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喂，是莉莉安小姐嗎？”
熟悉的女聲傳來，莉莉安聽出是楊秘書，不禁一陣失望，問道：“怎麼是你接電話，顧容晟呢？他為什麼不接電話？”
楊秘書斟酌了一下，回道：“顧總……不太方便回電話。”
莉莉安不禁狐疑：“我已經打了他好幾個電話了，他一個都沒有接，真的只是因為不方便？那倒巧了，次次都不方便。”
楊秘書顯然不想和她多說，只是打着太極，有用的消息一點不肯透露，連顧容晟的狀態都不肯告知，莉莉安算是明白了，之前楊秘書把她當“自己人”是因為“以為”她是黎安，如今不認為她是黎安了，態度明顯疏遠起來。
莉莉安實在沒心情跟她周旋，有些惱怒地說：“我在美國發展，對顧容晟本人或者顧家都沒什麼興趣，你不用這麼防着我，我來這裏只是想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樣，顧容晟在上班的中途無故離開，我有責任弄清楚原因給我們公司一個交代。”
這個理由顯然無法說服楊秘書，顧容晟去做助理明顯是玩票性質，以他的身份，別說無故離開，就是真的造成什麼損失，恐怕也不需要他本人出來給交代。
莉莉安無奈了，沒想到見一見他們都這麼有難度，索性不再客氣：“要麼你現在告訴我地址，我趕過去，要不我自己想辦法，肯定也能找到你們並讓顧容晟見我，但那時候大家面子上就都不好看了。”
莉莉安這話接近於威脅，楊秘書心裏彎彎繞繞千迴百轉，卻還是吃了這一套。
“***街***路***號”楊秘書低聲報出了地址。
莉莉安在機場附近，趕過來足足花了一個小時，這是一家太平間，佔地面積頗大，不是附屬於醫院的太平間，而是獨立的那種。
但這種地方，再豪華也顯得冷冰冰。
莉莉安到了之後給楊秘書打電話，楊秘書很快出來，面色凝重冷肅，竟是個從沒見過的模樣，莉莉安心裏“咯噔”一下，情況壞到什麼程度楊秘書才會有這樣的表情？
一言不發地跟着楊秘書走了十來分鐘，無處不在的壓抑氣氛讓莉莉安的心也沉重起來，這種沉重在見到警方和顧呈錫之後變本加厲，顧呈錫是什麼身份？他要是來韓國，韓國方面都要接待他，他的一舉一動關係到的不僅僅是個人，可他如今還出現在了這裏，為什麼？
莉莉安低聲問道：“顧容晟呢？”
有顧呈錫在，楊秘書哪敢隨便開口，見顧呈錫沒有明顯反感的意思，才指了指最裏面一扇緊閉的門，同樣輕聲答道：“在那裏。”
莉莉安沒說什麼，徑直走過去想要打開那扇門，卻發現門從裏面反鎖着，她明知打不開卻還是擰了幾下，門鎖機件發出的聲音在安靜而空曠的室內顯得格外突兀，讓人憑空生出一股涼意。
莉莉安轉身問道：“怎麼回事？”
楊秘書看了眼顧呈錫，小心翼翼地答道：“從兩天前開始，顧總就沒有走出那間驗屍間。”
“驗屍間”三個字讓莉莉安一陣頭皮發麻，她彷彿明白了什麼，指着緊緊關閉的門問楊秘書：“這麼說，裏面是……”
楊秘書沒等她問完就點點頭。
莉莉安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她還活生生地站在這裏，但每個人都以為裏面躺着的那具屍體才是她，又想，若不是當初遇到傑森和正牌莉莉安，她的下場跟躺在裏面那具屍體八成也差不到哪裏去。
但還有個問題――
“你們是怎麼確定裏面那具屍體是……黎安的？”莉莉安輕聲問道，黎安兩個字出口得有些艱難。
沒想到這次答話的是顧呈錫，他的聲音刻板而冷漠，明顯不太喜歡莉莉安：“因為一條手鏈，屍體的手上戴着容晟當初送給黎安的手鏈，因為是定製的，所以全世界僅此一條。”
莉莉安想起來了，她離開中國的時候確實戴着一條手鏈，鉑金的鏈子鑲嵌着紅鑽和紅寶石，稀罕精緻得很。當初和傑森來韓國做整容手術，做完之後她換了張臉，內心裏希望也能換個人生，她變成了一個全新的人，於是原先的東西也扔的乾乾淨淨，那條手鏈她送給了一個歌迷，很可愛的女孩子。
莉莉安終於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死的人是那個歌迷……
“僅憑一條手鏈斷定死者的身份不覺得太武斷了嗎？”
顧呈錫冷哼一聲：“這句話你跟容晟去說，看他會不會聽你的。”
