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烈女子們的宿命
“上仙,可以容小仙冒昧地問一句,東籬上仙究竟是誰呢?我怎麼從未曾聽聞過他的名諱?”
“也罷,反正想來我是活不過這個月了,你能走進弱水畔,想來也是我們有緣,聽我細細與你講這些塵封的秘辛。”
“東籬是天帝和一條修鍊成精的白蛇的兒子。算起來,應該比現在的太子長了一萬歲,只是天後善妒,況且,那個時候,天後只誕下了長公主,初時,天帝瞞得緊,整個天宮都不曾知曉,他在凡間秘密地養育了一個兒子。不知何時,東籬的母親去世了,於是天帝便將他帶上了天,這時,天界也迎來了太子,君霖的誕生給這個原本灰濛濛的天空抹上了亮色,只是,誰也不曾料到,竟是天後下的毒手,殘害死了東籬的生母,當東籬知曉那一段被天帝竭力掩埋下的秘密時,便墮入了魔道,他想割下天後的頭顱以此來祭奠他那個苦命的母親,只可惜,終究是敗了,於是便被囚入了法華結界,如果不是天帝出言相求,恐怕他已經血濺當場了,只是,丫頭,你知道嗎?那個東籬一直以來敬他、愛他的父親竟然知曉母親的慘烈死亡,卻仍然裝作一無所知,這種撕心裂肺的疼,並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夠體會的。”
這些個信息量略微廣闊澎湃,我深深地覺得這顆曾經引以為豪的麻雀腦袋小了些,至少,不夠我裝載這些個斷斷續續的秘辛。
梓卉上仙的雙眼放空,獃獃地盯着某一個點,眼神恍惚,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覺得懷中的陌桑動了動他的小狐狸爪子,整個身子一點一點地緩和起來,如同一隻小暖爐,偎在我的心口。銀色的毛尖也泛着光澤,溫潤如玉。
“唉,人老了,一旦開了口,便如濤濤流逝的弱水,連天閘都管不住。丫頭,老身覺着第一眼看見你時,便猶如故人歸。一萬五千年過去了,想來這天上關於東籬和我的故事未曾也流傳。”
“當年,我曾拼勁了全力,引出弱河之水,想要憑藉弱水的力量衝破法華結界,救出東籬,然而,終就是功虧一簣,在快要成功的成功的時候,佛祖的蓮花盡數收回了弱水,而我,也因為發水漫了浮玉之山山,殘害了無數生靈,被囚禁在了此處,每個月飽受天雷裂在身上的痛楚,從那以後,弱河被關在了天閘之內,”她伸手指了指不遠處一座氣勢磅礴的水閘,繪着一條金色的游龍,“那裏便是鎖住弱河的天閘,天帝封存了弱河的靈力,只有他手中的鑰匙才能打開天閘。”
“倘若法華結界被衝破,那麼四大凶獸也會掙脫束縛,隨之禍害人間?”
“不錯。”她點點頭,“但是那些卑微如螻蟻的人命又與我何干呢?那不過是女媧當年興緻來潮,隨手摶土捏出來的偶罷了,她當初也不過是覺着好玩,並未曾料到那些被我們稱之為凡人的泥團竟有着如此旺盛的生命力,繁衍了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
“但是女媧娘娘還是很珍視她摶土造出來的人,在不周山崩裂了之後,人類面臨瀕臨之時,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鰲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
“你說的不錯,當年玉碎也是這般和我說的,所以現在的我被囚禁在了凋零的時空中,天後為了懲罰我,將弱水變成了不毛之地,當年的鳳凰花和梧桐樹都生生地因為沒有水而枯死了,這一棵歪了背的湘妃竹還是我用靈力豢養的,才能長出一些枯黃的葉子。現在的弱水才是真正的鴻毛不浮,飛鳥難過。”
“上仙,你的故事和折子戲中的白娘子水淹金山寺倒是如出一轍。”
“哦。人間也有如我這般的烈性女子嗎?”
講折子戲是我的長處,我咽了口唾沫,權當潤潤嗓子,咳了三兩聲,當下想找一塊拍案木,“啪”的一下,眾位看官且聽好了,然而環顧了四周卻沒能在找到稱手的木頭,只要枯萎的竹子和懷裏的一隻狐狸,於是便又咳了三兩聲。梓卉上仙估摸是覺着我口渴,從懷裏掏出一個焦黑了一半的桃子,歉意地看了我一眼:“丫頭,要是覺着渴,講究着吃一吃這一枚仙桃,這還是一個月前凌郁參加蟠桃大會給我帶來的,只是可惜了,被天雷轟焦了。”
一聽是王母的蟠桃,我的心一瞬間美滋滋的,趕忙接過,焦了的蟠桃也是仙桃啊,好歹能提點靈力,於是我連皮都不播吞下了,只是,苦澀的狠,吃完之後,滿嘴的焦味兒,我咳得更加厲害了。順了順氣,我整理了一下故事的思路,便挑揀了幾段我比較熟悉的內容講與她聽。
一千七百年前,一個還是牧童的男孩子從捕蛇人手中救出一條小白蛇,便種下了前世的因,一千七百年以後,修鍊成人形的白蛇為了報答當年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無奈被昔日結下樑子的法海和尚從中挑撥,劫了丈夫,白蛇無奈之下,只能發動水族,水漫金山,誓和法海一較高下,不料卻使無辜鎮江百姓淪為波臣,因而犯了天條。後來被法海壓入了雷鋒塔下,只剩下佛語梵音,木魚青燈作伴。
半盞茶過去,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然而他們畢竟要比我和東籬幸運的多,20多年後,他們還是在一起了。”
“上仙,那個結尾只是流傳地版本之一,還有其他的結局:許仙因為害怕白娘子是蛇妖,吸取他的陽氣,於是和法海聯手,一起逼的白娘子被觸犯了天條,使她永鎮雷鋒塔之中,終其一生都不能出塔半步。”
“這麼說,在這個世上,最脆弱的就是人心。只消一點點若有似無的挑撥便可以離間一段姻緣。”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良久,彷彿是下定了決心般,忽然開口道:“丫頭,你可願意幫我這個忙?只要你帶着這相思角帶去法華結界,和東籬說上幾句在我心底醞釀發酵了上萬年的話,然後再問問他,可曾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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