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何為穿越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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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二十二年
阿哥所
一大清早,蘇偉頂着兩個熊貓眼,邁出正殿。
“蘇公公,早啊”吳全迎面而來。
“吳公公早,”蘇偉耷拉着眼皮,抬都沒抬一下。
吳全還想說什麼,卻見蘇偉抖開了手中的一張紙,揚聲道“四阿哥有令。”
吳全一愣,趕緊招呼院子裏忙活兒的小太監站在廊前躬身聽着。
蘇偉像模像樣的咳嗽兩聲,沙啞着嗓子打着京腔,念出四阿哥手擬的新正三所太監職位表,“因日前失竊事宜,正三所原班太監犯疏忽瀆職、馬虎從事之罪,其位有所遣降。現更正如下,大太監吳全,得先太后□□,德才兼備,現任總管太監;大太監王欽,老成持重、馭下有方,兼前院首領太監、中院首領太監;原總管太監柴玉,貶為庫房管事;原庫房管事栗國良貶為中院值守太監;另許忠、岳久任茶房管事:楊義任皇賞管事;阮祿任東廂房太監管事;四阿哥貼身太監,蘇培盛、劉裕、魏圖、曹清;正殿值守太監:王朝卿、王以誠、庫魁、常青……
一溜夠的念完,蘇偉把手令往吳全手裏一塞,“有勞吳總管安排了。”轉身回了自己的小屋。
吳全握着四阿哥的手令,腦中還有些懵,東廂房廊下的一個身影卻讓他清醒過來,王欽。
承乾宮
浣月在皇貴妃耳旁低語了幾句,皇貴妃微微笑笑,“真沒想到,這王欽還有點頭腦。”
浣月直起身,“到底是咱們承乾宮的大太監,要是一味地蠢笨,也混不到四阿哥身邊去。”
皇貴妃點點頭,刮刮茶沫,“他這次做得很好,你私下裏拿一百兩銀子給他。”
浣月俯身應是,“娘娘,咱們要不要趁這個時候在四阿哥那兒……”
“不用了,”皇貴妃打斷浣月的話,“四阿哥畢竟還小,他對於這事兒的處置也讓本宮看出他的心意了。德妃畢竟是他的生母,但到底他還是顧念着承乾宮的恩情,大肆提拔王欽,連柴玉他們也沒有一貶到底,這就夠了。養母、生母短了哪個都是孩子的痛,本宮已經沒了一個孩子,不想再丟一個了。如今本宮退一步,希望永和宮也能見好就收。”
浣月躬身,“娘娘慈愛。”
永和宮
德妃坐在窗前,臉上陰晴不定,清菊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這麼說,四阿哥是知道了?”
“是,”清菊一俯身,“四阿哥雖然自己查出了真兇,卻沒有聲張,只是貶了栗國良的職位。”
“他不只是貶了栗國良,還提拔了王欽。”德妃看着窗外,目光深遠。
清菊低下頭,不只該怎麼接。
然片刻后,德妃卻笑出了聲,“不虧是愛新覺羅家的血脈,不虧是本宮的兒子。”
“娘娘……”清菊有點摸不清頭腦。
“罷了,”德妃站起身,面色和緩,“本宮已經傷了四阿哥的心,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只要承乾宮不再咄咄逼人,就讓胤禛再叫她幾年額娘又如何?”
“娘娘寬宏,”清菊一俯身。
阿哥所
蘇偉換班回來一頭倒進自己的鋪蓋中睡了個昏天黑地,醒來時,陽光竟已經西斜了,桌上擺着不只是王朝卿還是蕭二格送來的膳盒。
蘇偉坐在桌邊,腦子中還蒙蒙的。
昨晚的一幕幕還在他腦中重放,比起栗國良的被抓,王欽的謀略,最讓蘇偉在意的還是四阿哥的委屈。這是第一次,他不知道怎樣說安慰勸解的話。只能幹坐在腳榻上,看着床上拱起的被子微微地抖動。
自小依賴的養母缺了一絲親近,自小期盼的生母卻多了一份自私。
其實昨晚進卧房前,蘇偉是分外糾結的。從情分上講他寧可四阿哥永遠不知道這其中的隱情,只當是栗國良見財眼開,處置了他便是。
可從理智上,他卻不得不實話實說。把栗國良送進慎行司就等於把永和宮放在了刀刃上。即便四阿哥不知實情,栗國良咬死不說,德妃娘娘又會怎麼想。