莉莉安懂了，顧呈錫甚至在場的這麼多人，沒有人真的關心驗屍間躺的是不是真的黎安，他們只是擔心關在裏面兩天兩夜的顧容晟。
一直沒開口的那個韓國警察開口了，聲音軟綿綿的不甚威嚴：“我們找到屍體的時候，屍體已經只剩下骨架了，衣物都被腐蝕了個乾淨，全身上下能提供線索的就是那根項鏈了。而且……我查到黎安小姐的入境記錄卻沒查到她的出境記錄，這兩年也根本沒人再發現她活動了，所以，我們韓國警方推測，兩年前在山裏出意外的就是黎安小姐，很抱歉。”
莉莉安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沒再說什麼她想，就像傑森說得那樣，就讓所有人以為她死了好了，只有這樣，她才能跟過去斷得一乾二淨。
站在莉莉安幾步開外的楊秘書眼裏滑過一絲懷疑，就算莉莉安不是黎安，她們當初在伊瓦利也算得上朋友，為什麼她得知黎安的死訊一點也不擔心。
“現在顧容晟是什麼情況？”莉莉安輕聲問道。
楊秘書連忙收起滿心疑惑，斂起心神答道：“就像你看到的那樣，顧總從到這裏來開始就沒說過話，把我們趕出來了，自己也不出來，也不讓別人進去。裏面還有解剖屍體的一些刀具……雖然目前為止裏面沒傳來什麼聲音，但還是讓人擔心。”
莉莉安覺得有些荒謬：“你們擔心他尋死？”
楊秘書沒想到她會這麼直白地問出來，一時有些尷尬，身為顧容晟的秘書，沒人比她更清楚顧容晟的狀態，黎安在的時候他確實沒怎麼對黎安好，但她失蹤以後顧容晟瘋狂尋找的樣子另她吃驚，再後來苦尋無果之後，顧容晟整個人都變了，從前的他高傲冷漠，但仍有年輕人特有的活力，在那之後，他變得陰鬱消沉，暴躁易怒，就像那一場打擊讓他的神經綳到了極處，稍一用力就要斷了，而任何關於黎安的負面消息都有可能成為那個外力，更何況是黎安的死訊。如果顧容晟因此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楊秘書一點也不會覺得驚訝。
顧呈錫煩躁且微帶怒意地說：“我的弟弟不會做出尋死這樣的事。”
楊秘書登時噤若寒蟬。
莉莉安從他們的表情和房間裏的氣氛就能看得出來顧容晟情況不太好，要不然不會連顧呈錫都守在這裏。
“顧容晟兩天一直在裏面，也沒吃飯喝水？”
楊秘書怕觸怒顧呈錫，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是耳語一般地說：“顧總肯定沒吃飯，裏面有兩瓶礦泉水，也不知道他喝沒喝。”
“你們沒有試着撬開門強制進入嗎？”
楊秘書瞥了一眼那個韓國警察腰間的配槍，小聲說：“要進去很容易，但顧總進去前讓我們不要打擾他們……”
他們……是指他和黎安嗎？這話真能聽得人毛骨悚然……
莉莉安心裏微微嘆了口氣，轉身對顧呈錫直截了當地說道：“我想進去看看顧容晟。”
顧呈錫對莉莉安的印象還停留在上一次停車場的援助上，當時顧容晟拚命救了她，她卻一次都沒有去看顧容晟。
顧呈錫冷淡地說道：“容晟現在不想看到你。”
“他現在不想看到任何人，難道你打算就這麼任由他餓死在裏面？”莉莉安挑眉問道。顧呈錫對人冷淡比顧容晟更甚，看着別人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物體，那種居高臨上真不是一般人能模仿得來的。
如果有選擇，顧呈錫自然不會眼看着自己的弟弟將自己反鎖在一個冷冰冰的驗屍間裏，但顧容晟的精神狀態很不對，他怕撬門之類的舉動會刺激到他，所以儘管擔心，他也還是沒採取什麼激進的措施。
“你有什麼辦法？”顧呈錫冷冷地問。
莉莉安冷靜地順：“讓我跟他談一談。”
顧呈錫看着禁閉的大門，語氣譏諷：“你要怎麼進去？撬門？”
莉莉安搖頭，平靜地說：“不，敲門。”
接下來，她沒再等顧呈錫說什麼，重新走到冷冰冰的金屬門前，右手食指在門上輕扣三下，隔着門說道：“顧容晟，我有些話想對你說，你能把門打開嗎？”
門裏的人沒有任何反應，意料之中……
莉莉安沒有覺得驚訝，繼續說道：“我最後一次在伊瓦利遇到黎安的時候，她跟我說了一些關於你的事情，你不想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