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亘古雪峰（二）

心雨和木子站在斷層的山岩之外，眼前的斷層之下，便是萬丈懸崖，二人均思忖道：“如此巨岩之深淵，卻是如何能夠全身而過？”二人正躊躇猶豫之時，忽然看見在雪峰之上，兩隻鷹鷂盤旋而來，這兩隻鷹鷂俯仰衝擊，竟然濺起千年積雪，它們在空中及峰岩之處飛舞之迅疾當真是眩人眼目，這劍山之上本來鷹鷂眾多，但是二人何曾見過這雪峰鷹鷂擊雪的壯景，心中均激蕩起無限的豪情。

木子說道：“心雨妹妹，這鷹鷂雖比我二人多羽翼，卻也身形龐大，但是其心志之強，勇力之盛，也足實動人心魂，如今你我二人卻為這斷岩所阻，若日後傳出去，天下人皆言：‘劍山俠客，能助天下人，卻獨懼於雪峰之斷石！’如此，我二人再休得長據此劍山了。”

心雨在飛雪之中，見木子英姿勃發，他雖然對往事全無記憶，卻是依舊豪情不減，在風雪之下，他單薄的衣裳迎雪飄揚，竟然有出塵之感，她心中不由得一盪，心下對他的眷念之意更盛，她拉緊木子的手，身子朝他身上更貼緊了，寒風之下，她竟然不覺得冷了。

她微啟朱唇，含情凝睇地說道：“既然木子哥哥如此說，我也覺得我二人此刻的心量也是小了，想當初，你我二人在風峰之上，亦是下承萬丈幽壑，上接藍天白雲，風峰與雪峰的區別：只是風峰未有積雪覆蓋而已，如今雪峰長年飄雪。比之風峰，十分陰冷，又這積雪覆蓋之後，你我不能直視山岩，其間更增添幾分神秘氣息。”

木子微微點頭說道：“好妹妹說的極是，若是以你我二人的輕功，在風峰之上，決計沒有任何問題，我們一路飄飛皆是如履平地，外人更稱讚你我二人的輕功幾乎舉世無敵了。只今面前這斷岩。上有積雪覆蓋。我們又無法直透山石，亦不知何處為虛、何處為實，但是方才這雄鷹擊雪，倒是給了我一些靈感。想這雄鷹雖有翅膀憑凌。但是每飛至疲乏之處。也需振動這山岩，它在振動山體之後，又瞬息之間。激起更大的勇力，這種精神，卻是值得我二人深深學習的。”

心雨對木子的一番敏思深表贊同，她說道：“我和哥哥既然上得這斷岩之前，此刻又進入千年古木之後，若再退將出去，也是無功而返，則此前所有歷經的兇險皆是半途而廢，前功盡棄。如今劍山雪神是否在這斷岩的盡頭，我們卻是依然不知，但是，我想，只有穿越此斷岩，我們才會看到新的希望！”

木子聽她如此說，未料到自己這嬌柔美麗的師妹竟然會有這一番言辭和思路，心下不禁十分欽佩，他忽然用力抱起心雨，將她的身子拉的更近，然後在她的粉頰上親了一口，說道：“我的好妹妹果然是巾幗一般的人物，好，既然如此，你我二人便一同去這斷岩上走一走。”心雨被他吻得猶自嬌嗔不已，臉上頓時飛滿紅霞。

木子這時話音剛落，便將心雨的身子鬆開，同時拉緊她的手，二人展動身形，朝斷岩之上飛掠而去。

二人飛上一個山岩，這山岩突兀於群岩之上，凌空而展開，二人到達山岩之上，放眼朝周圍望去，這岩石之外的世界果然壯闊兇險異常，只見群山之影均在腳底之下，而其間白玉般的雲彩竟然從身下飛過，這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到了此刻二人才完全感受出來，想當日，他們在風峰之巔，卻也未得這般感受，只因這風雪之岩，雪花飛揚，四處飄灑，渺渺茫茫，正不知這雪花之外，又是何等世界，茫茫白雪充斥天地之間，將這天地洗脫得一塵不染，寒風之下，山體之上撲撲簌簌，有些極為險峻的山體，因積雪堆積過多，而漸漸在寒風之中開裂，心雨屹立在木子的身邊，她的秀髮正在飛雪中輕揚，她看着木子臉上雪花正越堆越多，他的眼角眉毛之下均為雪花所覆蓋，這時這雪花不知何故，竟然越下越大。

