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第一百五十一回
趙世幀聽說太後身子有恙,急忙趕到慈寧宮,進門時,沈綰貞正用熱巾給太后擦手臉,聽見宮女很輕的聲兒說安王來了,一轉頭,趙世幀已出現在門口,看見她有點意外,就忙奔至榻前。
“母后怎麼樣了?”
沈綰貞站起身,退過一旁,福了福身,輕聲道:“母后剛吃過葯”
郭太后看見兒子,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虛弱的道:“母后沒事,都是他們邪乎,像是哀家得了重病似的。”
沈綰貞又擰了熱巾,遞給趙世幀,趙世幀親自給母親擦臉,擦得很仔細,連耳根后,頸項都小心地擦拭,大手雖然有點笨拙,動作很輕柔,太后闔眼,自兒子進門,臉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
等趙世幀擦完,郭太后睜開眼,溫柔得不能在溫柔的眼光看著兒子,“幀兒,你吃晚膳了嗎?”
“吃過了”趙世幀頓了一下,方道。
“說謊,一定沒吃,來人,告訴御膳房,馬上把晚膳送上來。”太后病中還惦記兒子有沒有吃飯。
沈綰貞眼眶有點潮潤,低下頭,郭太后瞥見,慈愛地對她道;“兒媳,你累了一日,也去吃吧,不用陪哀家,吃晚了停食,胃裏不舒服。”
郭太後到現在已經完全把沈綰貞當做兒媳疼愛,沈綰貞心裏一熱,“只要母后康泰,兒媳就是幾頓不吃,都沒關係。”
不到盞茶功夫,晚膳就在東偏殿擺好,郭太后催促道;“你二人快去吃吧,一會冷了,對胃腸不好。”
趙世幀沒什麼胃口,本來不想吃,怕沈綰貞自己不吃,就起身往外走。
郭太后看沈綰貞站着沒動,催促她,“兒媳,你快去侍候你丈夫吃飯”
沈綰貞就跟了出去,二人一前一後出寢宮,沿着窗根下,往東偏殿走,趙世幀偏轉頭,看她低頭走着,一把扯住她的手,小聲道:“還生氣呢?”
沈綰貞抬頭,小臉皺皺的,委屈預哭的樣子,她想作淚水盈盈欲滴,打動趙世幀,偏這會沒有淚,撇撇嘴,趙世幀一把把她摟在懷裏,“我都不生氣了,你還委屈。”
沈綰貞掙了兩掙,着急地小聲道:“王爺鬆開手,這是在宮裏”
太后病着,宮人出出進進,都低頭裝作沒看見。
直到進了東偏殿,趙世幀才鬆開手,於桌前坐下,沈綰貞就要走去對面坐下。
趙世幀一把拉過她,令她坐在身旁,道:“本王要王妃侍候吃飯”
說是讓沈綰貞侍候,趙世幀一直看着她吃,自己幾乎沒怎麼動筷,沈綰貞心疼他,道:“王爺要是不吃,妾身也不吃”
趙世幀大口吃起來,一邊吃一邊瞧着她吃。
二人吃完飯,過寢殿,李皇后守在榻前,見二人進來,笑着道:“你小夫妻倆回去吧,宮裏受約束不得親熱”
李皇后心思靈慧,像是親眼看見倆人親昵一樣,沈綰貞瞬間臉就紅了,趙世幀臉未變色,行禮,“臣弟參見皇嫂”,沈綰貞也同時蹲身。
“皇上有事剛走,你二人也回去吧”郭太后心疼兒子媳婦。
又對李皇后道:“皇后也回去吧,後宮的事鎮日夠你忙的,沒的為哀家耽誤了正事,跟皇上說一聲,不用再來了,為哀家影響朝事,興師動眾,反倒讓哀家心裏不安。”
“安王妃還是回去吧,母后這裏有本宮侍候就行”李皇后這幾日撂下宮中事情,衣不解帶日夜侍候太后。
沈綰貞側頭看趙世幀道;“王爺回吧,妾身鎮日閑獃著,留下陪母后。”
又對郭太后道:“母后是一國之母也是兒臣的婆母,媳婦不能常侍婆母,心中愧疚,就讓媳婦陪伴母後幾日,心裏稍安。”
趙世幀留下也插不上手,又有沈綰貞和李皇后服侍太后,趙世幀在太后一再催促下,不得不告退離開。
沈綰貞侍疾,幾日不回王府,趙世幀每日衙署事情忙完,都過慈寧宮看太后,太后怕他辛苦,一個人在府里沒人照顧,就崔沈綰貞回去,沈綰貞看這幾日太后病情好轉,放下心,回去王府。
她舒舒服服泡了個澡,換上乾爽的梨花白綉薔薇細布衣裙,等趙世幀回來。
黃昏時分,趙世幀過太后慈寧宮,聽太后說沈綰貞已經回去了,心情迫切地急揮鞭打馬趕回王府。
綉菊正為沈綰貞梳頭,把她略潮濕的烏髮鬆鬆挽了個髻,趙世幀的聲兒響起,“王妃在哪裏?”
