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稻草(下)
滿屋子裏瀰漫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蕭澤一臉不豫,惹得殿內眾人俱是不敢說話。此刻最怕的,只怕就是跪在地上的院判大人了。
遲疑了半晌,院判躊躇着該怎麼說才不會惹怒蕭澤。咬了咬牙,這才狠下心來回道:“微臣回皇上的話,這慶貴嬪娘娘如今大紅止不住,情形只怕不好。微臣只能儘力,確實不敢保證能醫好慶貴嬪娘娘。”
天子一言九鼎,如今院判雖說不是有意,卻也是拂了蕭澤的心意,抹了蕭澤的面子。
蕭澤背過臉去就要發火,我瞧着這院判實在太可憐了,便起身替他勸慰道:“皇上先不要着急,臣妾瞧着慶貴嬪的情景,和臣妾當時難產時卻是差不多的。只是不知何彥方此時在哪,若是他今日當值,可喚他來,只怕就有法子了。”
我這話點醒了蕭澤,他忙問道:“何彥方可來了?”
院判思量了會,回道:“何太醫今日並不當值,所以並未來臨雲殿。微臣這就喚他前來,望皇上恕罪。”
何彥方匆匆趕來前,太后卻是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朝蕭澤道:“皇兒,你是知道若鳶的,這件事定不是她做的。若是讓哀家查出來是誰誣陷誹謗,哀家定然要重重治罪,決不輕饒。”
蕭澤怒極反笑,道:“朕本來打算等慶貴嬪好轉了再來問這件事兒,既然母后這樣着急,那朕就來問問吳貴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吳貴人聽蕭澤喚她,先是打了個哆嗦,略有些不情願的朝牆角縮了縮。
“怎麼,吳貴人沒有聽見皇上喚你嗎?我所說不過一面之詞,難道吳貴人就沒有什麼要和皇上辨明的嗎?這會子,怎麼往牆角兒縮了呢,那兒可是躲不嚇人。”皇后含着微笑說道。
“若鳶,還不快上前來告訴皇帝。哀家絕不相信這件事是你所作,到底是怎麼樣的情景,你快上前來和皇帝說,別讓這些人冤枉了你。”太后倒是顯得着急,站起身就要去拖吳若鳶上前。
我冷眼瞧着這吳若鳶,此刻她心裏只怕是恐懼萬分。慶貴嬪的孩子沒了,自然是要怪到她的身上。依着蕭澤性子,只怕是不會輕饒了她。
吳若鳶眼裏閃過一絲猶豫,不過瞬間又堅定了下來。她脫去發簪上的飾物,緩步上前。在蕭澤面前跪下:“皇上恕罪。臣妾今日一時衝動。害得慶貴嬪娘娘小產,如今又有性命之憂。臣妾實在是罪該萬死。”
殿內眾人都沒有想到,素來剛硬的吳若鳶,昔日裏那樣硬性的純妃娘娘今日竟然能低三下四的哀求。可見人在低處。有時有些事不得而為之。
蕭澤眯起了眼睛:“這麼說,吳貴人是對方才的事情供認不諱了。”
“臣妾沒有什麼好說的,這件事卻是是因臣妾而起,臣妾責無旁貸。只是臣妾確實是無心之過,並不是有意要去害慶貴嬪的孩子。”吳若鳶低聲說道,那聲線細膩柔緩,是她從未有過的。
“本宮從來沒有想到,吳貴人也有這麼楚楚可憐的時候。只是可惜慶貴嬪如今還在殿內昏迷不醒,否則她看到你樣子。只怕也就原諒了你了。”皇后抬眸說道,儘是上位者的自豪。
吳貴人卻也不理會皇后,只盯着蕭澤看去。我知道她這一招是管用的,蕭澤素來是吃軟不吃硬,吳若鳶這樣伏小求饒。自然是蕭澤樂於見到的,何況他同吳若鳶還有素來的情分,自然是一時捨棄不掉的。
我心知蕭澤不會責罰吳若鳶,但也只不能一時計較成敗。索性就忍住氣,淡淡站在一旁也不說話,只看蕭澤怎樣處置。
果然不出我所料,蕭澤嘆一口氣,道:“罷了,你先到一旁去吧。只等慶貴嬪醒了再做計較吧。朕此時也是沒有心思與你計較這麼多了。”
吳若鳶一聲不吭的退到了臨雲殿外:“臣妾就在那殿外頭跪着,等候聖上發落。”
外頭太陽雖說不算毒辣,卻也是泛起陣陣熱氣。吳若鳶就這樣脫簪在青石磚上跪着。
太后雖然心疼,可見吳若鳶這件事認了下來,也就不再言語,只是撫着胸口就那樣靜靜的坐着,等待着內殿的消息。此時的她只怕是期盼着內殿裏的慶貴嬪不要出任何的事情,不然這吳若鳶可就真的是攤上大事了。
何彥方踏着中午的驕陽,匆匆朝臨雲殿趕來。瞧見一殿的主子小主,作勢就要行禮。卻被蕭澤一把攔住:“快別整這些虛的,慶貴嬪只怕是不好了,你快去內殿裏瞧瞧,朕相信你的醫術,定能起死回生。”
聽蕭澤這樣說,何彥方便點點頭,轉身朝內殿去了。
