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對峙
回到住所,掩了房門,柳明側耳傾聽,似乎並無人追來,才安下心來,急喘起來。
“你沒受傷吧?”袁晨關切地問道。
“沒有,”柳明搖搖頭說,“沒想到吳三桂身邊竟有武功如此高深之人,不知是何來頭。”
“我從來沒見過這幾個人。”袁晨說,“莫不是他新找來的幫手?”
“新找來的?”柳明看了袁晨一眼,冷笑了一下說,“你也太天真了。新找來的幫手竟能在他最危急之時前來護衛?配合竟然能如此縝密?依我看,這幾個就是常駐在他身邊的高手,只不過他對你心有隔閡,不願意太多向你透露罷了。”
袁晨聽后,內心慌亂無比,不知這是究竟對方的挑撥之言片面之詞,還是言之鑿鑿確有此事。想到這,她突然憶起了前幾日去藏春閣的路上,以吳若傑的身份,竟然能不帶一兵一卒守護,和她獨自上路,的確不可想像。可現在看來,似乎另有蹊蹺,如果柳明沒猜錯的話,那一路上,卻不知有多少高手於暗中隱藏,時刻照料着主人的安危。是呀,在現代他和袁晨對峙時不就是這樣么?阿健就是那個高手,他手下的那群大漢不也是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么?
吳若傑太可怕了。袁晨想到這,不禁打了個冷戰。
柳明扭頭看了她一眼,說:“這就是我為什麼不願意與他同流合污的原因。這個人太狡詐了。”
袁晨沉默不語,良久。才費力地點了點頭。她並不願意認同柳明的話,可是此時,不認同又該如何呢?
“這次失手,恐怕那吳三桂會警醒過來。若再去行刺,要難上加難了。”柳明說。
“什麼?再去行刺?”袁晨一驚,瞪大了眼睛,“這次的危險還不夠嗎?”
“不夠!”柳明堅定地說,“而且若如那吳三桂所想,應該會認為我不敢再去,可是我偏要逆流而上,出其不意,才能成功。況且……”說著,他頓了一下。沉吟了一會兒。說。“剛才暗處不知是何方好漢出手相助,想必也是對吳三桂不齒之人,有了大家的幫助。刺殺他應該會更容易一些。”
說到這,袁晨才想起來剛才那三隻飛刀和一顆炸藥。是呀,那些究竟是什麼人呢?不過竟然能幫助柳明,看來應該如他所說,都是意圖對吳若傑下手之人。可是吳若傑究竟於何處招惹了這些人呢?她越想越不明白了。
柳明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說:“別多想了,我們先歇息一下吧,如果沒什麼異常的話,我想一會兒就重返吳府。”
“什麼?”袁晨大吃一驚,忙問。“現在他府中肯定重兵把守,你怎麼可以再以身試險?”
“不然,”柳明笑道,“依我所見,他剛才見我逃脫,定會於後幾日在身邊嚴加防範。可是今晚,他絕不會料到我還能再度回返,定會大意。所以我若想行刺成功,恐怕也只有今晚了。”
“可是……”袁晨剛要攔阻,柳明一抬手,搶先道:“而且,若不出我所料,他定會將身邊的高手派出巡查於我,若是此時去,也可正好避開那幾個高手,殺他手到擒來。”
袁晨瞪大了驚恐的眼睛,看着幾乎要孤注一擲的柳明,卻一時沒有什麼理由能來勸阻。如若真如他所說,看來吳若傑今晚是難逃一死了。
柳明回頭看了看她,冷笑道:“怎麼?殺了他,難道不是你想看到的么?”
“不,不……”袁晨忙應道,可是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個“不”說的究竟是不想看吳若傑被殺還是否認對方的問話。
“不要多想了。”柳明走上前幾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凡事總要了解,你總如此牽腸掛肚,又怎麼衝出束縛呢?”
袁晨抬起頭,看了看對方那看似誠摯的目光,只好無奈地點了點頭。
柳明笑了笑,轉過身,拿起水壺,猛喝了幾大口水,隨後將腰帶勒得更緊,單手提刀,走至院內,四下看了看,見並無異樣,向袁晨擺了擺手。
袁晨慢吞吞走至院內,她多麼希望自己能走得更慢些,天色就能在她緩慢的步伐中方亮呢?可是這種想法太空靈飄渺了,她還是走到了柳明的身邊。
“走吧。”柳明說著,攬起袁晨,便要上房,可周圍突然騰然大亮,火把將院子照得亮如白晝,院牆外瞬間嘈雜起來。只聽“轟隆隆”幾聲,土院牆竟然被推到,一眾人等走了進來,將二人團團圍住。為首一人,正是吳若傑。
“吳三桂!”柳明怒目圓睜,提刀相向,怒喝了一聲。
“哦?柳壯士?如何?”吳若傑眯着眼笑道,似乎根本不把他的威懾放在眼內。
“我正要去找你,你竟自行前來送死,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柳明說著,便要上前。
“慢!”袁晨突然大叫一聲,抱住了柳明的胳膊,苦苦哀求道,“他們人多勢眾,你也占不得什麼便宜,不要冒險了,看準進會,快逃吧!”