沈綰貞回頭功夫,趙世幀出現在門口,二人情意綿綿對視,夫妻幾日沒到一處,都把日前生氣的事拋於腦後,綉菊幾個丫鬟太監見狀,就都悄悄退下。
二人不約而同朝對方走去,偏這時,殿外太監的聲兒,“回王爺,平王府的人來送東西”
趙世幀一下停住步子,臉色瞬間很難看,冷聲道:“什麼東西,呈上來。”
一個平王府的太監小心翼翼捧着兩幅畫軸,“奴才拜見安王爺,奴才奉平王爺命前來,我家王爺說是獻給王妃的,不知這兩幅畫王妃可喜歡?”
趙世幀經他一提,腦子裏又出現那日倆人站在白雪地里,如金童玉女,一對璧人,瞪時火起,劈手奪過畫軸,看也不看,幾把撕了個粉碎,那送畫的太監一咧嘴,心道,可惜了的,這兩幅大家的畫可是千金都買不到。
趙世幀怒氣不熄,見沈綰貞吃驚眼神看他,等那太監告退,趙世幀壓着火,低沉聲責問;“他怎麼知道你喜歡畫?看來他很了解你?”
沈綰貞看趙世幀的臉色陰沉得像要滴下水,又懷疑的語氣,耐心地解釋道:“那日正巧遇上,隨便說起,我原說不要的,誰知他當真送來。”
趙世幀眉頭緊鎖,唇角抽動幾下,“你喜歡,可以跟我說,是我買不起?還是你跟他藕斷絲連?”
趙世幀惱怒中口不擇言,“你要金山銀山我都可以給你,我那日說過,不許你跟他接近,你偏不聽,跟他糾纏不清?”
沈綰貞自成婚後,趙世幀把她捧在手心裏,那裏受過他這等重話,又是委屈又是氣憤地道:“什麼藕斷絲連,什麼糾纏不清?不過說了幾句話,你至於這樣生氣嗎?你這是借題發揮,你想去別的小妾屋裏,儘管去好了,我不強留你”
沈綰貞一生氣,就把前次的事又逗引出去。
趙世幀眉頭都擰成個疙瘩,面色陰霾,冰冷的聲兒,“我不來,你好有機會跟他見面,我鎮日纏着你,妨礙了你?”
沈綰貞氣得身子直抖,淚在眼眶裏直打滾,眼看就要落下,她快步出屋門,也不顧屋外面正下着雪,一頭就扎進漫天大雪中。
趙世幀聽見外屋‘咣當’門響,醒過神來,幾步便衝出去,綉菊幾個聽見屋裏二人口角,都面面相覷,緊張聽屋裏動靜,突然王妃衝出去,一下子都懵了,緊接着王爺又衝出去。
沈綰貞跑到門口,便被趙世幀追上,趙世幀一把扯過她,看她淚流滿面,心一下子就軟得一塌糊塗,把她攬入懷中,沈綰貞身子冰涼,不知是氣的還是凍的,身子直打哆嗦,嚇得趙世幀急忙用鶴敞裹住她,二人回屋裏。
趙世幀把她放到炕上,拉過被子,把她捂住,自己也寬衣上炕,掀開被子進去躺下,伸手摟住她,低聲埋怨道:“你看你這脾氣,我只不過說了幾句氣話,你就鬧成這樣,大冬天棉衣也不穿,就跑出去,凍壞了我多心疼。”
沈綰貞抽了抽鼻翼,清澈的大眼睛裏又蒙上一層霧水,“你這不是氣話,是心裏話,是對我不放心。”她本想說,你府里一群小妾,我都能容,我跟男人說句話你就不高興,難道你跟小妾在一起,我心裏就舒服嗎?
