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零章】反將
【二一零章】反將
這算什麼？初入殷氏便給她來個下馬威嗎？平樂自嘲的扯了扯唇角，抬眸向四周看去……
殷延之，五位長老和身邊的婦人，該是五位長老的正妻。至於丁氏，站在殷延之身後，臉上難掩笑意。平樂實在不明白殷延之到底怎麼想的，既然己知道這丁氏的真面目，知道她是個一心只為自己與自己孩兒謀算的無知婦人，為何還繼續容忍丁氏這般囂張下去……
五位長老正妻平樂以前並未見過。
五位婦人似乎也對平樂很感興趣，抬目望着平樂，她們心中，或許該說身處大堂中的所有人都很好奇，連周氏庶子都無法安撫這位周氏貴女，難道一個小小的婢女能有什麼好辦法？
雖然己方確實做的有些過頭。
可這三年來，哪怕是殷延之，也對殷裔無可奈何。
殷裔一切都做的很好，好的甚至有些過頭。他不再提娶平樂的事情，也曾對殷延之說過，平樂出身卑微，並不適合做未來的殷氏主母，也不再提那個他曾經當寶貝甚至親自餵養的孩子殷瑋，只說過那孩子因生母之故，不會是殷氏嫡子。
三年裏，他兢兢業業，除了濮陽與殷氏所轄之鎮的生意日漸興隆外，當年被毓帝一怒之下徹底搗毀的殷氏門面也再次悄然而起，而且三年來，殷氏的資產更是暴漲，幾乎可以稱為盛況空前。
最終甚至親口提出與周氏聯姻，並說像殷氏這樣的門庭，只有周氏這樣的貴女堪配。這些話，殷延之聽后自然是極喜的。
他一直嫌棄平樂出身卑微，但礙於當年殷裔堅持。
現在殷裔終於‘浪子回頭’了，他焉有不應之理。
請媒，下聘。迎親……卻在緊要關頭，殷裔不知接到什麼消息，竟然連天地都沒拜完。便急匆匆的走了。
留下這樣一幅攤子。
這周氏女出身雖高貴，可殷延之卻有幾分不喜。他殷氏固然有錯處，可常言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殷裔即己離開，她再鬧有何用？無非恁添笑柄罷了。聰明的女郎，便該知道此時她若乖乖點頭進了洞房，整個殷氏都會對她雖眼相看的。
不由得。殷延之想起了平樂。
當然，殷氏有難，那女郎孤身便闖了來，而且不顧名節的自認為殷氏婦……
不管殷氏諸人如果挖苦。不管他如何刁難，那女郎一直咬牙堅持着，甚至最終進了殷氏祠堂。平樂出身雖低微，但比起這周芙來，不僅毫不遜色。而且更通情達理，那樣的女郎，或許才堪為裔兒良配。
可是，晚了。
一切都晚了。
三年前，平樂悄無聲息的離去。他去問裔兒要不要追回那女郎，裔兒說，不必。
那一刻起，殷延之知道，兒子變了，至於為什麼變了？
殷延之只能歸結為殷氏祠堂，是祠堂里存在的什麼令殷裔死而復生，隨之改變了他。
可他沒膽量進祠堂尋找真相，只能安慰自己，這樣的裔兒更適合當殷氏嫡子，或許將來能登上萬人仰慕的位置也未可知。
以前那看似冷情卻深情的殷裔，註定會為情所困。
而現在這個看似有情，實則無情的殷裔才是無堅不摧的。想到這裏，殷延之感受到諸人好奇的目光都集中到堂上那青衣婢女的身上，不由得亦好奇的抬眼望去。
一見之下，心下微驚。
這女郎生的樣貌只能稱為清秀，可便是那清秀的樣貌竟然無端的讓他覺得熟悉。
殷延之努力回想，最終確實沒有見過這個婢女。
“夫主，此女是周氏陪嫁的婢女，是周氏那幾個庶子要求喚來的，此女似乎頗得周九郎看重，卻不知有何本事，連那幾個周氏庶出的郎君也要看她的臉色……”丁氏添油加醋的說道。只要能引起殷延之對殷裔的不滿，丁氏可以無所不用其及。
如果家主不滿意這周芙，自然便會連帶着對將周芙棄在這裏的殷裔心生不滿。
三年來，她的權利被限制，表面上看她依舊光鮮無比，可她自己清楚，家裏大小事她全無法做主了，以前她掌管後院，偶爾使些小手段讓自己的日子過得富裕點，可自三年前，掌家之權被大夫人剝奪之後，丁氏的日子日漸艱難。
自己的兒子殷十和女郎殷珂亦是無用的。根本不理解她的苦處。十郎竟然還口口聲聲自己不如五兄，直氣的丁氏恨不得沒生過這個兒子。
就算殷延之不會因此對周芙不滿，便是能挑唆一下這周芙和婢女的關係，讓浮香苑日後家無寧日也是好的。