她身子微微一抖，說道：“木子哥哥，你看這片山體極為險峻，此刻飛雪越下越大，眼前的雪花積層竟然慢慢裂開，看來可能有一場雪崩即將發生，你我快速速往前面斷岩上飛去。”

木子拉緊心雨的手，他擔心在這兇險之地，忽然與她分開不見，茫茫飛雪之中，腳下又是危岩群立，他決計不能讓師妹遭遇不測，他用盡平生力氣，拉着心雨的手，朝前方數丈開外的山石越去。他腳下踩動原有山體，因為支撐跳板的力道所致，當他們離開這座山體之時，果然原有山石之上所有積雪突然斷裂，一場可怕的雪崩立刻發生在他們的身後，只見那雪浪如一陣滔天巨浪向後涌動而去，他們原來所來之所，竟然瞬息之間為這流動的雪浪所淹沒。

二人眉心之間不由驚得汗珠來，心中均砰砰亂跳不止，木子強攝心神，沉氣凝神，帶着心雨終於飛到前面的巨石之上。

這巨石又比之前的巨石不同，因為與前面巨石相隔甚遠，竟然未受到雪崩的波及。二人峭立在巨石之上，微微喘着氣，木子說道：“還是師妹剛才所言不錯，若我們真箇折返回去，此刻便可能葬身於這雪浪之中了。看來，師妹果然是我的真命女神！”他微微一笑，將心雨擁抱得更緊了。

二人正欲從這片岩石上繼續朝前飛升，忽然聽得身後“撲拉拉！”數聲異響，他們回頭看時，不禁側目愕然，只見正是剛才那兩隻鷹鷂，原來在這雪崩之中，竟然逃生出來，二人未料及如此微小生命，其鬥志竟然如此頑強，在這危機四伏的雪崩之下又有幾人能夠生還，更何況這空中飛禽。這兩隻鷹鷂極具天賦異稟。能在這雪峰之下暢行無阻，自然也是充滿戰鬥力的。素來有靈性的鷹鷂，皆有人來蓄養，卻不知它們的主人又是誰，亦或就是這劍山雪神，可是這茫茫大山，雪神他的蹤跡到底在何方？

心雨想起幼年即隨父親鐵英俠生活在這群嶺之中，而劍山十二峰的名字，在她幼小的心靈里，就如十二柄穿天利劍。直入雲霄。這正是為數不多的劍山人的性格和胸懷。他們鋤強扶弱，義正辭嚴，絕不容許江湖上惡人橫行，故此。在東夷之地。人們但凡提起劍山二字。便嘖嘖稱奇，雖說，這劍山遼闊無比。世上也未有幾人能夠到達，可是，劍山出去的這數位，其名字絕不埋沒劍山的名聲。

心雨的父親鐵英俠在東夷一帶，俠名遠播，他用自己非凡的武功和膽識，讓東夷百姓均仰慕不已，而這正是源自於他給世人帶來的真正的恩澤。

鐵英俠在少年時得劍山雪神的指引，練成不世武功，後來雪神不再出現，但是，鐵英俠決計沒有給劍山雪神丟臉，這是他給雪神許下的承諾，他要在有生之年，將自己的餘熱惠及東夷的百姓。

心雨少年時常自奇怪，父親帶她遊歷遍了劍山十一座山峰，諸如風峰、雲峰、雷峰、電峰、雨峰、霜峰、冰峰、霽峰、霓峰、霧峰、霞峰，他都帶心雨走過，這山山水水簡直就是她年華的印記和縮影，但是，唯獨這雪峰之上，鐵英俠卻不允許女兒上去。

他對心雨這樣說：“雪峰之地，乃地寒之極地，上又有雪神之居，決計不容世人來驚擾他的清修，爹爹在有生之年，曾對雪神承諾過第二件事，便是，從此絕不再上雪峰，除非以爹爹的功力不敵天下能人之士。”

她想起鐵英俠的這番話，可是如今，父親卻遠去中原，而木子此刻的功夫實則已然超出她爹爹的極限，又木子前番與中宇在風峰之頂鏖戰，差點被戰敗當場，幸虧當時人多勢眾，中宇才遠遁而去，因此在這一節上，她和木子來雪峰尋找劍山雪神，倒也並未違背爹爹當年許下的諾言。

可是，這劍山雪神到底在什麼地方，她心中並沒有譜，爹爹在這一點上也沒有對她明言，畢竟這雪峰着實十分險要，他也不希望有一天女兒會自己尋上山去。他說：“這雪神之所，極為隱秘，又極為險要，雪神行蹤向來沒有規律，因此，即便爹爹曾經向他學藝，卻也是茫然不知啊。”

