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尾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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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上,池展收到秦楚的短訊,短訊裏面說晚上的訂婚宴她會去得遲一些。她的小禮服、高跟鞋都已經挑選好了,池展並未多想，回短訊過去說路上注意安全。他收起手機，過了一會又從口袋裏摸出來,撥了秦楚的電話。

“你現在在家？我方便過去么？”

那頭的人笑了一下，“距離很遠的，晚上就見面了,池先生還是好好準備一下吧,最好仔細檢查一下食物裏面有沒有——”

池展冷靜地打斷她,“好，那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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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

秦楚快速地邁進機場大廳里，迎面長腿闊步地走來一個高大的男人，秦楚腳步微頓，冷冷地笑了一下，準備繞過他。何莫搶在她之前站定在秦楚面前，垂眸盯着她青白色的發心。

開口說出來的話卻不像他此時此刻的眼神那樣痴迷眷戀，“你這樣可不是求人的態度，”何莫伸出食指輕抬她的下巴，“真該讓你看一眼你現在的樣子，那天晚上戴上這東西，你的表情可不是這樣的。”他執起她的左手，用力地按了一下。

那晚池展求婚時他也在那家旋轉餐廳，在他對面坐着的是正與何家商討合作案的楚氏集團千金，長相溫婉，嗓音甜美，是何莫父母這段日子千挑萬選的兒媳人選。她姓楚，與秦楚名字中的一字相同，甚至兩個人的氣質相若，只是給他的感覺卻完全不同。

母親曾親自問過他他對自己未來的婚姻作何打算，是不是仍舊要惦記那位已經成為他人女友的人，何莫當時沒說話，母親便挑選了楚家千金出來，讓他跟對方相處看看。他知道不管最後陪在自己身邊的人是誰，母親總會要一個結果，所以他答應了，只是相處下來卻始終沒辦法對對面的人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

在這裏遇見秦楚，是他沒有想到的。池展體貼地為她拉開椅子，等她坐好才坐到她對面，秦楚看起來似乎很開心，對方說了什麼她有些不自在地擦了一下臉頰。這樣的表情秦楚對着他時也曾有過的，只是事情過去那麼久，沒有那一刻看起來真切，真切到令他想把手中的玻璃杯摔碎。

對面的人察覺他的情緒，輕聲問他怎麼了，他說沒事，又坐了一會起身去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池展恰好站在洗手台邊，沒過多久秦楚便出現在洗手間門口，他退了一步，倚在牆邊，聽到秦楚由衷發出的笑聲，聽到她開玩笑的話語裏揉進了愉悅的顫音，那一刻他恨不得將她臉上的笑容撕碎。

兩個人走後他才慢慢走出來。回到座位邊，他故意站了一會才坐下來，期待着秦楚能夠發現他也在這裏，她看到自己對面坐着的女人，臉上至少會流露出一絲傷心在意的表情，可是她始終沒有看過來，望着對面人的眼睛神采奕奕，絲毫沒有分給任何人半點目光。

他看到池展幫她戴上戒指，她的臉上寫滿了欣喜歡愉，就連她之後作勢摘下戒指的動作也變得刺目起來。他沒辦法忍受在他妥協一切、準備接受一個他不愛的女人之後，她卻可以在其他男人面前笑容明媚。

秦楚感到自己的手指被那枚鑽戒硌得生疼，細眉蹙了起來，抽出手，“你到底想做什麼，快點結束吧。”

“快點結束，”何莫極其緩慢地吐出這幾個字，笑了笑道，“我差一點忘記，明天晚上你似乎有很重要的場合不能缺席。”

秦楚垂在身側的手握了握緊，“你知道就好。”

就在幾個小時之前她接到秦遇的電話，那頭的人強裝鎮定卻依舊掩不住嗓音里的顫抖，“姐，我剛剛撞了一個人，是孕婦，現在已經在醫院了，怎麼辦呢姐？”

有那麼幾秒，秦楚腦子裏一片空白，她握緊了手機，緩和好呼吸之後問道，“那她怎麼樣了？孩子有沒有事？”

“我也不清楚，當時我騎車去一家甜品店給雋若買泡芙，路上車很多，我拐進一條很窄的路，轉彎的時候忽然衝出來一個人，我立刻剎了車，那個人已經摔倒了。她老公大概本來就距離她不遠，我才剛剛蹲□他就趕了過來，之後便把她送去了醫院，現在檢查結果還沒有出來，不過看醫生的表情很凝重，應該……”

“你先不要亂想，”秦楚站起身，繞着沙發轉圈，“現在最重要的是對方的孩子沒事，你不要急，我馬上趕過去。”

“可是姐……你跟姐夫明天不是……”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秦楚篤着眉頭，心情平靜下來之後慢慢道，“我會跟他一起過去。”

可她剛剛掛下電話不久就收到了何莫的短訊，他猜到她不會接聽他的電話所以選擇了這樣的方式。秦楚早就將何莫的聯繫方式刪除，看到號碼有些熟悉，直到看完短訊的內容才確認對方是何莫。

秦楚按照他在短訊里要求的，沒有將這件事告訴池展，而是一個人去秦遇那裏幫他解決，只是沒想到何莫會出現在機場，她以為他設計了秦遇，站在背後看他們心急痛苦就夠了，沒想到他是想親眼看到。

