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進京(二)

第一百零三章 進京(二)

秀兒讓馬匹遠走的灰塵迷了眼睛,眼淚不自覺流了下來,還十分乾澀。手中的粥碗自然不能拿去給范姜夫人,秀兒回身,朝不遠處喚道,“小二哥,煩請再添一碗瘦肉粥來。”

小二哥應了聲是,秀兒坐了回去,等小二添粥。陸植一路上都與范姜夫人在第二輛馬車中,那輛馬車比孟仲垣自個兒的要寬敞一些,范姜夫人身體並無大礙,不過因着臉上容顏損毀,需得換皮敷藥,因而常年要用麻沸散止痛,方不能自由行動。

秀兒望向那遠去的人馬,質疑道,“這些人也未着軍服,大人因何知道他們是兵士?”

孟仲垣瞧見自個兒終於有一回,比秀兒知道的多了些,不由得意道,“本官並非看人,而是看馬。那些黑色烈馬,乃是朝廷管制,只容許軍職在身的兵士官員使用,若本官沒有記錯,西京之中,便是鎮國公府那般位高權重的人家,也只有兵權在身的小世子爺能夠騎乘黑騎。”

顧樂聞言,好奇道,“往後大哥正式入了騎兵營,是不是也有那大黑駿馬騎?”

“正是,若為我朝騎兵營兵士,無論三六九等,均由朝廷分配此等黑色駿馬,本官去歲於西京城中,便見過太尉府的公子騎過此馬。”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陸植只小心飲粥,還拿着自己調配的一罐子東西,使勁兒往粥里兌。砸吧砸吧嘴,“這黑鬃馬瞧着是大夏的品種,我朝何時有這麼多的錢糧。於兵營之中,用得起這千金難買的黑鬃良駒?”

九斤一雙綠豆小眼望着陸植的罐子,討好道,“大夫秘制的此物似乎好吃的很,也給俺嘗嘗行不?”

陸植看向九斤,“小黑胖子倒是識貨,我內人的祖母,原是鄭人。鄭人嗜辣。此物乃是七種辣椒秘制而成,小黑胖子,若是你食不得辣,還是莫要吃了。此物沖鼻的很,吃上一口,管教你口舌都麻了。”

九斤聽到這兒,已經垂涎欲滴了。看着那暗紅色的辣椒罐子。吸了吸口水,含糊道,“不管有多辣,大夫快給俺嘗一口。”

陸植將辣椒罐子往九斤跟前一遞,他倒是不含糊,直接舀了一大勺,塗在饅頭上。一口下去,那辣椒的鮮辣滋味便進了口腔裏頭。起初有些鮮咸滋味,後來,那饅頭裹着辣椒的後勁兒才傳到了整個口腔裏頭。九斤頓時覺得,自己喉頭一緊,繼而整個舌根都讓辣椒麻住了,一股滔天的*之氣從嗓子眼兒鑽了出來,神經線都興奮起來。張着嘴大着舌頭喊道,“過癮,真是過癮!”

陸植哈哈一樂。卷了幾許辣椒醬,往自個兒的面碗裏攪合,“這玩意兒配上水面,最是好吃。”

九斤到底是個老饕,那辣椒雖然後勁兒足,很快就讓他消化下去了。連連喊道,“陸大夫,再給我點兒!”

陸植卻是不依了。將那罐子扣了起來,“不可,不可,顧家丫頭此次進京。小老兒走的匆忙,只帶了這小小一個罐子,也不知要留在京中幾日,若是都讓你給搜颳了,小老兒可就要吃不下飯了。”

秀兒等着小二給她送粥,見了那辣椒醬,也起了興緻,“大夫,我也愛吃辣的,能否給我嘗嘗?”

陸植將辣椒罐子揣在懷裏,一雙小圓眼睛滴溜溜的轉了轉,“那便給你嘗嘗。”

秀兒依言拿了個最小的木勺,淺淺剜了一口辣椒醬,拌在手裏的土豆上頭,放進嘴裏,嚼了起來。“真是鮮美可口。”

陸植一愣,“丫頭,你不怕辣?”

“便是再辣的我也吃過呢。”

秀兒見九斤也是一臉好奇,不由道,“我原先吃過一種辣粉,奇辣無比。是百種辣椒彙集製成,只一口,便終生難忘。”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辣椒,孟仲垣是南方人,不大喜歡這咸鮮或是麻辣口味,阿星也是,主僕二人連這芙關最出名的豬腳面也吃不大來,只道此物太咸,喝了好幾壺茶才順了下去。

說話間,小二便將粥碗遞了過來,秀兒站起身,拿粥給范姜夫人送去。范姜夫人平躺在馬車上頭,她自幼長在西京,如今要回家鄉了,反倒近鄉情怯。范姜夫人見秀兒進來,想要轉身,奈何自己剛上了葯,麻沸散效力正盛,半邊身子都麻住了。

“范姜夫人,我扶你起來,看看風景也好。”

秀兒將粥碗放在馬車裏面的茶托上,一手將范姜夫人上身託了起來,一手施力。范姜夫人輕的似一把骨頭,只輕輕一托,她便起來了。“丫頭,這是到哪兒了?”

