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環環相扣(一)

第一百章 環環相扣(一)

陸植的話廖在了那兒,他也是個重名聲的。雖說將話說的這樣早,有些草率,不過陸植心裏料定了,這顧家丫頭,不過是個伶俐的小丫頭而已。與范姜夫人牽連頗深的,可是西京城中她沾也沾不到的撫遠候一家,別說那撫遠候高門大戶,就是那位給范姜夫人下蠱的女侍鳴翠,也不是秀兒一個十歲丫頭能斗得過的。

思及此,陸植倒是隱隱有些同情起這丫頭來,心道,沒那個金剛鑽,非得攬這個瓷器活兒,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嚒。

秀兒倒是精神滿滿,於陸植眼裏,這就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幾人陸續來到葯廳,陸植起筆,又給顧樂、顧喜二人開了些湯藥,見顧樂牙齒裏頭的流血止住了,又從一淡青色的陶瓷罐子裏,取出了一個藥包,“顧家小郎,此物你含着,半個時辰再吐掉,這傷處便不會疼了。”

顧樂露出一顆漏風的門牙,笑道,“大夫客氣了,早已不疼了。”

飛廉白了顧樂一眼,揶揄道,“可笑,我家大夫好心給你止疼,這藥包少說要半錢銀子,真是不識貨!”

九斤聽了這話,可就不樂意了,他歷來是個混得吝的,張口斥道,“你個抓藥的小童,恁的來的天大的脾氣?這他奶奶的是誰慣得你這龜孫這一身臭毛病!”

秀兒扯了扯九斤,雖說扯不動他,倒還是隱約有點兒影響力。“九哥勿惱。”

顧喜也幫着勸了幾句,九斤方收了拳頭,不過看飛廉的目光狠戾,嚇得飛廉再不敢吭聲。

秀兒領了湯藥,正要讓遠志算錢。卻讓陸植攔了下來,“不急,不急。”

秀兒一雙杏眼瞧着陸植。小老頭面上平靜,圓溜溜的眼睛彎了彎,八字鬍上下一動。開口道,“若是你了了那范姜夫人的心病。便是小老兒的徒弟了,如何能收你的葯錢;若是你不能了卻范姜夫人的心病,再來算賬也不遲。”

顧玉兒聽說秀兒許了陸植那些條件,驚呼道,“阿秀,你我不過一介草民,怕是連撫遠候的衣襟也摸不到。你怎生想的,竟許諾陸大夫那等困難的事情?”

秀兒伏着身子,正給顧樂換藥。玉兒則順手給顧喜換藥,顧喜吃痛。痛呼一聲,連連咧嘴。玉兒彈了他一個腦瓜崩,聲音軟糯,卻也凌厲,“知道疼?!知道疼還與人爭鬥?!如今大哥二弟都不在身邊。老三你可要收斂着點兒,你若是出了事兒,教我如何同爹娘交代?”

秀兒一面給顧樂用藥油擦拭瘀傷,一面勸慰道,“大姐也莫慌。三哥本就是個老實到頂的人了,那打人的樂不同一夥兒欺人太甚,若是他倆不還手,管教別人說我顧家窩囊呢。”

玉兒卻是不贊同,“教人說窩囊,也比被打的傷殘了好。若能窩囊健全的活着,總好過逞那沒用的英雄來得強。”

顧樂笑道,“大姐姐多慮了,若是我再長個幾歲,管教打的那姓樂的屁滾尿流,喊我爺爺。”

眾人聽着他童言無忌,一張臟污小臉兒又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的,更加難看了。秀兒心思一動,“小六,姐姐給你洗把臉,如何?”

聽到這幾個字,顧樂一顆小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推拒道,“姐姐莫要欺負我了,姐姐若是生氣了,打我一頓也好。”

秀兒見着顧樂神色鬱郁,確實是不大高興洗漱的,便也不為難他,手中一塊薄巾沾了熱水,裏頭裹着一個燒燙的雞蛋,一下一下打顧樂受傷的臉上搓揉過去,“姐姐,這揉完了,雞蛋給誰吃啊?”

“自是給你吃啊。”

顧喜頻頻皺眉,疼的齜牙咧嘴,“三哥這個也給小六吃。”

顧樂眼睛亮晶晶的,想了想,“俺這個自己吃,三哥的,給小妹吃!”