這是一次永和宮對承乾宮的正面挑戰,無論誰勝出,最受傷的都是四阿哥。
三所的失竊案自此算是告了一段落,下人房養傷的也都逐漸回到了正三所。年關近在眼前,皇上帶着太子祭孝陵而歸,整個皇宮都在為過年忙碌。
新官上任的吳全,重新上位的王欽在這一段時間也都是安分守己,可能是慎行司的陰影還沒過,也可能是蓄勢待發。但蘇偉清楚,年節一過,三所裏面一場表面上新人舊人,暗地裏是永和宮、承乾宮的太監紛爭必不可少。
不過眼下蘇偉並不擔心這些,他最擔心的還是四阿哥的狀態。
十一月一過,四阿哥還是如往常一樣入宮給皇貴妃、德妃請安,對兩位娘娘都恭敬親近。回到阿哥所也是一樣的上課讀書,吃飯睡覺。可蘇偉就是知道,四阿哥沒有從內心的低谷走出來。這是四阿哥的習慣,一旦受傷就會像刺蝟一樣把自己的柔軟包起來,傷的越深,包的越緊。而這次,連蘇偉都被隔在了外面。
在皇宮中過年,最主要的節目就是宴席。大宴小宴,家宴朝宴,幾乎天天都有。而剛遷宮一年的四阿哥,今年是無論如何躲不過了。
眾宴席中,對各位阿哥最重要的莫過於朝宴了。四阿哥雖然已有御門聽政的資格,但畢竟年紀還小,不用天天上朝。但也用不了幾年,四阿哥就得日日站到乾清門外了。而過年這流水般的朝宴,無疑是接觸政事的一大渠道。
除夕,皇上在保和殿大宴群臣。四阿哥坐與三阿哥位下,第一次出席朝宴,得了頗多大臣矚目。
蘇偉站在四阿哥身後,小心地瞄着宴席上的各位爺。
康熙朝的重臣,蘇偉還是知道幾個的,索額圖、納蘭明珠應該是兩大巨頭了。不過這次,蘇偉並沒有在宴席上看到大名鼎鼎的索相,納蘭明珠幾乎是一家獨大。
宴席開到一半,氣氛漸漸活躍。各位宗親紛紛向皇上、太子、各位皇子、各位重臣敬酒。宗親后,明相首先起身,舉杯敬皇上,敬大清,皇上笑吟吟的喝下。變故發生在明相的第二杯酒,他直接越過了太子敬給了大阿哥。
大阿哥只沉默了片刻就站起身,轉借明相的酒敬大清天子和儲君。
宴席愈加熱鬧,好像大家都沒有注意過剛才的一幕。蘇偉只能偷偷抹汗,他果然不是干政治的料。
正在他嘆氣時,一隻小手拽拽他的衣擺。蘇偉低頭,四阿哥遞了空的酒杯過來。蘇偉連忙給滿上,抬頭看四阿哥舉杯向對面的一位臣子回禮,那臣子站起身先飲而進。
事後,四阿哥告訴蘇偉,那人是領侍衛內大臣佟國維,慈和太后的幼弟,皇貴妃的父親。蘇偉對佟國維沒什麼大印象,但有一個人蘇偉記得,佟國維的兒子隆科多,后史里幫助雍正爺登基的重臣。
皇宮中的新年過的是忙碌而迅速的,蘇偉在元宵前抽空去了趟內務府,取回了他托營造司做的小玩意,拼圖。
這是蘇偉既跳棋之後的第二項“發明”了,雖然都是智力玩具級別的東西,但最起碼讓蘇偉證明了自己好歹不是白穿一回。
跳棋是很得四阿哥喜歡的,但四阿哥並沒有四處宣揚,只是偶爾跟蘇培盛或哈哈珠子們玩玩。蘇偉能理解,畢竟對於皇子來講,這些東西有玩物喪志的危險。
這套拼圖蘇偉本來也想自己做的,但是考慮到他的手藝,最終他還是決定托營造司來完成。營造司根據他的意思,以紅木為底兒,浮刻了一副奔馬圖,再分為五百片。
蘇偉笑呵呵地把一盒子木片擺在四阿哥面前時,四阿哥呆了片刻,“這是什麼?”
“拼圖,”蘇偉把木片倒在桌子上,“這些木片拼在一起就是一副奔馬圖。”
四阿哥眨眨眼睛,“那畫一幅不就得了,為什麼要拼?”
嘎?……
元宵這天,不是蘇偉當班,蘇偉留在三所里和柴玉他們吃元宵,過佳節。
晚上,皇宮中放煙花慶祝,蘇偉站在院子裏看着遠遠的煙火,有點茫然,有點慨嘆……
好吧,他承認,四阿哥把他打擊到了。
想他上輩子上初中時迷上了拼圖,整個暑假都耗在了一張一萬片的拼圖上。等他終於完成時,心裏那個興奮啊、激動啊。結果當晚,他媽把他上幼兒班的小侄子帶來了,他就上個廁所的功夫,就聽到客廳里,嘩啦……
元宵過完兩天,輪到蘇偉當班。
蘇偉這幾天心裏一直糾結着,模型太難做,積木太幼稚,九連環好像古代就有了……然走近四阿哥的卧房,一張完整的奔馬圖鋪在靠牆的榻子上,蘇偉有點愣。
四阿哥坐在床上套靴子,“這個太簡單了,一點兒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