麼去弄到那女鬼的身份信息呢?難道真要叫橋夫這一千兩百年的守候都成空!
“嘿,女漢子,你問出那女鬼的下落沒?我看判官大人的臉色不大好,是不是你們起爭執了,看到相識一場的份上,我還是告誡你一句,遲早你也是要下來的,還是別得罪他們的好!”剛剛一直不見蹤影的傢伙,這會倒冒出個頭來,還好心好意地告誡她,真是不知死活呀。不過,他倒也本事,居然連判官也給請來了。
許是瞧見冬瓜在看到他以後臉色也變得不好了,連忙趕緊招認:“我什麼也沒說,我剛想去偷看判官大人的生死冊就被抓住了,他說我只要告訴他誰想要找人就不追究我了,你也知道,我已經死了,只有靠他們才有好日子過,你還活着,他們不能拿你怎麼樣,你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別跟我一般見識,至於那個叫小花的女鬼,我會幫你打聽的,有什麼消息我託夢告訴你,不過還是要奉勸你一句,別抱太大希望啊!”貌視小偷鬼還打算再教育她一番,但瞧她眼光越來越犀利,趕緊一閃躲進水裏不見了。
最後冬瓜決定還是先從地理和野史記載入手,查找一下這段古橋的歷史,再看看一千兩百年前的秩事,沒準能從中找出一點蛛絲馬跡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