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番外――滅神之後（一）

結束即是開始。

當巨大的光球化成四散的碎片,像下了一場盛大而美麗的光雨，一身鮮血的洛可麗和同樣一身狼狽的凌霜默契的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哈哈大笑起來,歡欣又豪邁的笑聲頓時在巨大而殘破的神殿之中回蕩，別有一種令人心折的豪情。

曾經那麼多年的敵對，早就像是異夢一場。

她們並肩而戰了多少年？

七萬年還是八萬年,甚至……十萬年？

時間太久遠，戰鬥太勞累,她們已經是記不清了。

但比起遙遠記憶中的針鋒相對，如今猶在身體中沸騰不止的戰意要真實多了。

本來，她們還有過滅盡諸神之後再來清算舊賬的約定。但是，看着最後的至高神神體湮滅，神格破碎成無數光點，她們卻沒有了再打一場的力氣，只想癱倒在地上歇一口氣。

或許，還有不服氣的感覺多一些吧。洛可麗輕皺秀眉，拂去掉到頭上的光點碎屑，跟凌霜一樣放鬆的坐到了地上。

縱然她奮起直追，還是輸給了時間和凌霜的狠勁兒。數千年不見，凌霜變得更加兇殘了。揮劍的凌厲毒辣氣勢足以令任何同伴退避三舍，在自己追來神界之前，她竟然連一個並肩而戰的同伴都沒有。

據說曾經有很多男人都很喜歡她，但是後來接連看到她狂毆諸神的狂暴之態后就很快移情別戀，寧願找個不漂亮的，也一定要性情溫柔的。

洛可麗記得當時知道這事自己心中還好一陣暗爽，結果很快報應就來了——因為她的兇殘度力壓眾女，僅次於凌霜，毫無疑問的也被眾男敬而遠之了。

早已絕情冷心的凌霜對受不受歡迎這事毫無興趣，或者更確切的說沒有雄性有事沒事晃在她跟前礙眼還挺合她的意的。但是洛可麗不一樣。即使活成老妖怪，她的心理還是一枚粉嫩嫩的少女，上輩子被人追捧嬌寵也沒過夠公主病的癮，這輩子各種倒霉，好不容易算熬出頭，沒想到還是沒男人緣。這讓洛可麗十分不甘心，但又不肯自降身份去討好對方，畢竟她沒多喜歡哪一個，所以只能把這腔怨憤又發泄到諸神身上。等大家發現她兇殘度加倍，於是便又退離得更遠，完全就是悲劇的死循環。

時間久了，洛可麗也就不得不放棄了這不切實際的公主病，認真努力的揍神滅神，然後不知不覺的，她跟凌霜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等她發覺的時候，她們已經成為了眾人眼中的“雙煞”和“同伴”。這實在是一件十分諷刺的事。

——無論到哪裏，她還是得跟凌霜綁在一起。

洛可麗不由的轉目看向凌霜，卻見她微合雙眼，竟是一副安心要睡的模樣。

喂喂喂！這裏還是戰場喂！放鬆也不是這种放松法吧！！！

滿心的無奈和吐槽無處訴說，洛可麗正暗搓搓的打算伸手拍醒凌霜，耳朵突然一動，頓時心中一凜，唇邊掛上一抹冷笑。

這才剛打完沒多久，就有沙包上趕着找揍。

看來，她們想休息還太早了呢。

眼角一瞥，凌霜已經站了起來，抬手輕輕撫過劍上血跡，目光冷冽。

哈。看着她的樣子，洛可麗忍不住笑出聲來，為挑了最糟的時刻前來送死的前戰友點了根蠟。

——凌霜方才並不是在睡覺，而是在平息沸騰難止的戰意。瞌睡了送枕頭，大概也可以用在這裏吧。

凌霜的戰鬥一向很利落乾脆，便是對着前戰友也沒什麼猶豫，所以心懷奢望的人便只能失望，然後被拍成餡餅。

是的，凌霜她學壞了。不知是哪個前戰友總叫囂着把諸神拍成“小餅餅”，凌霜試着做了一次發覺不錯，便一直都是這麼做了。

為她的敵手默哀。

洛可麗抱着愛刀看熱鬧，暫時還沒有插手的打算。但是對方並非獨自一人上陣的傻大膽，自然是帶了同伴助聲勢壯膽氣。眼見同伴被凶名在外的凌霜揍到快沒氣，便把主意打到了毫無動作的洛可麗身上。

