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第一百五十四章
直到天色發暗,白安珩才轉回家中。韓筃等了一日,直到這會兒見了他才鬆了口氣。
趁着晚飯前的那點子功夫,把白安珩拉進了裏屋,從床頭的暗格中掏出趙茹嵐的那紙箋來,遞給白安珩。
掃了眼上面的台頭落款,白安珩挑眉看向她。韓筃也不說話,只打開那箋子,拿手往頭一行的打頭那一串兒字指去。
竟是藏頭的?
白安珩眉毛又是一挑,看清了頭一行的字,這才眨眨眼睛,又看向韓筃。
韓筃微微鬆了口氣,指着那箋子道:“爺可看清了?一會兒我可要燒了。”
白安珩忙又細看了一回上頭寫着的,若按平常來看,這上面寫的無非只是家常話,消息都在藏頭的那一排中了。
微微點頭,把那箋遞給了韓筃,兩人親眼年看着,在屋中炭盆兒里把它給燒了。
“爺……這事……”
白安珩微微點頭:“這事已有消息了,因此,昨兒才跟你說,這幾日莫要出門。只沒想到和怡縣主會給你送來這個。”
韓筃默默不語,半晌方問道:“我家裏呢?父親他們可知此事?”
“放心吧。”輕輕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白安珩柔聲寬慰道,“你家裏頭自也有所應對,只不知到底會是何時,又到底會是個什麼情形……莫怕,一會兒用完了飯,我去前頭父親那裏,你便早些歇息吧。”
手忍不住拉住他的胳膊,韓筃抬頭欲語還休,眼中帶着憂慮的看着他,好半天才低聲囑咐道:“萬事小心,這個事兒……真不知他們會做出什麼事來。”
白安珩輕輕點頭,同她一併出屋用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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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之中,馬蹄上裹着布,刀劍都掩在車中乾草裏頭,影影綽綽的一大隊人,向著京城方向掩來。
“殿下,人已到了城外十里處,聽殿下吩咐。”
大皇子一下子站了起來,臉上難掩興奮狠厲之色,在屋子裏面大步走了幾步,走到了門口兒時,才高聲道:“備車!進宮!”
從大年初二,皇上病了起,大皇子、五皇子幾乎是日日要到病榻前侍疾的。十五那日五皇子出京為皇上祈福,剩下的皇子中,也就是大皇子日日都要進宮。就連前些天皇上略有好轉,命眾臣子各歸各位,皇子們也不必日日入宮了,大皇子為進孝心,也是要日日來的。叫後宮之中上至太皇太后、皇貴妃,下至宮女太監,人人都要說一聲大皇子孝順。
二十日一早,大皇子的車駕便又到了宮門口兒了。
幾個縮着脖子正在寒風中洒掃的小太監遠遠見了,無一不低聲感嘆:“大皇子還真是孝心可鑒吶。”
“誰說不是呢?別的殿下可就及不上了……”
“五皇子不也去給皇上祈福了?”
“日日跟前伺候,和遠遠的祈福敬天,哪個更重些還不一定呢。”
“那也比別的強呢,聽說……”說話的小太監偷偷伸出三個手指頭,低聲道,“從聖上病起,才來過兩回呢!”
“都幹活都幹活,嚼這舌頭做甚?再讓上頭的聽見了,命還不要了?”
幾個小太監忙都吐了吐舌頭,低頭再掃着地。
這大冷的天,初春這會兒京中偏又風大,雖不像秋日似的,有那許多的落葉草莖,卻依舊不大好掃。風一吹,時不時的帶起些沙土來,地上就又髒了。
“這還是前兒才剛下過兩場雪呢,還這麼愛臟。”之前說話兒的一個小太監又嘀咕起來了。
“這算什麼?你進來的晚,不知道。早些年間冬日沒什麼雪時,那才叫個難掃呢,黃土一片一片的,讓風一吹,滿眼都是沙子……”
正嘀咕着,一個疑惑抬頭道:“可是侍衛練兵呢?”
“哪兒來的侍衛?”
“你聽這聲音?不像是操練時喊殺聲么?”