“逃?”柳明掙脫了幾下,可袁晨卻抱得生緊,掙脫不開,怒道,“你還不放手?是想讓我對你也不客氣?”
“你敢!”吳若傑突然也拉下面孔,凝眉瞪目道,“你若敢碰觸她一根手指,我保證讓你碎屍萬段!”
“哈?哈哈!”柳明聞得此話,大笑不止,道,“休要說了大話,閃了舌頭。我倒要看你是否有此能耐!”說著,一把抓起袁晨的衣領,前後一用力,將其閃倒在地。
袁晨慘叫一聲,吳若傑怒髮衝冠,要去攙扶。柳明卻抬刀向前,直刺他的咽喉。
正當刀尖即將碰觸到咽喉處時,突然一根鐵棍迎面削來。棍比刀長,柳明在一瞬間估計。不等他的刀刺到吳若傑,恐怕這一棍要讓他腦仁開花了。於是趕忙收刀後退,站穩腳步后,定睛觀瞧。
原來使棍的人真是那個矮子,只見矮子笑道:“你若真是忘我刺殺,就休要躲閃呀。”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柳明怒斥道。
“我當然是吳將軍的人了。”矮子笑道,又說,“哪像她呢?說是吳將軍的人,卻做着不齒的勾當。”說著,一揮手。只見和他搭檔的那名女子推着五花大綁的一人走上前來。袁晨一看。那被綁之人竟是段雪紅!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袁晨嘴唇哆嗦着爬起身來。抓住柳明問道。可柳明卻紅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緊鎖,默不作聲。
“還有呢。”矮子又拍了拍手。另一邊那大漢也架出一人,竟是李甲!
“他……”袁晨瞪大了眼睛,手指哆嗦着指向李甲,問柳明道,“他不是已然被你殺掉了嗎?怎麼……怎麼會……”
“圓圓,你還不明白么?他們都是一夥的!”吳若傑突然說,“你中了他們的詭計了。”
“什麼?”袁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道,“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是我來講給你聽吧!”柳明突然怒吼了一句。現場猛然安靜了下來。只見他低下頭,垂下刀,擦了擦嘴角,沉吟許久,才緩緩道來。
原來這段雪紅和柳明竟然早就相識了。正如段雪紅所述,她的傷好后,自己仗劍走江湖,雖然一直努力打聽袁晨她們的去處,卻又苦於沒有頭緒。在這過程中,她竟然遇到了揮兵平鎮中原的劉宗敏。說來也巧,這劉宗敏手下有一員幹將,名曰袁定邦,真是當初袁時中手下的偏將,這日袁定邦正在派兵巡查,巧遇段雪紅,仔細分辨下,還是一邊暗自跟蹤,一邊報予劉宗敏所知。當晚,在段雪紅下榻的旅店,義軍將其拿住。
一開始,段雪紅還以為自己剛剛大難不死,卻又有大劫,被義軍拿住,難逃一死。可是殊不知那袁定邦早已向劉宗敏講清事情來源去脈,那劉宗敏也和袁時中有過交情,嘆息其為女人所害,伸冤無處,所以也能收了袁定邦。今日又見段雪紅眉眼英爽,又武藝超群,甚為喜愛,於是免了她的罪過,留在身邊使用,並派袁定邦時常為其灌輸明軍腐亂的思想,可憐段雪紅生來便經歷不多,一生牽絆只為袁時中,頭腦簡單,便也信了此說,成為了劉宗敏的親信,時常為其出入各地,打探消息。最終,終於打探道了袁莫晴和柳明的信息。劉宗敏和袁定邦深謀熟慮下,覺得那袁莫晴只是個累贅,可柳明卻是可用之才,於是摸清了柳明的底細,詳細攢下了計策,並讓袁定邦出馬親自遊說。
柳明自打入住了常州郭府後,其實也本想和袁莫晴終身廝守,可是腦子的確滿是袁晨的身影,那夜溫存中,也的確叫出了袁晨的姓名。這件事令夫妻關係急轉直下,可正在這時,袁定邦又登門拜訪了。
談話中,袁定邦聲稱袁尚廣殺辱柳明髮妻實為袁時中嬌慣所致,和袁時中也有關聯。這令柳明大為惱怒,回頭便和袁莫晴吵了一架。袁莫晴見柳明不忠於自己,又侮辱爹爹,幾乎和他鬧翻,差點揮刀相向。可就在這時,段雪紅出馬,暫時緩和了二人間的矛盾。那幾夜,袁莫晴一直和段雪紅居於一屋,而柳明則去了劉宗敏的府中,被極力勸說下,也歸了其手下。這也便是為什麼吳若傑苦苦相勸他也不能歸於其旗下的原因。此外,劉宗敏愛才,贈予寶刀於柳明,竟是之前當出的那把。這令柳明頗為驚奇,也認定劉宗敏和其有着十分緣分,堪稱乃其再生之人。