只是瞬間，平樂己經晃過諸人的臉，而所有人的心思，她心中亦有了一二。隨後她才看向周芙。
事實確如平樂所想，周芙確實是想給平樂出一個難題，她雖然己經默許了平樂跟在她身邊的事實，但覺得自己總該震懾一下她，於是她借題發揮，自覺以她的身份，就算她加難，殷氏諸人也不敢對她如何。
平樂笑笑，在殷氏所有人的疑惑的目光中開口道。
“素聞殷氏五郎乃人中之龍，小七卻以為，殷五不過如此，我周氏嫡女，世上千百郎君苦苦相求亦不得的無雙佳人，卻被五郎這般相待。女郎，小七氣不過，這天地未拜，女郎不算是殷氏婦，不如……打道回府。相信郎君不僅不會怪罪女郎，反而會覺得女郎受了委屈，進而下次再為女郎尋親時定會考慮那郎君人品……女郎覺得如何？”
這叫反將。周芙想要為難平樂，平樂順勢提出乾脆轉身回曲城。
周芙自然不會同意，可她剛剛說過自己受了委屈，說周悠定不會樂見她受這樣的委屈。於是平樂順勢這麼一說，周芙真的不知該如何應對。
點頭？
不，她盼了數年才盼到嫁入殷氏，怎麼會甘心回去。
搖頭，若搖頭，便表示她執意要留在殷氏，那這所謂的委屈她便只能生生受了。
這個小七！
平樂自然知道周芙此時定是不會回應她的，周芙其人比起平芷來，還是要聰明些的，她知道自己要什麼，這所謂的‘委屈’其實她根本沒看在眼裏，之所以這麼折騰，無非是想在殷氏諸人面前立立威罷了。其實大可不必，單憑她周氏女的身份，殷氏諸人便沒誰敢來招惹她。
她這做一鬧，反倒有些畫蛇添足的味道。
至少在殷延之的臉上，平樂看到一閃而逝的厭煩。
見時間差不多了，平樂再次開口。“女郎大度，自是不會計較此等小事的，生而為郎君，便該心懷天下，五公子定是遇到了極重要之事，以至不得不離開，女郎心中擔憂，卻羞於開口相詢，這才覺得心中委屈的。女郎，五公子處理完棘手之事，自會向女郎解釋的，女郎也累了，還是早些進洞房等候吧。”
這是給周芙準備台階了。
周芙氣白了臉，最終卻不得不點頭，隨後在桃兒的攙扶下離去。
平樂又看看那幾個被周悠點頭陪嫁的郎君，心下很是讚賞周悠的先見之名。若是換個強勢些的，哪有周芙‘撒野’的機會。
鬧是一定要鬧的，不鬧怎麼能讓周芙死心。殷裔的突然離去，或許也有周悠的手筆。只是此時時機不對，周芙沒有真的嫁進殷氏，永遠不知道死心為何物。
“幾位郎君向九郎說，便說小七會好好照顧女郎的，讓郎君不必憂心。”幾人點點頭，平樂提到周悠時，幾人的目光齊齊一閃，可見在周氏，周悠這個名字與外界所傳的‘賢’字相距甚遠。
安撫好幾人，平樂才轉向殷氏諸人。
自從平樂開口，殷延之一直目不轉睛的看着她，感受到殷延之的注目，平樂對他點點頭，隨後向諸人開口道。
“我家女郎自幼喪母，家中又多兄長，養的難免嬌貴些，諸們不必介懷。剛剛的事，小七會讓女郎明日奉茶之時向各位陪罪。小七告退……”平樂的語調不卑不亢，出口的話也不知不覺帶了幾分氣度，讓諸人相信，她是真的可以左右周氏嫡女。
明明一個小小婢女，這般開口，諸人卻不覺得突兀。與這女郎的氣度一比，那張不夠漂亮的臉，似乎變的不那麼重要了。
見平樂說完便轉身離去。殷延之抬手。
“你是……”
她是平樂，雖然臉不同，可細看之下，還是有幾分相像的。還有那氣度，那談吐，最重要的是聲音。一個人臉可以易容，可聲音無法遮掩，不僅殷延之發現了，與平樂算是熟悉的五位長老彼此對視一眼，也從中看出了什麼……
平樂回身，表情淡淡的看了一眼諸人，隨後再次轉身離去。
那一眼，疏遠，冷漠。
直讓殷延之覺得心裏發冷。
他突然想起來數年前，他們殷氏都對平樂做過些什麼？平樂本是為助殷氏而來，可他們懷疑她，嘲諷她，甚至最終將她送進殷氏祠堂。
而最終，卻還是靠她相救。
若不是她示警，濮城或許一早便被楚人攻破了，最終亦是她說服周氏……還有，救下裔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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