宮門大破,一群兵將舉着刀劍殺了進來,原本拿着掃帚的太監們嚇傻了眼,等那群人衝進宮來、有些個朝自己的所在跑了過來,這才回過神兒,丟下掃帚四散逃了開來。
“噗噗”幾聲,跑得慢些的沒一會兒便身首異處,血紅鋪撒到了剛掃乾淨青石板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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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家中大門閉好!讓人看住了當街的圍牆,人都聚到主院去,護衛把院牆通通看好,花園子裏面也莫要留人,把門都鎖好。下人一律不許亂走亂動!”白安珩站在當院,高聲吩咐完,冷着張面孔轉過身來回到主屋。
甘氏早已穿戴整齊,神色間雖有憂慮,卻還頗為鎮定。王氏、韓筃、吳氏等人這會兒全都在當屋陪着甘氏。
“母親,兒子已吩咐下去了,讓他們把各處的門全都鎖好。花園子裏頭草木繁多,兒子恐怕不妥當,就不留人了——讓家裏僕婦已經把各處的太平缸灌滿了水,防備萬一。”
聽白安珩安排的妥當,甘氏勉強一笑,正欲說什麼,聽聞前面白鋆帶着白安珹也過來了。
“大嫂!聽說大皇子起兵,已經進宮了?!”還沒進門兒,白鋆就聲音發顫的高聲問道。
甘氏微微皺了下眉頭:“外面正亂着,還不知是個什麼情形,二叔暫且不必慌忙,叫你那處的下人都好好留在家中,莫要出門亂走,免得引出什麼禍端。”
白鋆麵皮直跳,想要再說什麼,卻想起甘氏不過一屆女流,哪裏能拿得了什麼主意?
一轉頭,看見了白安珩,忙問道:“對了,你父親人呢?!”
“父親一早已經入宮了。”因不知大皇子到底何時會起事,故此白安珩跟白鏨該去當差時還是要去的,不能叫大皇子一系的看出什麼破綻來。
“怎麼還入宮?!這都什麼時候了!”
甘氏臉一下子冷了起來,冷笑一聲:“莫不成誰還有什麼先見之明不成?好端端的敢裝病不去?二叔若有這份知前後事的本事,很該頭日過來同你大哥說說,好叫他今兒個別進官當差了!”
白鋆臉上一紅,乾笑了兩聲:“我這、這也是……”
白安珹早嚇得面如土色,站在原地低頭不語,早沒了前些年那囂張跋扈之氣。
外頭下人匆匆進來,道:“二爺!外頭街上已不見什麼行人了,倒是聽着有馬蹄聲、喊殺聲,倒還沒鬧到咱們門口兒來。”
“讓他們看住了大門,若有人來敲門,千萬看清,別放不該放的人進來。”
“這是自然。”
白鋆忙道:“可知道宮中是何情形了?大皇子可佔了宮裏?皇上呢?”
那下人乾笑一聲:“二老爺,小的可沒千里眼順風耳兒,咱們家今兒早上聽見不好,便把門都閉了,這會兒連菜都不敢出去買了,誰還有本事打聽這些?”
白鋆尷尬一摸鬍子:“我不是惦記着大哥呢么……”說著,又轉頭看向白安珩,“老二,可要叫人去探探?你父親……”
“侄兒已派人出去了,只現下外頭正亂,怕是有消息一時也傳不回來。”把他不軟不硬的頂了回去,白安珩才轉頭對甘氏道,“母親,兒子先去前頭看看。”
“你可萬萬小心!別出門兒!”
“兒子知道。”說著,向韓筃看了一眼,韓筃明白他是叫自己陪在婆婆身邊的意思,微微點頭。
見白安珩出去了,白鋆想了又想,沖甘氏笑笑:“大嫂,我也去前頭看看,萬一二侄子那兒忙不開一時顧不過來的話,好歹我還能搭把手。”
正屋這會兒多是女眷,本來白鋆沒什麼事情就應去前頭書房的,如今他自己要走,自然誰也不會攔着他。
白安珹見自己父親要出去,也只得耷拉着腦袋跟在後面。
白安珩一面吩咐眾人各處查探,千萬不能叫宵小之輩趁機進府。又要防備着萬一有亂軍打過來。所幸,家中早有準備,護衛們也提前敲打過了。又有之前五皇子分給自己的一些侍衛,如今回了京了,五皇子卻並沒叫他們回去,如此一來,府里人手倒還算富裕。
正忙着,那邊白鋆蹭了進來,等他吩咐了一氣之後,才唉聲嘆氣的過來跟白安珩抱怨:“我說你父親是個死腦子的,他偏還不聽。看看,如今誰能想到,大皇子倒是個有魄力的,要是萬一叫他給……咱們再想沾,如今可不就晚了?”
白安珩眉毛高高挑了起來,抿着嘴看着白鋆,實是不知這話該怎麼接。
“他進了宮就能當皇上了?老皇上不是還沒死么?”白安珩沒吭聲,白安珹倒是接了一句。
白鋆轉過頭去,沒好氣的拍了他腦袋一下子:“說你呆,你這幾年就真呆起來了?!皇上都多大歲數了?五皇子如今又不在京中,大皇子如今這一打進去……只怕真就要變天了!”
白安珩吸了口氣,壓下跟白鋆爭辯的念頭,向門口走着,邊跟二人道:“二叔,我還要到後花園子看看,那裏的院牆雖高,可架不住大、且人少,萬一一個眼不見的叫人從園子進來了,那罪過可就大了。”
聽說他去花園子,白鋆這才沒跟着,自留在書房叫水叫茶。