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正三所被禁
??
康熙二十三年
正三所
蘇偉坐在廊下被太陽曬得懶懶的,自打庫房改革以來,三所里太監間難得的平靜了下來。王欽還是很會做人的,沒有一味地把吳全逼到死角,而是每次查完帳后,將總賬交給吳全,再由吳全報給四阿哥。
雖然大家都在議論蘇偉的不作為,但蘇偉並不在意,他把自己當做一枚籌碼,天平的哪頭傾斜了,他就把自己放到哪頭去,只要四阿哥能在一個穩定的環境下安然長成,他就安心了。
“哎,蘇哥哥,”蕭二格端着茶壺靠過來,給蘇偉倒了一杯。
蘇偉接過吹了吹,“這幾天宮裏有什麼事兒沒有?”
“事兒還真有,一喜一悲,還都是一家的。”蕭二格壓低聲音道。
“怎麼說?”
“亞嬪娘娘的小阿哥去了,隔天翊坤宮傳出消息,宜妃娘娘有喜了。”
蘇偉揚眉,這事兒還真是巧啊。
儲秀宮
亞嬪坐在榻子上,屋裏暗沉沉的,似乎一絲陽光都透不進來。
“娘娘……”綵衣想勸上幾句,卻不知如何開口。
庶妃衛氏踏進屋子裏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光景,衛氏輕輕地嘆了口氣,示意綵衣帶着宮女們出去,自己坐到亞嬪身邊,“想哭就哭出來吧,你這個樣子讓孩子怎麼走得安心呢。”
屋子裏靜默了半晌,亞嬪才沙啞着聲音開口,“現在,還有誰關心我的孩子走得安不安心呢?整個宮裏都在為翊坤宮鬧喜,連寶華殿的祭禮都辦得不聲不響。”
衛氏拍拍亞嬪的手,“你不能這麼往牛角尖里鑽,宜妃到底是四妃之一啊。”
亞嬪閉上眼睛,一行清淚順着臉龐滑下,“是啊,她從來都是不同的,她的孩子都比我的高貴。”
衛氏握住亞嬪的手,亞嬪低下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掉落,“我的兒子,他那樣小,那樣柔弱,可是他很堅強,他是想要活下去的,每次發燒咳嗽,他都含着淚看着我,好像在叫額娘,額娘,我不想離開……”
亞嬪的泣不成聲讓衛氏也落了淚,“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咱們的日子還長,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亞嬪搖搖頭,一張嬌媚的臉變得慘白,慘白。衛氏柔聲道,“你不能自暴自棄,小阿哥從翊坤宮搬出來后就傷了身子,這樣一番折騰,還不是為了和你的母子情分,你不能讓他失望。”
“翊坤宮,”亞嬪微微抬起頭,望向門外,“是啊,我不能讓我的孩子白死,我不能讓我的孩子失望……”
翊坤宮
宜妃午睡起來,按了按眉心。
珠兒沾濕了帕子遞過去,“娘娘,亞嬪娘娘剛才派人送來了兩盒燕窩,還說因着自己是剛剛喪子之人,不便親自來看您,讓您好生保重身體。”
宜妃嘆了口氣,“她就算不在乎我們的姐妹情分,終究還是要在乎本宮的身份的。這樣也好,等本宮這胎落地,再找她好好談一談。”
“娘娘,您這一胎懷的也不安穩,太醫都說您憂思愁緒,氣血不順,您就暫時別為亞嬪娘娘的事兒煩心了,咱們先安好胎再說。”珠兒掛起帳子。
宜妃點點頭,“你說得對,本宮這一胎懷的確實累的很。你去稟告皇貴妃,本宮要閉門謝客,安靜養胎。”
珠兒俯身,“是。”
“還有,”宜妃站起身,“你吩咐內務府,好生照顧亞嬪,若是有勢力的人敢趁着亞嬪喪子欺侮她,本宮絕不姑息。”
“是,娘娘放心。”珠兒領命。
八月的天逐漸轉涼,後宮前朝卻突然熱鬧非凡。皇上九月南巡的決定,讓整個宮廷都忙碌了起來。
阿哥所
四阿哥從射獵場回來,就喊蘇培盛去四所打聽,看五阿哥是怎麼了,為什麼今天沒有去射獵場。
蘇偉到四所門口一問,守門的太監支支吾吾。蘇偉搬出四阿哥來,守門的太監只好跑到裏面去問首領太監。不知傳了幾個人的話,蘇偉都要等得不耐煩時,五阿哥貼身太監跑了出來。
原來,五阿哥頭天去宮裏看望太后和宜妃娘娘,回來時跑去御花園玩耍,跟小太監們捉迷藏時,崴傷了腳。五阿哥不想驚動旁人,省的身邊的太監遭殃,便一瘸一拐地回了阿哥所。
阿哥所的太監給五阿哥搓了酒,雖然不怎麼疼了,卻腫的更厲害了。今天一早是連地都不能下了,四所里的太監也不敢再欺瞞,正想宣太醫呢,蘇偉就來了。
蘇偉將原話告訴給了四阿哥,四阿哥一面讓人去宣太醫,一面帶着跌打損傷膏去看望五阿哥。五阿哥正坐在床上呲牙咧嘴,見到四阿哥還沒心沒肺地笑笑。
四阿哥撩開五阿哥的褲腿,蘇偉在一旁看了一眼,有點輕微擦傷,剩下的就只是扭傷,沒什麼大問題。不過患處有些紫紅色的斑塊,看起來有點嚇人。
其實五阿哥當晚回來應該先冷敷,第二天再熱敷和搓酒就會消腫了。可五阿哥身邊的太監沒經驗,凈顧着給主子止疼,結果弄得越來越腫了。
四阿哥把自己拿來的藥膏給五阿哥塗上,“這葯消腫止痛最好了,你抹上一點,一會再讓太醫看看骨頭有沒有錯位。”
五阿哥點點頭,“謝謝四哥。”
太醫院離阿哥所有點遠,五阿哥坐了一會兒就犯困了。四阿哥扶五阿哥躺下,“你先睡吧,一會兒太醫就來了,有什麼事就讓小太監去隔壁叫我。”
五阿哥蔫蔫地道“四哥放心,我沒什麼事兒,您也回去休息吧。”
蘇偉跟着四阿哥走出四所,“五阿哥真是個心寬的,腳腫成那樣還能睡着。”
四阿哥低頭踢開腳邊的石子,“大概是昨晚疼的沒休息好,我那葯清清涼涼的,抹上一會兒就不疼了,之前不是也給過你一瓶嗎。”
哪尼?蘇偉呆,四阿哥給他那瓶擦屁屁的和五阿哥這瓶是一樣的?