可是這樣的話若說出來,擱在這個朝代,就是無理取鬧,有違婦德,他不是她一個人的夫君,不管她心裏有何不滿,也不能說。
“我剛才是一時氣憤,說了昏話,別生氣了”說著,他的吻像雨點般落在她臉上、耳根,脖頸上,她的身子慢慢熱起來。
門外綉菊和福生幾個聽裏面倆人喃喃細語,看樣子是和好了,總算也鬆口氣,福生和吉祥巴望着王爺王妃恩愛,王爺一生氣他二人就倒霉了,王爺在王妃那裏受了氣,發泄到他二人身上,這幾日竟挨罵了,二人只求王妃別老惹王爺生氣,王爺就是心眼小點,那不是心裏太在意王妃,才會如此,王爺滿府的姬妾,幾時為個女人神魂顛倒的,王妃性子太強,也不知道讓着王爺,倆人竟因為雞毛蒜皮小事爭吵,偏王爺受用,側妃夫人個個都溫柔順從,王爺偏就不喜歡,你說這邪性不邪性。
綉菊幾個卻不這麼想,主子規規矩矩,王爺平白就懷疑,都是些沒影的事,平王爺對主子好,那也不是主子的錯,話又說回來,平王爺就像吃錯了葯,專門給小兩口填堵,別說安王爺,就是有點血性的男人那個能受得了?
次日,趙世幀上朝走了,沈綰貞用過早膳,打理王府內務,這幾日她不在府里,積壓許多事要處置。
好容易快到正午,回事的管家娘子都散了,閆婆子看主子騰出空,悄悄回了主子不在府里這幾日,王府內宅女人的動向,韓側妃也不甘寂寞,蠢蠢欲動,趁着王妃不在府里,王爺一個人歇,晚間竟親自過上房,說王爺這些日子為太后的病,人都清減了,特意為王爺燉了湯水,說給王爺補身子。
閆婆子說完,看主子不惱,反笑了,沈綰貞抿嘴笑道;“王爺喝了?”心裏卻腹誹,補身子,補得王爺火氣大,好開銷她。
閆婆子也帶笑道:“王爺沒喝,還正色跟她說,以後不用麻煩了,他在宮裏跟王妃一道用過飯了。”
沈綰貞心裏甜滋滋的,有幾分後悔,昨晚是不是該對趙世幀溫柔點。
閆婆子笑得滿臉褶子都開了,“王妃是沒看見,當時韓側妃臉紅得像塊紅布,羞臊得不知怎麼出的門。”
沈綰貞聽她說完,小心思動開了,今晚是不是哄哄他,算作獎賞。
閆婆子又斂了笑,語氣中帶着不滿道:“韓側妃也就罷了,自鬧了個沒臉,就再也沒過來,可是蕭夫人那個厚臉皮的,見天着丫鬟來請王爺,幾次三番被王爺回絕,還舔着臉沒羞沒臊的往上湊,這那是要死,要死的人心裏還竟想着腌膩勾當?”
沈綰貞半天沒說話,閆婆子又道:“這蕭夫人留着早晚是禍害,雖王爺是個好的,可是她見天惦記,天長日久,萬一……。”
“媽媽說得對,我也是這麼想的,韓側妃是大家出身,愛面子,就是使手段也有限,還顧忌身份,不肯放□段,蕭夫人就不一樣,是那種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這樣的人不能讓她留在王府。”
“這麼說主子是有主意了?”
沈綰貞點點頭,“這辦法不知行不行,若不行的話,在想別的折,總之儘快解決了她。”
沈綰貞伏閆婆子耳邊說了幾句什麼,閆婆子道:“主子這法子,不防一試,老婆子以為能行,實在不行,主子硬攆她出府,王爺如今一門心思撲在主子身上,孰輕孰重,自不肖說,主子吃酸醋,王爺頂多說主子兩句,還能認真生氣?”
沈綰貞斷然搖頭,“硬攆走她,不妥,於王爺的面子也不好看”
沈綰貞說完,命人去招呼錢婆子,錢婆子腳下生風來到主子屋裏,沈綰貞如此這般交代了。
過了一炷香功夫,錢婆子就轉回,低聲跟主子說了幾句。
“跟我去蕭夫人屋裏”說吧,沈綰貞站起身欲走,“主子吃了中飯再去不遲”閆婆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