何莫沒再說什麼，秦楚一心只想快點飛到秦遇那裏，看看那位孕婦有沒有事，誰在她身邊她已經無暇顧及了。

兩個人到醫院的時候，恰好看到走廊里失魂落魄的人，秦遇感覺到面前的光線暗了幾分，慢慢抬起了頭，聲音嘶啞，“……姐。”

“怎麼樣了？”

“醫生說，她的孩子沒——”

聲音被男人的怒喝聲打斷，秦楚還未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忽然衝過來的人推了一把，被身邊的人扶住手臂才勉強站穩。

男人抓起秦遇的衣領，將他整個人從椅子上提了起來，“你騎車不長眼睛的嗎？！現在撞了我老婆，別以為請了人過來我就怕你，現在我老婆肚子裏的孩子沒了，我就算傾家蕩產也會去告你！”

秦楚極輕地笑了一下，她想不通為什麼有些人為人父母卻可以為了錢做出這種事情，拿自己親生骨肉的生命開玩笑，以此訛人，之後他們會心安理得地接受一筆錢，而後將一切忘了，絲毫不會良心不安。

何莫站在她身邊，看到她臉上的表情不自覺蹙了蹙眉。

秦遇現在還不知道面前臉上寫滿憤怒的人只是想做完戲拿錢走人，他滿腦子都是那名孕婦被送來醫院的路上衣服上沾染的血，因為他，害死了一個無辜的小生命，那麼被打被抓都是應該的，不是嗎？

佯裝憤怒的男人還要說什麼，卻感到手臂上一陣疼痛，他轉過頭，看到身後的女人寫滿冷意跟嘲諷的臉。秦楚將他從秦遇身上拽開，沒再看他一眼，伸出手臂慢慢將猶在愣怔的人抱進懷裏，一下下地拍着他的因為害怕跟懊悔而僵直的背，輕聲安慰，“沒事，不是你的錯，不用害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秦遇整個人靠在秦楚肩上，兩隻手臂垂在身前，依舊沒有力氣，“姐，姐我……是因為我才這樣的，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他忽然記起雋若還在等他，卻不敢看手機，“姐，這件事能不能不要讓雋若知道，求求你了……”

秦楚眼圈泛紅，輕聲安撫道，“我不會跟她講的，不會的。”

男人認得何莫，他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何設計陷害了這個大學生還會出現在這裏，不過他對此沒多少興趣，看到何莫在這裏，他識相地站到一邊，安靜地看着姐弟倆相擁。

不久之後，護士走出來說病人醒了，男人進去跟裏面的人說了幾句話后出來，秦楚鬆開秦遇，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坐在這裏，我進去看看。”自始至終秦楚沒有看過何莫一眼，沒有講任何求他的話，這令他感到挫敗。

秦楚走進病房時，床上的人恰好看過來，看到來人眼中閃過詫異，“……你是？”

“我是外面那孩子的姐姐。”秦楚平靜地說道。看得出來女人有些緊張，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臉色蒼白的女人開口道，臉上看不出情緒，“被撞倒的時候我嚇壞了，路上一直祈禱孩子不要有事，沒想到孩子還是沒有了……”

秦楚蹙了蹙眉，望向她掌心撫摸的位置，“孩子……幾個月了？”

“兩個半月。”

秦楚安靜片刻，視線落在她臉上，“你這樣做……是單純為了錢還是有不能講的隱情？”本來想講得毫不客氣，終究於心不忍。

女人聽完她的話，一下子睜大了雙眼看她，“你胡說什麼？”

“兩個半月的胎兒，應該能夠分清胎頭和肢體了，”秦楚為她掖好被角，沒理會她的問題，“如此對待自己的骨肉，以後心裏會好過么？”秦楚抬眼看她。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女人很生氣的樣子，嗓門大了些，“是你弟弟撞了我，我的孩子才沒的，你這個人講話怎麼這麼沒良心？！我自己的孩子我會去害他嗎？！”

秦楚沒說話。

聽到病房裏的動靜，原本站在門口的男人一臉緊張地推門進來，“你幹什麼對我老婆這麼凶？撞了人還有理了？！”

秦楚默默地替那個死去的孩子不值，遇上這種父母……如果是她，她寧願不出生。她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何莫，你想要什麼？我們怎麼樣做你才能讓他們放過秦遇？”兩個人站在走廊盡頭，秦楚問他，語氣里依舊沒有低聲下氣的意味。

何莫笑了一下，遞上自己的手機，“打電話告訴他你跟我在一起，你反悔了，不打算跟他結婚了，你說了我就讓他們消失。”

秦楚咬咬牙，“不可能。”

“那我們沒得談。”何莫收起手機，冷冷地說道。

秦楚抿着唇看了他一眼，邁開步子坐回秦遇身邊。現在已經是早上了，她料想一時半會應該是回不去b市了，便給池展發了短訊，只是沒想到他會打電話過來。她開玩笑的時候秦遇就坐在她身邊，為了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儘可能平常，她的手指一直緊緊揪着衣角。

秦遇垂着頭，察覺到秦楚的動作，握了握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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