自此,段雪紅和柳明都為開始劉宗敏效力。一開始,二人的確擦出了火花。柳明也實屬世間難得一見的帥哥,身材相貌武功性格都沒得挑。段雪紅更不必說,千古難得的佳人,又會武功,二人也有共同語言。時日久了,難免生情。可是在二人談及袁時中時。卻開始有了分歧。柳明對袁時中的偏見是段雪紅所不能接受的,可二人又不敢去找劉宗敏證實孰對孰錯。所以最後二人雖還在同一門下,卻面和神離,分道揚鑣了。這讓段雪紅想起了呂勝那盲老漢說的那句話:“楊柳青青。冰雪紅紅;冤家路咋,瘐死不從。”前面十二個字幾乎都已明晰,可最後一句是什麼意思,她還是弄不明白。不過劉宗敏的計劃卻由不得他們多想自己的私事,在聽說江南已經被吳三桂布軍后,他便派出眾多好手,前往江南,或是安插於吳府身邊,或是進行暗處打探,目的就是不讓吳三桂在江南造勢。而段雪紅便是前者。甚至為了獲取信任。在假意追擊柳明出門遇到李甲時。被李甲說服,甘願當場斷掉一臂。而那一臂,也正是被李甲所拿走。交予了劉宗敏。
回頭再說李甲,本是直屬於李自成,卻與劉宗敏也有淵源,在劉府中拜會時,和柳明也曾相見。其實他的主要任務本是去藏春閣等處遍尋江南美女,卻不想被吳若傑騙至常州,身在暗處的柳明一看,大吃一驚,忙設法出手相助。於是在擄了袁晨后,柳明假意將其殺死。實則只是做了個扮相而已。隨後柳明便帶袁晨去了城邊蕭條之處的一棟房屋,雖然吳若傑也有搜尋,可難免落下這不毛之地,所以也難怪牆外沒有嘈雜之聲了。而那夜行刺前,吳若傑落入院內屋中,其實不是殺段雪紅,而是和段雪紅以及早已提前藏於屋內的李甲略談行動大概。這也便有了後來段雪紅扔出的三隻飛刀和李甲扔來的一隻炸丸。
“我講完了。”柳明說完,看了看已經呆在原地的袁晨,說。
“精彩。”吳若傑率先鼓起掌來,笑道,“情節跌宕起伏,真是難得的小說題材。”
“哼!”柳明冷笑道,“今日你我懸殊,我不但殺你不得,恐怕自己也難逃一死。我只是想讓圓圓知道,我不想騙她。”
“哈!”吳若傑仰天乾笑了一聲,說,“你倒是挺仁義。”
“也比你假仁假義強得多!”柳明罵道。
“我假仁假義?”吳若傑冷冷一笑,道,“你若能說得我如何假仁假義,我便放了你。”
“不敢有勞。但是,圓圓失蹤后,你真的有用過心尋找么?”柳明眯起眼,逼問道。
“如何沒有?”吳若傑怒道,“若不是你心懷不軌,將她安置在如此偏頗場所,我又如何能遍尋不到?”
“哦?”柳明聽后笑道,一抱拳,“敢問吳將軍派出多少兵丁找尋呢?”
吳若傑一瞪眼道:“雖然我派出兵力不多,卻都是精兵良將。畢竟全城駐防,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而打擾到百姓的生活。”
“好一個愛民如子的吳將軍呀。”柳明笑了起來,袁晨卻淚水湧出了眼眶。用她來和百姓相比,她知道她不配。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些話從吳若傑的嘴裏說出來,卻令她如此難受,心如刀絞。
“那我再問你,你無論何事都不瞞圓圓么?”柳明又問。
“當然!”吳若傑沉吟了一下,說。
袁晨卻搶在柳明前哭問道:“那那三個人是何許人也,我如何不知呢?”
“這……”吳若傑頓了一下,緩和了語氣,道,“這是軍中事務,你一個女子,如何……”
“那又如何?”袁晨哭道,“好,即便這條也如你所說,我再問你最後一事。為什麼我的房間要讓予段雪紅住?”
“這……”吳若傑這回真無言以對了。可正在這時,段雪紅插嘴道,“是我主動要求的,你莫要怪將軍。”
“閉嘴!”袁晨哭罵道,“我一直尊你為姐姐,可誰知你……卻做出如此勾當,勾引……勾引……”說道這,她說不下去了。
“為什麼要如此說我?”段雪紅突然也哭出聲來,“難道只許你愛將軍,就不許我愛?”
“什麼?你……”袁晨聽后,大吃一驚。她沒想到一個古代的女子也能如此開放,在眾人面前大談你情我愛。看着她的樣子,根本不想作假。難道,她真是痴心一片?不顧一切?想到這,袁晨再向吳若傑看去。吳若傑卻似乎做錯了什麼的樣子,低下了頭。
“你看着我!”袁晨哭喊道,“你為什麼不敢看我?難道的確如這女子所說?”
“不假!”段雪紅竟突然提高了聲調,紅着眼,淚水紛飛地嘶喊道,“我和將軍,已有肌膚之親,夫妻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