心雨正當胡思亂想，木子忽然拉着她的手，說道：“好妹妹，此刻這雪崩已然漸漸停息，而我們才過了兩片斷岩，這茫茫白雪之下，正不知前面還有多少的斷岩在等着我們，此刻，妹妹千萬不可以分神，這腳下風險無時不在，請妹妹一定要抓緊我。”

心雨聽木子如此說，點頭說道：“木子哥哥說的極是，我剛才想起爹爹，竟然將這腳下之險給忘記了。好吧，我們繼續向前去吧。”

二人隨即又相互牽引，朝前方繼續飛掠而去。他們如此連續又飛越了兩塊巨岩，所幸這兩塊岩石上積雪年代久遠，竟然十分結實，因此，倒沒有什麼危險。這時，風雪漸漸止息，天空中雲彩飄忽，竟然透出純凈的藍色來，因為二人地處山岩的位置之高，竟然在普通雲層之上，這藍天一旦透露出來，二人眼前的境界又頓時豁然開朗，只見腳底之下，清藍一片，彷彿此身正在天上。而這藍天白雪正互為映襯，宇宙之間頓時十分明凈。

心雨嘆道：“我往昔在風峰之上世居，所有驚險奇詭之事見過何止千萬，然而如雪峰這般倏忽變化，詭譎多變之氣象，真的是頭一次遇見，如今也是你我兄妹二人的眼福，竟然遇到這等神奇之事，實是幸運之至。”

木子說道：“正是，世間萬般風景，唯有有緣者才能際會，既然今日被我二人見到，便須得繼續努力，說不定，在這雪峰之內，還有更美麗的壯景在等着我們呢。”

心雨笑道：“哥哥所言極是，那我們繼續往前去吧。”

二人正欲繼續前行，忽然聽的大鳥啁啾之聲，他們舉目看時。只見方才兩隻從雪崩中脫身的鷹鷂此刻正在自己頭頂的上空盤旋，這兩隻靈獸上下舞旋，時而發出悲曠清冽之音，其振羽之音如在耳際。

木子不禁有些驚異，他對心雨說道：“這兩隻畜生，此刻行為有些異常，你看它們時而上升，時而下沖，而且每次下沖的距離均越來越近，顯然似乎對我二人懷有戒心。難道這前面斷岩之中是它們的老窩或者隱藏着它們不為人知的秘密？”

心雨亦微覺錯愕。畢竟這兩隻靈獸能夠在雪崩之下逃脫，已然是十分了不起，她和木子決計不願意與之為敵，可是看眼前這情景。它們似乎正準備進攻她和木子。在這般兇險的境地里。二人如臨大敵，這斷岩之雪本極易開裂，他們無論是離開山岩或者在山岩之上均是危險之極。此刻大鳥又振羽而下，只要一不留神，他二人均可能赴入萬丈深淵。

她心下正盤算如何迎敵，忽然這兩隻靈獸悲鳴一聲，同時飛入前面斷岩之上，這片斷岩距離他們此刻所在的斷岩正好兩丈開外，它們翅膀捲動的氣浪裹挾着斷岩上的雪花正片片飛落，木子和心雨同時感受到靈獸羽翼的風聲。

木子不禁讚歎道：“好美的雄鷹！”

心雨跟隨木子的叫聲定睛看時，只見這兩隻靈獸身體長約數米，高及常人的身高，羽毛均是黑白相參雜，目如銅鈴，眼睛微微開合，此刻雙雙屹立斷岩之上，在這蒼天之間，只覺威風凜凜，霸氣十足。

心雨雖是女兒家，亦不禁為之痴迷，心想：“這兩隻靈獸，雙入雙出，舉案齊眉，定是一雄一雌，其恩愛廝混絕非尋常鳥類可比，然而此刻它們據守在這對面山岩之上，我和木子哥哥卻是如何能夠過去。”

她看看木子，只見他也是微微蹙眉，他此刻心中雖然十分喜愛這兩隻雄鷹，但是在這生死攸關的斷岩之上，這兩隻靈獸，此刻的舉動實則是對他們極為不利，他拉着心雨的手說道：“好妹妹，看來這兩隻畜生，不願意讓我們過去，這卻如何是好？”

心雨說道：“既然如此，我看只有用我的飛石之技驚走它們才行！”

木子點頭說道：“正是，我看也只有如此，但是，妹妹手下一定要留情，切記不可以傷害它們！”

