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撐着冷硬的石床坐起來,時千差點脫力掉下床去,悶哼一聲又狠狠地倒回了原位。虛弱的身體似乎隨時都會散架一般,正瘋狂的叫囂它的疲憊與疼痛。
除了給他保住一命之外,景肅並沒有對這身體做任何多餘的救治,具體看他胸前還在流血的傷口就清楚了。而剛才又經時千那麼一動作,原本猙獰的傷口更是血流如注。
再次吃力的撐起身來,靠坐在石壁上,這個動作幾乎用盡了時千所有的力氣。密密麻麻的冷汗從額頭冒出,原本麻木的神經再次被牽動,一時間竟是讓他動彈不得。
過了許久,時千才低頭看向胸前,少年身形單薄,時家家主的武器又是一柄寬劍,故而那傷口雖錯開了心臟,但在白皙稚嫩的皮膚上卻是猙獰非常,流出的血更是讓其顯得觸目驚心,但時千卻是連眉都沒皺一下。比這個更嚴重的傷他都不知道受過多少次了,面無表情的抬起手迅速在傷口周邊穴位上點了點,卻因為力道不夠而未達到他想要止血的效果,但聊勝於無,好歹讓血流的沒那麼厲害了。
但這並不能讓時千放鬆下來,如果得不到更有效的治療,依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估計撐不了幾個時辰就得經歷第三次死亡了,而這卻是他絕不允許的。
第一次重生是因為諸雲佩,第二次是諸雲劍,誰知道第三次還有沒有那麼好運氣了。
再次躺下。
坐以待斃不是時千的性格,但現在景肅似乎並沒有給他第二種選擇。
——他根本走不出這個石室。
失血過多讓時千有點昏昏欲睡,但並沒有剝奪他的理智。想着景肅所說的收他為徒應該不會作假,那麼他應該不至於讓他這麼容易死在這裏。
“叩叩。”
就在時千在思考下一步怎麼走時石室的門被敲響了,清脆的敲門聲讓時千瞬間警惕,並極快判定來人並不是景肅。
敲門顯然只是一個禮節性的行為,沒有等時千應聲,門‘咔嚓’一聲被推開。
明亮的光線將室內的陰暗瞬間驅散,時千閉着眼,因為失去了修為,只有從來人靠近時投到自己身上的陰影判斷對方離自己的距離,迅速找准下手時機,這是他第一世時的習慣,而這個習慣曾救過他無數次。
所以到現在為止,時千還沒有改變這個習慣的想法。
來人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身青衣長衫,清秀有餘,眼神平靜得有如死水。他沒有說話,沒有停頓的走到時千身邊,伸手探了探時千的額頭,隨後將視線轉到了時千胸口的傷上,伸手掏出一個白玉瓶子,取出一枚丹藥,細細碾碎灑在上面。
被陌生人觸碰的僵硬感還沒有退去,一陣清涼的感覺從傷口處傳來,那種舒適感讓時千差點兒忘了裝睡嘆出聲來,但他一直緊繃的神經阻止了這種事的發生,所以在來人看來時千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連心跳都沒有變一下。
藥粉灑完之後,少年再次取出一個玉瓶,表情依然平靜,但眼裏卻閃過一絲掙扎,很快那絲掙扎再次變回了平靜。
時千一直聽着來人的動靜,他清楚對方沒有走,也感覺到他的猶豫,這對時千來說很值得思索。
“你醒了。”少年的聲音清亮還帶點尚未散去的稚氣,卻如同他眼神一樣平靜而死板。
看着少年,時千心裏震驚。因為他想起曾經見過的一種人,而這種人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些所謂的正道修者之中,更何況還是在修者第一人這兒。
時千沒有說話,只看着少年,心中驚疑不定。
“小師弟,我叫斷玉,是你大師兄。師尊讓我來照顧你。”少年彷彿沒有感覺到時千的視線,將手裏的玉瓶打開,一股沁人的清香從瓶中盈出,讓人霎時間心曠神怡。斷玉的手白皙修長,圓潤的淡綠丹藥被他捏於指間,更是有一種清雅的美感,他將藥丸遞到時千唇邊,示意他張口。
那顆丹藥一看便不是凡品,時千自問做魔尊多年,各類丹藥見的也不少,自然認得出這丹藥的品級很高,但這在現在顯然毫無用處,他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
在不清楚藥物到底有何功用時貿然吃下顯然是不明智的行為,但時千沒有選擇。