不一會就聽見慶貴嬪哭號的聲音。蕭澤在殿外就喜道:“到底是貞兒聰明,還是這何彥方有本事,這一會,慶貴嬪就醒了。”
殿內眾人也是不住的附和。我卻想着不好,若是真的治好了,這何彥方只怕就該出來回稟了。可這麼半日了還沒出來,只怕只是出了什麼意外。
果不出我所料,才一會就見何彥方摸着額頭上的汗走出內殿,一臉疲態,上前朝蕭澤道:“啟稟皇上,臣費了好大力氣才把這慶貴嬪娘娘給下紅給止住了。只是這下紅時間太長,失血過多,身子的元氣傷了,只怕微臣也是無力回天了。”
蕭澤有些不確定:“連你也沒有法子了?那這可怎麼是好,慶貴嬪失了孩子,朕已經是對不起她了,如今若是還不能保住她的性命,朕豈不是無地自容。”
何彥方一眼無奈:“微臣確實用盡了所有的法子,在皇上面前,不敢欺瞞。”
忽然,殿外傳來一聲清冽女聲:“皇上,臣妾有法子,臣妾有法子可以救慶貴嬪。還請皇上恕罪,讓臣妾近前說話。”
眾人循聲望去,是跪在殿外的吳貴人,她立着身子,高聲朝蕭澤喊着。
蕭澤轉眸一瞬,點點頭:“既是有法子,就近前說話吧。”
何彥方也是十足的好奇:“不知貴人小主有什麼法子,臣行醫多年,慶貴嬪這樣的情況,只怕是什麼藥方都不能救下來了。莫非貴人小主手裏的是靈丹妙藥不成?”
喚吳若鳶為小主,何彥方一時還不習慣,不過他嘲諷的習慣還是一直沒變。
吳若鳶只看着蕭澤,卻不理會何彥方:“皇上可還記得,臣妾才入宮的時候也曾經懷上過身孕,可是後來不知為什麼小產了。臣妾當時傷了身子,下紅半月不止,雖沒有慶貴嬪今日這般洶湧,但卻也讓臣妾擔心了不少日子。臣妾便讓父親在宮外尋了不少奇葯奇方。可惜後來臣妾就再也沒懷上身孕,這葯也就一直放在臣妾的翊坤宮裏。只怕現在就能排得上用場。”
“不知小主將這葯放在了哪裏,臣這就去取。若是有用,只怕這慶貴嬪也就有救了。”何彥方聽說有奇葯,便將蕭澤忘到了一邊,只顧着要快一點看到那吳若鳶口中宮外神醫所配的藥方了。
吳若鳶也不隱瞞,將那葯放置的地點通通告訴了何彥方。何彥方也是神速,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領着幾包藥方走進殿來,一臉的喜色掩飾不住。
何彥方朝吳若鳶深深作了幾個揖,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道:“微臣先替慶貴嬪謝過娘娘,這葯全是積年的好葯,今日只怕都能派上用場了。”
吳若鳶面不改色:“只要能用就好了,臣妾也不打擾皇上心情。”說著就要走出殿去外頭跪着。
“外頭太陽已經開始毒辣了,你這樣跪出去,也不怕身子吃不消。”果然,何彥方的話讓蕭澤放心不少,吳若鳶的舉動也是軟化了蕭澤心:“就在這殿裏站着吧,依着何彥方的醫術,只怕過不了多久,這慶貴嬪就該醒了。”
蕭澤說的果然不錯,不過半個時辰,慶貴嬪就慢慢的好轉過來。何彥方出來稟報:“慶貴嬪娘娘固根培元,只需要靜養就好了,目前來看,身體已經是沒了大礙。還要多謝吳貴人小主送來的葯了,若是沒有它,這慶貴嬪娘娘只怕也是救不回來了。”
慶貴嬪既是醒了,眾人也就放下心來。太后早就乏了,皇嗣沒了,她心裏沒有了盼頭,本就不將慶貴嬪的生死放在心上。此時便站起身來,道:“既是沒事了,哀家也乏了,就先回宮去了。”
妃嬪們也是三三兩兩的告辭而去。皇后吩咐內侍小心將慶貴嬪移回她的宮室去,到底這臨雲殿是臨時休憩之用,並不能長久住在這裏。
蕭澤看着吳若鳶的背影,朝蘇安道:“去傳朕的旨意,今日之事,吳貴人功過相抵,不予責罰。但,為了以儆效尤,特罰吳貴人在欽安殿為未出世的小皇子抄經祈福。抄遍一千遍的經文才能回宮。”
說完,蕭澤看向我,似是詢問道:“如妃,你覺得朕這樣安排怎麼樣?”
“功過相抵,倒也是應該。”我一笑道:“皇上讓吳貴人抄經,求得不過就是心安。希望吳貴人能明白皇上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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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還有第三章,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