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同行

十一年究竟能讓一個人身上產生多少變化？

海蘭從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但是不可否認，當她一眼就認出生了她的女人而對方卻根本不知道她是誰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心裏一陣壓抑。

不是都說母子情深么？

深個屁！

海蘭把筆記本和電源線之類的東西小心地收進包里，嘴邊是無法掩示的苦澀。

她就要回去了，大概以後也不會再見到那個女人。當然，她也不想見到。反正這十一年有媽沒媽也照樣活過來了。她既然以前可以沒有這個媽，現在就更是不需要。

她只要有海清就夠了，只要她賺夠了錢，她們姐弟倆相依為命也可以過得很好很好。她不需要那個丟下她和弟弟遠走的媽媽，更不需要視他們如累贅和負擔的爸爸。

“蘭蘭，你怎麼了？不是姓程的欺負你了吧？”秦海玲一時搞不懂這是什麼情況。她正做瑜伽做得滿身是汗，這閨蜜就不聲不響地回來了。不但臉色鐵青得要死，而且還眼眶微紅。要不是因為沒有掉眼淚的跡象，她早就殺過去找程諾了。實在是這妞看着就好像……就好像被人甩了一樣啊！

“沒有，只不過看見個老熟人而已。你去練你的去吧。”海蘭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疲憊。

“你都這樣了我敢走么我？快說說怎麼了，誰敢欺負你我給你出氣！”秦海玲胡亂抹了一把臉，看樣子就跟哪個山寨里跑出來的壓寨夫人似的，就差手裏拿把砍樹刀了。

海蘭看着不由噗哧一樂，卻又很快收了笑意道：“海玲，我看見我媽了。”

“……”秦海玲心裏咯噔一聲，“你說……柳姨？”

“對。”海蘭點了點頭。她媽叫楊柳，她小姨叫楊梅，所以秦海玲都是柳姨、梅姨這麼叫她們的。

秦海玲聞言一時也不知道說點什麼好。她是最清楚海蘭家事的人了，知道這個柳姨不厚道，生完海清沒多久不聲不響地走了，這麼多年再也沒聯繫過，那心真不是一般狠。而且其實她之前也見過一次。海蘭關小黑屋碼一萬八千字那晚，她想說的也就是這件事。卻沒想到海蘭自己見着楊柳了。

“她跟一個男的在一起，還很關心對方。你說我是不是眼花了？我都不記得她用那種眼神看過我。”海蘭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手，不知在想什麼。

“廢話！她用看男人的眼神看自己的女兒，除非她有毛病。”秦海玲一把拉起海蘭，“走走走，帶你去吃好吃的去，省得你在這兒胡思亂想。我之前跟趙耀釣的野生鯰魚還活着呢，讓他給我們燉掉！”

海蘭被拖到趙耀那幢別墅，按了一下門鈴就有人來開門來了。趙耀見是秦海玲，樂得眉眼都彎彎的，直把人往裏讓。

“程總呢？”秦海玲尋思着人多一點跟海蘭說話，她也能好一些。

“我哥收拾東西呢，這不是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了么。”

“那不是明早收拾也來得及么。”秦海玲白了一眼，又忍不住笑，“怎麼和某人一樣啊，這麼急。”

“他今兒就該回的，要不是你的車送修，我拜託他明天捎帶海蘭一程，他今天早上就回了。”

“……啊哦。”秦海玲朝海蘭勾勾手，“要不你去找程總，今天就回去？”

“好。”海蘭點點頭，想也不想就朝樓上走。

“喂！我只是說說的啊！”秦海玲在樓下大叫，奈何海蘭已經上樓了。

晚風有些涼，海蘭拎着白眉的籠子跟在程諾身後，旁邊是秦海玲的嘮叨聲，“我就說一下的，你還真走啊？”總覺得太危險了！想她閨蜜這麼如花似玉，這大晚上的，跟一男獨處一車！

“走。”海蘭直接坐到程諾的路虎後車座上，把籠子放到一邊，將筆記本拿出來放到腿上開機。

秦海玲在外頭把車窗拍得噹噹響，海蘭轉頭朝她笑笑，揮了揮手，然後便把注意力全部放到她的電腦上。

那裏還有她媽媽的照片，她一直小心留着的。

可是這下似乎真的沒有必要再留下去了。

程諾上了車，關門聲響鈍重，震得海蘭手邊的動作停了一下，啟口時的語氣也有些不確定起來，“抱歉，是不是太麻煩你了？”她也不知道抽的什麼風，在聽到秦海玲建議的那一瞬間，居然覺得那樣是最好的。她想離開這裏，不想見到楊柳，所以她敲了程諾卧室的門。

然後程諾答應她今晚一起回去。

“海蘭，現在能說說為什麼突然要連夜回去了么？”程諾緩緩啟動車子，笑道：“之前你答應我的，說路上再告訴我。”

“……”

“如果你不想說，那就當我什麼都沒問。”程諾感覺出海蘭有些猶豫，也不想勉強她。他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因為他能感覺出來海蘭其實挺喜歡傾閑度假村。他沒想到海蘭會突然說要離開。他記得海蘭情緒上有大變化似乎是在山上見過那兩個中年人之後才有的。後來他仔細想了想，好像那女人之前在餐廳里時也出現過。當時海蘭看過去的目光也有些怪，不過她說大概是看錯了。

想來根本不是看錯了吧。

“今天在山上見到的那兩個人……那個女的，她是我媽。”就在程諾以為海蘭會一直沉默到返城之際，海蘭突然開口，“但是她根本就不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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