秀兒一面伸手舀了粥,吹了吹,答道,“芙關。”

秀兒將馬車帘子掀開一角,外頭日頭正盛,便透了許多陽光進來。陽光並不刺眼,反而將有些陰冷的馬車裏頭照的暖烘烘的,“丫頭,若是此事成了,你便是我范姜家的恩人……”

范姜夫人還想說,卻感覺唇邊觸到了一溫和物體,原是秀兒將勺子遞到了她的嘴邊。“夫人,這話往後再說,當務之急,是要治好你的病。特地囑咐廚房做了肉骨粥,您嘗嘗。”

這肉骨粥入口,與范姜夫人生平吃過的都不一樣。軟糯可口之外,還有一股奇香。范姜夫人讓她說的心思開闊了一些,也不揪着報恩不報恩的事情啰嗦,“這肉骨粥有股子奇香,是放了什麼?”

秀兒莞爾一笑,見陽光更盛了些,便伸手將車帘子重又關上了,“家中種了顆柿子樹,結果之後,我家姐姐將完好沒有蟲蛀的葉子也收集了起來,洗凈之後,再經晾曬,便存在一旁。喝茶煮粥的時候放上一些,不光味道奇特,柿子葉本身,也對夫人的病好。”

范姜夫人今日心情不錯,滿滿一個小砂鍋的粥,她全數都吃了。陸植見秀兒拿回來一個空碗,不禁感嘆道,“我見飛廉照顧范姜夫人起居,她吃什麼都不過兩口,看來,顧家丫頭倒真是她的福星。”

孟仲垣在一邊吃過飯,卷了書籍在看,心思卻聽着陸植與秀兒的談話,“顧二姑娘豈止是那病夫人的福星,更是孟某的福星。”

“福星不福星的不好說,只要不是災星便好。”

幾人正說著話,只見方才那往南去的車馬又回來了。又是一陣塵土刮來,秀兒微微顰眉,本來艷陽高照的,這一眾黑馬兵士聚攏過來,遮住了大半亮光,幾匹大馬繞着幾人轉圈,為首的高壯兵士朝着孟仲垣拱手道,“敢問閣下可是松陽知縣孟仲垣大人?”

孟仲垣正想應是,卻讓陸植攔了下來,孟仲垣不解,只聽陸植徐徐道,“什麼松陽縣令?我等是從林縣來的,要往西京給孩子他娘治病,幾位大人若是無事,不要攔着我幾人用飯可好?”

孟仲垣一愣,沒有料到,陸植編瞎話的速度竟然這樣快,更沒想通,他因何要騙人。秀兒轉了轉眼珠子,卻是將陸植的話圓了下去,“大人大可去瞧瞧,我母親還在馬車上頭,您怕是找錯了人。”

那馬上幾人四顧一看,都是懷疑神色,為首那人又道,“傳聞孟大人面上,生的一塊蠶型胎記……”

話還沒說完,陸植啪一下站了起來,往黑騎人那邊走去。秀兒看着他的動作一氣呵成,長袖拂過孟仲垣一張臉,繼而拱手對馬上幾人說道,“什麼胎記?我兒子面上那是叫開水燙的。”

黑騎人明顯不信,翻身下馬,就要去看孟仲垣的臉。這幾番折騰,孟家主僕二人還不明情況,這黑騎人見孟仲垣臉上果然凹凸不平的,似燙傷的痕迹,回身吩咐道,“去告訴主子,這少年不是咱們要找的人。”

秀兒望向不遠處,只見那清一色的黑色駿馬之中,護着一輛馬車,馬車帘子微微一動,遠處的兵士擺了個手勢,一行人便揚馬遠去了。

待一眾人等走遠后,孟仲垣方不解道,“大夫,你們方才,打的是哪門子馬虎眼?”

孟仲垣雖然不明白幾人因何如此,卻是沒有戳破。他摸了摸自己面頰,“大夫,我這臉,你方才給我用了什麼?”

陸植一甩袖的當間兒,往孟仲垣臉上灑了一把粉。這隻有孟陸二人感覺的到,秀兒也不過瞧見了他袖子在孟仲垣臉上停了片刻,那些黑衣人都在馬上,自然注意不到。

“孟大人,真不知你是如何活到現在的。方才那些黑騎人過來,小老兒分明瞧見,他們穿的是衢州營的官靴。”

“這……”孟家主僕相視一眼,都鬆了口氣。還是自己想的太簡單,以為能平安無虞的到西京城,叔父倒也在信中提點過,只是自己到底初生牛犢不怕虎,沒曾想,還沒入梁州地界兒,那衢州人的爪牙就伸了過來,若是方才自個兒認了,豈不是性命堪憂?

思及此,孟仲垣方感激道,“孟某要謝過大夫救命之恩,不過,大夫在孟某臉上用的,到底是何物?”

“此物乃是小老兒特製的凸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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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為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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