入夜,
蘇偉靠在四阿哥床頭,睡得迷迷糊糊,外面突然一陣喧嘩聲。
蘇偉猛然驚醒,還沒反應過來,一片亮光映紅了窗戶。
“庫魁!”蘇偉也顧不得會吵醒四阿哥,大喊一聲。如果有什麼意外,庫魁的力氣要比自己有用多了。
庫魁快步進屋,“蘇公公,外面來了一隊侍衛。”
“侍衛?”四阿哥坐起身,蘇偉回過頭道“四阿哥,奴才出去看看怎麼回事,您呆在屋裏跟庫魁一起。”
四阿哥剛醒,還有點蒙蒙的,抱着被子聽話地點點頭。
蘇偉邁出屋門,院子裏果然站了兩隊侍衛。
三所的侍衛首領諸爾甘正跟對方交談。
“怎麼回事?”吳全等人匆匆地走了出來,東廂房那邊也亮了起來。
諸爾甘回頭沖吳全道,“吳總管,這是御前侍衛戴鵬,皇上有命,從今兒個起正三所一干人等只准進不準出,戴侍衛將負責領隊看守正三所。”
吳全看向那直挺挺立着的戴侍衛,勉強一笑“原是如此,那有勞各位兄弟了。”
蘇偉瞬間翻了個白眼,這時候靠這些天生就是奴才的還真是不行。一句話就給打回來了。
此時納穆圖等人也走了出來,蘇偉轉頭沖阮祿使個眼色,阮祿趕忙到納穆圖耳邊說了兩句話。
那邊戴鵬已經招呼自己的人把眾人都往屋裏趕,結果就看見東廂房這邊四阿哥的八個哈哈珠子一人持一把蒙古刀沖了出來,直接堵到了正殿門口。
戴鵬一愣,蘇偉揚手走下台階,蕭二格、柴玉等人看見蘇偉的動作,紛紛招呼小太監守到了正殿門口。
“你這是想幹什麼?”戴鵬看着這位面龐青嫩,卻一手指揮了整間院子的小太監。
“幹什麼?”蘇偉一聲冷哼,“敢問這位大人,你奉皇命而來,可有聖旨嗎?”
戴鵬揚起頭,“事發突然,皇上並未頒旨,我等是御前侍衛,奉皇上口諭即可行事。”
“是嗎?”蘇偉抬起下巴,“那敢問皇上的口諭是怎麼說的?”
戴鵬瞄了蘇偉一眼,“你一個小小太監,有什麼資格詢問聖上的口諭。”
蘇偉側過身子,順便瞪了諸爾甘一眼,“奴才是沒什麼資格,但奴才就想知道,聖上是否有口諭讓戴侍衛不顧宮中規矩,硬闖進阿哥所?”
戴鵬一愣,蘇偉轉過身子又上前一步,“聖上是否有口諭讓戴侍衛不顧禮儀,不跪主子?”
“這……”戴鵬一時口拙,蘇偉卻一笑,“我們是不知正三所到底犯了什麼罪,只不過做為伺候四阿哥的,今兒個戴侍衛的所作所為我們是記下了,等真相大白那天。這賬,我們可要好好地到皇上面前算上一算!”
“你!”戴鵬雖然品級不高,但好歹是御前伺候的,如今卻被一個小太監噎住了,內心一時憤怒不已,“我等是奉皇命辦事,你沒資格教訓我!”
“他沒資格,那我有沒有資格啊?”一個稚嫩,但卻不青澀的聲音不大不小地傳出來。
眾人轉身,正殿門口,庫魁打着燈籠,身前站着的是一個束髮錦袍的少年,一身金黃色五爪團龍的金花褂幾乎刺瞎了戴鵬的眼睛。
“四阿哥!”戴鵬撲通一聲跪下,隨之滿院的侍衛跪個精光。
蘇偉喘了口氣,咽了口吐沫,他的四爺啊,您老倒是早點出來啊,他好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