秀兒伸手颳了刮他的鼻子,贊道,“就你機靈。”

雖說顧家兄弟讓樂不同一夥兒給揍得沒個孩子樣兒了,好在沒傷及內里,多是皮外傷。那陸植開的葯又好用的緊,沒幾日,那臉上的淤青就散了,能跑能跳,再無大礙。

這幾日內,顧家來了好幾撥人。

頭一波便是百草堂的羅漢文羅秀才,這秀才趁着沐休日,拎了一掛豬肉,來看顧家兄弟。玉兒留他吃了頓飯,順道將他帶的豬肉給做了。

這第二波,竟是安樂鎮樂家的管家,樂不同的祖父,正是趙夫人樂氏的叔叔,聽說自家孫兒讓人打了,本來是氣的火冒三丈。可是一聽,這是自個兒孫兒錯在前頭,不光如此,這得罪的還是知縣孟仲垣跟前的紅人,秀兒一家。便是心裏頭有許多不滿,也是遣了身邊得利的管家來探望,還送了好些個補品。樂家到底是大戶,這禮送的,比羅秀才那一掛豬肉厚的多。樂老太爺覺着侄女樂氏,不光不能給樂家發揚光大帶來好處,反而總是害得他需要四處斡旋,因而禁了媳婦的足,再不讓她與那不省心的侄女有所瓜葛。據說,樂不同聽了祖父的安排,心中十分不滿,還想着私下為難顧家,卻讓樂老太爺給攔了下去,這幾日,每天都要往羅秀才家裏抄錄書冊,若是字數不滿,就要讓祖父一頓好打,屁股剛上了葯又添新傷,這麼幾日下來,他倒真是收斂了不少。

這最後一波,則是陸大夫遣人來送葯,美其名曰送葯,實則是想探探虛實,不過那送葯的小童瞧見秀兒每日在家裏翻弄幾個破竹罐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便如實稟報,陸植寬了心的同時,又有些失望,本來,聽說這丫頭誇下海口能醫治范姜夫人心病的時候,自個兒心裏一半嘲諷,還有一半,隱隱有了期待。如今看來,不過是無知女童,信口胡說,難免有了落差。

顧樂傷好之後,秀兒便盤算着,既然那百草堂是去不了了,顧樂到底還是要讀書習字的,這問題總要解決。便想着,要送顧樂去縣裏的學堂,縣裏的學堂,條件自然比鎮上好,不過這花費要高一些,而來回的時間,也要多一些。一家人商量來商量去,還是沒定下主意。孟仲垣不知從哪兒得知了顧家在四處尋學堂的消息,竟然遣了隨從阿星,來了一封書信。

按着信上所書,孟仲垣先謙虛的表示了自己畢竟年輕,也沒有教書的經驗,不過他好歹十三歲就中了京試第一十七名,這在整個大雍,都是了不得的成績,自個兒也有些心得。如今,這松陽縣一切太平,他閑暇時間眾多,便想收顧樂做弟子,問顧家長姐長兄的意見如何。

秀兒沒曾想到,原以為對自家有敵意的孟仲垣,竟然出手相助,他確實是個極好的師傅,只是秉着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的道理,秀兒知道,天上掉下來的餡兒餅,必然是有緣故。面對孟仲垣洋洋洒洒好幾頁的來信,秀兒提筆寫了幾個字,交予阿星帶了回去。

孟仲垣本以為顧家必然會接受自己這番‘好意’,瞧了秀兒的回信,方知,實在小看了這丫頭,一張紙條上端端正正寫了幾個字,“望大人明示。”

阿星正在外間洒掃,聽了自家大人在書房裏笑聲朗朗,不覺有些納悶兒。原來,孟仲垣教顧樂,不收他的束脩,只是有個附加的條件,便是以後若是松陽縣又出了什麼疑案,難案,秀兒便要輔助協理,不能推脫。

大雍開朝以來,女官也是有的,不過多是宮中執掌各項內部事務的女官。朝中女官,除了太祖年間的史官安若華,便再沒聽說過女子為官。更沒聽說過,一個十歲女童在衙門裏做協理。

這所謂的協理,自然是孟仲垣私下裏與顧家人的約定,見不得光。若是讓人知道他事事要問詢一個十歲女童的意見,豈不讓孟家的士大夫給人笑掉大牙?

九斤本以為秀兒會拒絕,卻沒曾想,她滿口答應了下來。沒幾日,就讓阿星請去,處理縣裏一樁庫銀失竊案。

半月沒見着孟仲垣,他如今身形高大了一些,眉眼也張開了,不過面上一道胎記也長大了,覆蓋了小半張臉,看着十分可怕。不過經常看着他一張損毀的面容,倒是習慣了。

秀兒將庫銀案的卷宗闔上,又聽孟仲垣講了幾個疑點。半天沒吱聲。孟仲垣本以為她這是睡著了,正使眼色讓阿星去將她推醒,秀兒卻是忽然睜開了眼睛,嚇得阿星一愣,“大人。若是秀兒能幫大人在三日內破了此案,大人能否也幫秀兒一個小忙?”

“你要本官幫你何事?”

秀兒端過手邊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聽聞大人有一位叔父,於大理寺中,擔任要職。”

孟仲垣一愣,怎的突然牽扯到了自個兒叔父頭上。想到叔父近幾日的家信,又將自己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不禁有些駭然。不過,這總好過,另幾位表親,逼着自個兒要建立政績好上一些。

“確有其事,不過顧二姑娘,這庫銀一案與我那叔父,可有半點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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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為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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