丹藥入口即化,帶着淡淡的並不讓人討厭的清苦味道。一股清涼的能量從胃部延向五臟,隨後擴散至每一條經脈,時千發現能量經過的地方痛感在迅速消失,原本破敗無比的經脈也在能量的作用下快速修復、拓寬、穩固。
恐怕任何人發現這個狀況恐怕都會欣喜若狂,但時千沒有。
天下無白食的午餐,不管是在哪一世,時千都清楚知道這個道理。
就目前來看,景肅將‘他’從世家交戰中帶了回來,儘管那是前身,但無疑這也算是救了他的命。現在還讓這個奇怪的大師兄治了他的傷,還有意收他為徒。這一切對於一個單純的孩子來說或許可以認為是景肅大發慈悲,但時千可沒那麼天真。
而且這個名為斷玉的少年身上的氣息讓時千也很不喜歡,因為他很像是某些高級魔修常養的傀儡。但他一來身上沒有魔修的氣息,二來雖然表情和眼神都有如死水,行為卻和一般人無差,所以時千懷疑雖懷疑,卻不敢妄下定論。
確定時千將丹藥吃下之後,斷玉簡單的交代了讓他好好養傷之後便離開了。
石室再次恢復了陰暗。
斷玉給他用的丹藥無疑是頂好的,儘管它並沒有修復靈根的功能,但估摸着再兩個時辰,時千破損的經脈便會完全恢復並且更上一層。雖然依舊對那丹藥存有疑慮,但它不可否認讓他好過了許多。
時千檢查了下胸口已經恢復,只留了一道淺淺的痕迹的傷口,最後嫌棄的看了眼被血污灰塵髒的一塌糊塗的衣衫。視線落在方才斷玉離開前留在床頭的衣物之上,白色布料很符合時千的喜好。
誰能想像作惡多端的魔尊最好白衣呢?
迅速將身上的血污擦凈,雖然還是不滿意,但目前顯然沒有條件給他沐浴,時千隻得將就着把新衣穿上。讓他驚奇的是這衣服很貼身,似是完全照着他的身形定做的,不大不小正正好。
做完這些,仍在恢復中的身體已經氣喘吁吁了,時千再次回到床上,閉上眼開始休息。他習慣隨時保持最好的狀態,所以必要的休息是絕對重要的。
再醒來已是三個時辰之後,無力感已經全部退去,雖然因為沒有修為而依然不夠靈敏,但也恢復了普通凡人的標準。
“叩叩。”
似是計算好時間一般,熟悉的敲門聲再次響起。斷玉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了幾碟小菜和一碗清粥。
在將托盤放下之後斷玉並沒有離開,只是默默站在一旁等着時千開動。時千並不扭捏,也懶得做絕食之類的傻事,他確實餓了,因為修為原因,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了,但不能否認無論何時他都不喜歡這種感覺。而且,他並不認為景肅會把他救回來之後再把他毒死。
清粥里有着淡淡的藥味,都是調養身體的溫補藥材,壓下心裏的驚訝,時千微笑着朝斷玉道謝,隨後拿起筷子開始用餐。
之後的半月時千都沒有見過景肅,也沒有機會從這個石室中出去,除了每日斷玉會送來三餐,他再未見過任何一人。要不是他耐性好,估計早已在這煩悶的小空間中被憋瘋了。
但這半月並不是沒有收穫,在他恢復經脈修復之後,他發現原本安穩的呆在他丹田內的諸雲佩上的白光開始順着經脈朝他的識海擴散,並且還在緩慢的修補着他那破損的靈根,雖然慢,卻足以讓時千驚喜。
沒有靈根,無論經脈多好也毫無用處。起初在發現靈根受損之時時千雖然面上不顯,但說不失望卻是不可能的。如今恢復有望哪能不高興?
這日,在時千剛放下筷子時,斷玉並未立刻收拾東西離開,而是頓了頓開口:“小師弟,師尊要見你。”時千注意到在說出師尊二字之時,斷玉似乎晃了晃神,雖然很快恢復原樣,卻沒有逃過他的眼。
終於想起他來了?時千注意力主要還是在斷玉的話上,卻想不出景肅在說出收他為徒之後將他囚於此地的原因。
石室依附於山岩之中,周圍是鬱鬱蔥蔥的樹木,空氣中是這半月來時千聞慣了的樹葉清香,一條小路顯得格外幽深。
總算踏出了那個狹小昏暗的空間,但時千並未放鬆下來,他並沒忘記當初景肅給他的感覺。景肅救他回來的原因就已經足以讓時千懷疑了,更勿論他之後的作為。總之,時千對景肅的印象只有兩個字——危險。
或許是因為照顧着時千,斷玉的速度並不快,儘管如此,在不久后他便停了下來。
出現在時千面前的是一條稍顯陡峭的山路,路的一邊是山壁,另一邊是懸崖,而零碎的山石顯示它並不好走。
斷玉毫無起伏的聲音在時千耳邊響起:“走過這條路,便是師尊所在的地方。小師弟,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