心雨點頭笑道：“這個自然，想這隻畜生此刻雖然可惡，但是卻極為聰敏，我又豈能不知，若他日被我們收為己用，則未嘗不是一件極美之事。”

木子見她此刻神采飛揚，峨眉凝睇之間，身材婀娜多姿，正有無限風情，心中不禁嘆道：“想不到我師妹一個女兒家卻有這等豪情，想當年，也只有金庸先生筆下的黃蓉和小龍女才有這般女兒風姿！”

他心神正當飄蕩之際，只見心雨彎下腰從斷岩之上取出一把積雪來，團在手中，微微搓成兩顆小雪球，這兩顆小雪球既成，她旋即又站起身來，素手微微一揚，只見兩隻雪球同時奔兩隻雄鷹身上飛去。她舉手之間，神采奕奕，飄逸靈動，如世外天仙。

她飛動雪球之時，所用力道剛及一層，那兩隻靈獸未曾料到她會有這般技倆，眼見得雪球飛來，這瞬息之間卻是如何躲及，這雪球正中她們的喙上。心雨所用力道雖然不大，可是她出手如電，此刻它們被擊中頭部，頓覺微微眩暈，它們同時悲鳴一聲，從山岩之上向深淵之下撲落下去。

木子驚嘆一聲，同時說道：“好妹妹，你這一擊，是否會要了它們的性命？”

心雨微微一笑說道：“哥哥請寬一萬個心，這兩隻畜生是何等狡猾，我剛才所用力氣，只令它們頭暈目眩，你我二人速速往前去，若不出我之意料，它們頃刻之間又會飛旋迴來。”

木子聽她如此說，便說道：“如此甚好，那我們此刻便去對面山岩之上。”

二人迅速展動身形，雙雙拉緊手臂，朝對面斷岩上飛越而去。他們腳下生風，也只是俄頃之間，便到達對面山石之上。

二人到達山岩之上，只覺這山岩之上寒風習習，比之先前的風力更大，寒風捲動他們的衣裳上下飄飛，有數片雪花撲擊而來，腳下依舊是澄凈一片，對面又是一個更高聳雲端的斷岩，二人正愣神之間，只聽得身後上空有振羽之聲，果然如心雨所言，這兩隻畜生頃刻便又席捲而來。

他們回頭往上看時，不禁大驚失色，這兩隻畜生不僅聰敏異常，而且睚眥必報，只見它們大爪之下各自擒住一個大雪球，正飛凌二人頭頂上空，心雨長嘆一聲說道：“木子哥哥，我看此刻我等均是小瞧這兩隻畜生了，我等性命今番休矣！”

試想在這山岩之上，均為積雪所覆蓋，這兩隻靈獸若將這大雪團拋下，只怕又會引起一場大雪崩，此刻如果他二人離開這斷岩，以他們此刻的身手，人在虛空之中，若它們同時投出雪球，那也是斷無生還之機的。想不到心雨投之以小雪球，這兩隻靈獸竟然報之以大雪球，卻不知這大雪球從何處覓來，想來着實滑稽。

二人正感錯愕之間，這兩隻靈獸身形靈動，它們覷個機會，忽然同時鬆開爪子，只見大雪球頓時加速朝心雨和木子頭頂墜落。

這雪球飛落之勢十分迅疾，顯然這兩隻大鳥爪下竟然用了拋擲之力，二人同時大叫一聲“不好！”，連忙閃身開去，只見那雪團頓時擊中斷岩上的積雪，木子和心雨堪堪閃開這兩顆雪團，他們身形飄飛在半空之中，兩隻靈獸如何肯錯過這個機會，早是撲擊上來。

木子在空中一個閃電飛腿，突然朝其中一隻鷹鷂身上踹去，正中那鷹鷂羽毛之上，那鷹鷂顯然也是大吃一驚，向旁邊斜刺里盤旋而去，另外一隻見同伴受傷，便也跟着盤旋而去。

木子剛才用力極大，對面斷岩卻是無論如何也飛不上去了，又這身後積雪剛才被雪球擊中后發生了變異，他們耳畔只聽地轟鳴之響，那積雪竟然開始斷裂。

二人臉上微微變色，均說道：“速速離開此地！”

然而，這時二人身體再無依傍，他們手拉着手在斷岩之下急劇向下降落，木子大叫道：“心雨妹妹，請抓緊我的手臂！”

二人耳畔聽的轟鳴之聲，雪崩果然爆發，而二人下降之速度正如自由落體，這斷岩之中隱藏的風險果然瞬息而至。(未完待續。。)

ps：雪峰之上神鷹顯藝，畢竟不知二人性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