“聽說，你們以前是死敵？”試探着一臉八卦的湊過來，一副軟嫩模樣的少女雖然嘴裏說出的是問句，但語氣卻是十分肯定。

這兩位奇葩的女漢子在整個反神軍里都是響噹噹的人物，一舉一動都倍受矚目，再加上軍隊裏頭有各種各樣的能人異士，她們之間那點兒過往齷齪早就暗裏流傳了好幾圈。更何況她們根本沒有隱瞞之間不合的打算，不僅時不時就給對方使點兒小絆子，更常常操起傢伙斗到一起。好在她們的分寸把握精準，下手也記得留情，都只是傷點筋動點骨的小傷，否則失了哪個都是反神軍戰力的極大損失。

但所謂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在合力將最後一個神消失之後，這支勉強湊合組建了數萬年的反神軍也瞬間分崩成數個勢力團體。但對她們兩個，大家的處理意見卻達成了空前的一致。

——強大又狠辣卻絕對無法掌控的存在，一定要提前消滅！趁她們的實力和勢力還沒有壯大到無法匹敵！！！

而他們幾個，只是一群想要搶得先手創下功績以取得名譽和地位的衝動的傻瓜而已。

一邊自嘲一邊放輕聲音溫柔的誘哄，少女的超能力消無聲息的鎖定了洛可麗。

無趣！洛可麗輕嗤一聲，抽刀就給了對方一下。

帶着巨大威勢的刀芒絢爛無比，美得令人移不開眼。

當然，她也沒什麼機會移了。

“你、你怎麼……？”偷偷準備下暗手的鬍子大叔一蹦三尺高。

“滾，或者死！”幻想中霸氣的發言說過太多次就沒了味道，洛可麗這句話說了不知億萬遍，早就變成了“呵”的同義詞。

其實放虎歸山是很愚蠢的行為，但是架不住洛可麗不太想動的懶勁兒。

況且，就這蠢樣，最多是只笨貓，虎個毛線！讓她更不想動手了。

狠狠咽了咽口水，鬍子大叔帶着同樣心生怯意的同伴火燒屁股一樣逃了。

另一邊，凌霜三兩下解決了不自量力前來找死的前戰友，戰意更是沸騰難止，目光便移了過來。

“……喂，不會要我陪你吧？”洛可麗嘴角一抽，看向逃得快不見影的那幾個幸運蛋兒，後悔不迭。“他們還沒跑遠……”

不知是感應到危險的本能還是別的什麼，鬍子大叔們頓時加速消失在她們的視野里。

這回洛可麗改翻白眼了：“反正我是不會陪你打的，想打去找別人！”

反正就目前的情形看，她們顯然已經成了其他勢力的眼中釘肉中刺了，到哪裏都有得打。

反手把沾滿血的劍刃在地上屍體的衣服上抹了抹，凌霜竟然難得的皺了眉，露出一臉嚴肅來。

雖然早就知道滅完神不算完，但內亂來得如此快，還是讓她有稍稍的不悅之感。

這些天天只知道爭權奪利的傢伙真是連消停半刻都嫌久！

還好，她早有準備。

目光在洛可麗身上颳了一圈，凌霜的眉又皺了皺，似是不太情願的開口問道：“你想跟我……走嗎？”

“往哪走？”下意識反問完，洛可麗便臉色一肅，“你不想打？”

不會吧，戰鬥狂人竟然想逃？

“他們會跟上來的。”所謂煩死人指的就是這些前戰友，辦正事消滅神的時候不怎麼出力，內鬥倒是鬥志昂揚一把罩，真是令人頭疼。

聞言，凌霜露出一個狡黠的笑來：“放心，這回他們一定追不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